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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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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008 17:52:4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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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是个很单纯的人,心思纯洁、经历简单,即便她成家生子后,每每看她牵着儿子的身影,就像一个大孩子牵着一个小孩子,两个天真一派。妹妹小时候长得很漂亮,像个洋娃娃,那时中国和阿尔巴尼亚关系很好,大人们就叫她阿尔巴尼亚小孩, 连一向严肃的爸爸也喜欢经常带着她出去应酬,我和两个姐姐都没有她混得好。我小时候特嫉妒她漂亮受人夸受人宠,父母不在家我就欺负她,让她帮我做事, 如果不做我就用留着长指甲的手掐她,她一般不立即还手还口,而是跑进一间房间,将门锁起来,然后开始在里面和我吵,我那时脾气很倔很霸道,会一直用手用脚捶门踹门,不断大喊:“有种你出来!”妹妹在里面也不断回应:“有种你进来!”通常是她先停止和我对吵,怕我把门踢坏。她会一直呆在我进不去的房间里,直到父母回来,她听见父母进门了才会开门出来,跑到父母面前告我状,伸出被我掐出印的胳膊给父母看,当然我免不了被父母责骂一顿,之后,带着怨恨对妹妹更是找到机会就报复,想想那时自己真坏,能狠心在自己那么可爱漂亮的妹妹的胳膊上掐印子,有些印子很长时间都没有消失。

妹妹从小就很信我的话,我说什么她都信,不夸张地说,我说煤球白的她就说煤球是白的。她从童年到青年的成长经历就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学校、社会、人群都没有将她纯洁的心灵变得成熟复杂,虽然,我们几个姐姐都较早熟也没熏着她。 她学习不好,所有功课对她都像天书一样学得费力,经常求我帮她写作业,尤其要我帮写作文,我每篇收费两毛钱,一次我写得太超出她的写作水平了,被她老师看出破绽,她被迫坦白并被罚,回来跟我吵,要我还钱,嘿嘿,当然没门!只许诺以后帮她再白写一篇,保证不被老师识破。

我越长大就越知道保护和心疼妹妹了,她实在是只长年龄不长心腹,笨笨的做人,慢慢的做事,家里人怕她被人欺被人伤,都努力为她创造一个安全单纯的生活环境,还好,从小学到中学,她都可以和我一路同行,有我罩着。她十几岁的时候,我头脑已经很精怪了,胆子已经很大了,实在是为这个笨妹妹发愁,就独自带她去算命。在此之前,我打听到城郊有个人算命很准,就带着她坐车去找那个人。我记得,我们穿过了一条很暗很窄的胡同,进了一间很小很诡秘的房间,如果用颜色来形容那个房间的气氛,就是绿莹莹的模糊。我不记得那个算命大仙长啥样了,只记得那屋里有一个巨大的金鱼缸,里面的金鱼也游在绿莹莹的光里,只记得那算命大仙说我妹妹一根筋没通,所以很笨很单纯。

妹妹终于在晚婚年龄也恋爱成家了,家里人总算舒了一口气。笨人有福,嫁了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脑子比妹妹聪明很多,心思和妹妹一样憨厚单纯,生了一个比她小时候还漂亮的男孩。可是妹妹从小被家人宠着护着,在没有忧愁烦恼的优越环境里长大,自己成家后,缺乏处事经验和独立生活的能力,与公婆相处有了矛盾,相夫教子遇到困难,渐渐地从一个笨嘴笨舌但气质脱俗的小家碧玉,变成一个说话刻薄埋怨不断的啰嗦妇女,从不食人间烟火到被人间烟火熏得面目全非,遇人就诉苦说是非,我们几个姐姐开始还帮她劝她护着她,后来看她祥林嫂一样啰嗦,都怕了,每次就那些同样的生活琐事埋怨个没完,公公婆婆偏心、孩子身体不好、丈夫不理解她等等,这些在我看来都是自找烦恼的烦恼把她折磨得日渐憔悴、失眠、早衰,如何劝她都解不开这些心结,钻牛角尖一样自我折磨了很多年。

去年我回国,她依然还是怨妇的生活面貌,一次,和她去逛街,她挽住我的胳膊,又开始祥林嫂一样向我唠叨,我说不想听,我们就散散步吧。我握住她挽在我胳膊上的手,教她念观世音菩萨心咒,我们边走边一起念:“嗡嘛呢叭咪吽”。她眼看前方边走边无心念着“嗡嘛呢叭咪吽”,念着走着,念着走着,她忽然说:“咦?我怎么觉得我的脚步越来越轻了?”我继续念,不理她,和她继续走,她不再问了,只是继续走继续念,也不看我,目光定定看着前方,看周围路过的风景,时不时会问:“咦?我怎么不觉得马路上灰很大?以前我总觉得马路上灰很大” “咦?我怎么不觉得汽车刹车声音刺耳了?以前我听见刹车声就会捂耳朵”她像自言自语,不看我,也不等回答,边念、边走、边自问,我不打扰她,只一直念心咒握住她的手和她继续走。她一直在不断自言自语,“咦?我怎么不觉得这修自行车的人挡路了?以前我肯定会责怪他把道都占了”“咦?我看路上这些人好可笑,表情各种各样,就像假人一样动来动去”“咦?我觉得自己身体好轻好空,像要飞起来”“咦?我怎么就像在做梦一样,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我不看她,她也不看我,我们就这样边念边走,互不打扰。到了一家打印店取东西,我和营业员说话,妹就面向外站在店中央,身体定定的,眼光定定的看着门外,镇定沉稳的面部表情我从来没见过。我忙完,走到她身边,她还定定地看着门外世界,感觉到我走到她身边,就说出一句话,晴天霹雳一样,让我也定在那里不能动了:“原来万物如一呀!”好了,她开窍了,那根筋通了。

我们从店里出来就分手了,她要去接儿子。晚上她打电话给我,说话语气像换了一个人,非常平静非常缓慢,她说:“我知道了我为什么从小就有洁癖,为什么从来只穿素色衣服,为什么从来没有烫过头发,为什么不喜欢化妆,为什么做事动作那么慢,为什么学习那么笨,为什么那个算命的说我一根筋没通.......”我沉默的听她静静说话,却不知她有怎样的因缘,只念了“嗡嘛呢叭咪吽”就看到了世界的实相,而在此之前,她没有进过几回寺庙,没有念过佛,没有看过佛经,没有修过禅定。她小时候梳头的样子我忘不掉,慢得像在一根一根的梳发,那时她梳头的慢动作特激怒我,每次她说和我上街,我几分钟就搞定外出行头了,几次喊她快点,她都用那个急死我的慢吞吞腔调说:“急什么?我头还没梳好呢。”只要她进了卫生间洗漱,尿急的人就死定了,所以家里人规定她在使用卫生间前,先跟所有人打个招呼,免得卫生间门常被捶打。她放衣服放杂物的抽屉整洁的让人动手就有罪恶感,哪怕有人稍微翻动又原样放好,她都知道有人动了她的东西,细心的让人恐怖。爸最放心让她擦皮鞋,她蹲在那里擦呀擦,直到那皮鞋亮得晃眼,我有时也求她帮我擦鞋,她收钱我也干,那鞋擦得真让我放心。还有她洗衣服那慢那干净呀,唉,我就不说了。

临回德国前,我陪她去书店买些佛教方面的书,她说这些书真好看,那个曾经被大家公认的笨女孩消失了,她眼里的光芒清澈清醒。我教她打坐,教她多读经书,教她如何修身、口、意,她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说禅宗公案给她听,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二姐有很多佛学书籍,也能引经据典说很多佛学理论,也打坐有个把年头了,家里也供佛供经,也是皈依的俗家弟子,听我和妹妹说禅宗公案笑成那样,她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气得骂我们神经病。

现在,我和妹妹经常在电话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也聊各自的修行,妹妹说:“想学三祖在红尘里调心,但是太难了!”我说:“三祖悟后又修了多少年禅定才到红尘里调心,你这刚见真我,修行才刚刚开始,坐下腿还麻脑子还乱,就想到红尘调心,是放不下红尘诱惑,给自己找借口不老实修行吧?”她在电话那端哈哈大笑,说:“唉!跟猴脑斗真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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