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static/image/common/ico_lz.png)
楼主 |
发表于 29.6.2007 11:37:47
|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font-size:14pt;line-height:100%'>二、佛教界的反应及佛耶论争的内容<br /><br />佛教本无强烈的排他性,对各种文化均能持一种宽容态度,但来自天主教的批评是如此激烈,以至于佛教徒们不能不有所回应,起而为本教辩护,由此引发了二者间的论战和冲突。由于天主教在佛教势力一向较盛的南京和杭州发展迅速,对后者的现实利益造成直接影响,故而双方的论争主要在这两地展开。当虞淳熙见到利玛窦在《天主实义》等书中厚诬佛法,就致书利氏,进行答辩,拉开了佛耶论战的序幕。在这场论战中,双方都有大量著作问世。天主教方面除利氏诸书外,还有庞迪我的《七克》、艾儒略的《三山论学记》和杨廷筠的《代疑篇》等;佛教界则以袾宏《天说》四则、圆悟《辩天说》三篇及智旭的《天学初徵》、《再徵》等为主。双方的论争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问题上:<br /><br />其一,关于宇宙本原或本体论。天主教认为天主创生万物,是世界的本原和最高本体,也是人和万物的主宰。“天主也者,天地万有之真主也。造天,造地,造人,造物,而主宰之,安养之,为我等一大父母。”[22]佛教(尤其禅宗)则认为天地万物乃至诸佛全由人们心识产生,“一切万法,尽在自心中”,“万法在自性”,[23]自心(或自性)即人的灵明之性,有时也称之为佛性或“法身”,它是世界的本原,“灵明之性,无始无终……乃天地万物本原。”[24]当自心清净明彻时,世间万物就自现其中,“于自性中,万法皆见”,这时法性(万物本性)与自性或佛性就成为一体。所以说自心或佛性就是宇宙之本体。<br /><br />虽然自性可以变现诸法,包蕴万物,但它并非一个实体性存在,“自性常清净”,[25]虚灵不昧,很有些类似道家所谓“无”。因而利玛窦在《天主实义》第二篇中批评说,佛教的这种观点是在宣扬“空无生物”,“色系空出,以空为务”。对此,释通容作文反驳说,利氏的看法是有意谤佛;他还进一步阐述了佛教在本体问题上的观点:“我佛以无始无终全真大道,演为一乘实相了义之法,为之开示,令人悟入。且一乘者何,乃寔相常住之法也。此寔相常住之法在于何处?就现前天地万物,纵目所观,纵手所指,头头就位,物物天真,从本以来是寔相常住之法。”[26]“寔相常住之法”就是自性或佛,佛的本性并不是空无一物,它虽无始无终,却包融在万物之中,并没有一个独立于万物之外的空无本原或本体。<br /><br />天主教认为,天主是宇宙间唯一真神,离言绝象,所以一切偶像崇拜它都坚决反对。佛教尤其是禅宗虽然极力淡化偶像崇拜,甚而呵佛骂祖,但并未从根本上否弃它。因而袾宏首先针对天主至上说和天主本体论提出了批评。他认为天主只不过是佛教众天神中之忉利天王,“彼所称天主者,忉利天王也,一四天下三十三天之主也。”这样一来,就使天主由本体还原为现象(三十三天在欲界,欲界是现象三界之一),失去了其至上性和崇高性。即使在现象界中,天主也处于很低的地位,“彼所称最尊无上之天主,梵天(引注:色界之天王)视之,略似周天子视千八百诸侯也。”[27]既然天主教的创世主只是佛教世界图式中一个组成部分,更广阔的宇宙他们还没能认识到,这个天主就并无高明、神威之处。<br /><br /> <br />其二,神与人及万物的关系问题。天主教认为,作为人与世界万物的创造者,天主具有绝对崇高的超越性,“天主本性超越万物之品”[30]。人和万物又被天主赋予了不同的品性,人、动物、植物次第构成了一个由高到低的生物序列。利玛窦因而提出“魂三品说”:“明道之士皆论魂有三品。下品曰生魂,此只扶所赋者生活长大,是为草木之魂;中品曰觉魂,此能扶所赋者生活长大,而又使之以耳目视听,以口鼻啖嗅,以肢体觉物情,是为禽兽之魂;上品曰灵魂,此兼生魂觉魂,能扶植长大及觉物情,而又俾所赋者推论事物,明辩礼义,是为人类之魂。”这是依被创造物知觉灵明的高低将生物分为三类,其中生魂与觉魂都是形消魂灭,故可归为一类,而“人身虽死而魂非死,盖永存不灭者”,自成一类。[31]因此,人为万物之长,富有灵性,可以支配和利用万物,对之有生杀予夺之权;而万物存在的目的,也就在为人所用。[32]由此天主与人及万物形成一种不平等关系。<br /><br />佛教则认为万事万物乃至诸天神都从自性本空的“心”中生出,在根性上没有差异,无论禽兽人类,还是草木金石,都是一体之物。释寂基在《昭奸》一文中批评天主教的神性高于人性、人性高于物性论时说:“彼夷不悟万物一体,故揣摩有天主以生万物,遂以天主之性不同人性,人性不同禽兽性……故不知人物同灵,原为一体,至错谬乃尔。”[33]其后释通容在《原道辟邪说》中更明确地提出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观念:“无始无终是天地万物之大本也。悉其名则曰本心,曰本性,曰至理,曰大义,曰一气。名目虽多,而旨固无外,此无始无终之大本。融其大本,则曰亘古今,通物我,包万有,齐群象,无所不该,而无所不贯。故此大本与万有群象,古今物我为一体。盖名相殊,而其所禀之道体一也。”[34]万物一体观念很能表现出佛教“众生平等”的精神。禅宗进而有“人人皆有佛性”之人佛平等观念。不过这平等须建立在人自性清净、不执着于物我之基础上,当人们破除妄执,觉解清净自性时,就达到成佛境界。“自性悟,众生就是佛。”[35]“佛者,觉也。觉者,悟也。人人觉悟则人人皆佛也。”[36]<br /><br />总之,在神、人、物三者的关系上,天主教坚持天主超绝万象,高居人类和天地万物之上,而人类高于其他一切受造之物;佛教则强调佛与人及万物具有一体性,是一种平等的关系。这是二者的又一分歧所在。<br /><br />其三,轮回问题。佛教认为,一切有情众生在现世的处境是由其前世之身的行为(谓之“造业”)所决定的,是前世之“业”的果报;而其现世的行为又是来世处境的业因。这样不停地造业、受报,世世轮回,永无止息。根据这种业报理论,一个人在此世的人身很可能是由其前世修善积福的兽身转化而来,如果他在现世继续行善,那么到来世可能会轮转成“阿修罗”甚或“天”;反之则会变成饿鬼或畜生。<br /><br />天主教虽然也讲来世和善恶惩罚,但并不认为人和物可以互相轮回迁转,因而佛教轮回说一直是它批评的重点对象。其中以利玛窦在《天主实义》中的批判最为详尽。他认为轮回说逆理之处有六:一,如果灵魂可以轮回,迁转来世他身,“或为别人,或为禽兽,必不失其本性之灵”,那我们应该能记得前世灵魂之事,“然吾绝不能记焉,并无闻人有能记之者焉”;二,如果前世罪人转为今世禽兽,使今世禽兽具有人魂,那么,今日禽兽之魂与前世禽兽之魂不同。“然吾未闻有异也。”三,灵魂有三品,人与禽兽、草木各不同其灵性,而轮回说肯定人与动植物同灵同性,因此“乱三魂之通论”;四,人与禽兽体态不同,“则其魂必异”;五,“恶人魂变兽不可为恶人之刑”,若将前世罪人变为今世禽兽,并不能起到惩恶之效,反而顺肆其欲,更生恶端,如“暴虐者常习残杀,岂不欲身着利爪锯牙,为虎为狼,昼夜以血污口乎?”这样世界便无公义可言;六,“轮回废农事畜用,乱人伦。”如果我们所杀或所役使之牛马是父母的前身,那我们怎能忍心为之?忍心为之则乱人伦,不忍心为之则废日用农事。又诚依轮回之说,“一切有生皆宿世父母”,我们所娶嫁之人或役使之人竟是我们的父母,“此又非大乱人伦者乎?”然而我们又不能不行婚娶,置婢仆。这一矛盾无法解决。[37]<br /><br />针对利玛窦的最后一条批评,袾宏在《天说二》中进行了辩驳。他说:“夫男女之嫁娶以至车马、童仆皆人世之常法,非杀生之惨毒比也。故经止云一切有命者不得杀,未尝云,一切有命者不得嫁娶,不得使令也。”重申了佛门只禁杀生而不禁伦常日用的主张。因此,利玛窦这般设难,是有意诬佛,惑世人耳目,“是谓骋小巧之迂谈,而欲破大道之明训也。”[38]<br /><br />此外,佛耶二教在因果报应、天堂地狱等问题上也颇多争论,本文不再赘述。由这些争论可见,佛耶双方对二者理论上的真正区别并没有弄清,因而在本体论、轮回说等实质性问题上的论辩就不免过于浅显和不得要领。如在本体论上,天主教之“天主”,虽然也指世界最高本体,但更多强调它的宗教主宰含义,而佛教的“佛”或“自心”不具有创生性和主宰性,更多地着眼于其本体意义。即使同样作为本体,天主和佛也绝不相同,天主具有绝对超越性和崇高性,它不可能融于具体现象之中,通过人或物来表现自身;佛却可以通过无数千差万别的现象表现出来,犹如“月印万川”一般,故有“青青翠竹,总是法身”[39]之说。这是天主与佛的本质区别。袾宏并不了解这个差别,所以才会将本体的天主当成现象界的忉利天王;而耶稣会士虽然也指出了袾宏之说的不可靠性,却并未从正面说明二者间的上述差别,也不能令人信服。再如,利玛窦批评轮回说时,从人和动物体态不同推出二者灵魂迥异,这一说法颇为荒谬,而袾宏未能指出这一点。诸如此类,繁不胜举。这一方面是由于双方都未能仔细深入研究过对方理论;另一方面也与天主教急于和佛教划清界限、以便顺利传教的策略有关。<br /><br /></span><br /><br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