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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示人以残 杨十郎 每次骑车或乘车去市里,一块鲜明触目的“残疾人小汽车维修厂”的招牌总给我带来诸多疑问。残疾人建一个修理厂用自己的双手自立、自强,不但是无可非议有事,而且从另一方面还会赢得常人的几分尊敬,正如前几年一条坐着轮椅旅行全球的新闻在电视观众心里引起的感觉一样。非凡的毅力征服人心的力量大过了一时走红的歌星。但这“残疾人维修厂”是什么意思:是招来顾主惠顾而施给同情、怜悯,是增加顾客对维修工作的不信任感——他们能像常人一样干好这活儿吗?
199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在他的《广岛札记》中写到了曾受过原子弹灾难的人们,一些受过原子弹灾难的人缺乏自信,以为自己受过原子弹灾难就必然有后遗症,必然逃不脱早死或艰难痛苦的死。长崎的原口喜久(诗人)被诊断为骨髓性白血病就自缢而死了。他是恐原子弹灾难而“自己想死的”。实际上他“并非由于原子弹爆炸的后遗症”。大江健的祖母,是在原子弹“炸后第19年,活到93岁”“自然寿终”的。受原子弹灾难波及的固然多,原子弹给广岛、长崎的居民固然带来深重的灾难,但广岛、长崎也的确有人伤势不重,而且很快成为一个正常人。大江健还举到原子弹在广岛爆炸时就“站在候车队伍的末尾”的重藤文夫(后来兼任日赤医院院长的原子弹病医生)都没有后遗症,甚至“已经不能把自己算做病人了。”大江健很有感慨:“与其充当反对原子弹爆炸的资料,不如切实地把自己恢复为一个普通人。”
我既然能用我的一双手(虽然身体的其他部分有“疾”)凭工作取得生活资料,而且在用正直劳动投入到正常的市场交换时并没追加因“残”而收取的附加值,还有什么必要向众人昭示这“殘”呢?你能把坏的引擎修好,能使水箱不再漏水,我同样办得到。在市场交换中你是处在平等地位的。既然如此,“殘”就没有分别了。
想方设法赚人同情怜悯的人,他藏不住自卑;即使条件不如人却敢于同别人站在一条水平线上与人一比高低的人,他甚至还多一份自尊与自豪。祥林嫂那句老生常谈“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让人咀嚼鉴赏得了久了也会适得其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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