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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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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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4.2003 22:14:2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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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物理课前的眼保健操。 <br>三班的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谈论即将上任的新化学老师。 <br>“知道么,这个陈老师当年的下乡知青,后来在当地结婚落户,嫁了当地的一个一点文化 <br>都没有的渔民,不久就离了婚。。。。。。”号称广播中心的李然正在将这个新老师的背 <br>景细细道来,忽然发现教室骤然安静下来,旁边的竺远心拼命跟她使眼色,她回头一看, <br>班主任郎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br>她低下头,慢慢回转身子,盯着地面,心里想,这下是死定了。 <br> <br>郎老师咳了一声,走到教室中间,冲着门外招了下手,“柳絮柔,来,进来吧。” <br>大家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尤其是坐在后面的竺远心,当刚一听到这个女性到了极 <br>处的名字的一瞬,就已经对拥有这个名字的女孩产生了巨大的好感,同时在心里想,多美 <br>丽的名字啊,可千万别是个丑八怪啊。。。。。。 <br> <br>正想着,那个有着好听的名字的女孩,已经站在了教室中间,怯怯地抬起了头。 <br>竺远心半张着嘴巴呆在了那里。 <br>她从来没有在北京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br>她梳着两个编的长辫子,垂在胸前,头发又黑又软,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雪白雪白的皮 <br>肤好像是羊脂美玉一般,一张小小的标准的瓜子脸上的五官小巧而精致,什么都是小小的 <br>,纤细的,除了漆黑的长长的睫毛。她个子很小,也就153 左右的样子,一双雪白的手在 <br>身前绞在一起,那双手,以及她的整个人,让竺远心想起了苏东坡的一篇文章里的一个成 <br>语“细若蚊足。” <br>“这是柳絮柔,我们班的新同学。以后她就是我们三班的成员了。”郎老师说。接着又说 <br>了一通诸如大家要对她多多友爱帮助之类的套话,然后对她说“跟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br>” <br> 女孩子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脸就先红了,她垂下眼睑,盯着地面,用大家几乎听不 <br>到的声音哼道,“我叫柳絮柔,从,从浙江,浙江杭州过来。。。。。。” <br>她抬起眼睛,求救地看了一眼郎老师,接着哼道,“别的,别的。。。。。。” <br>“好,就先这样吧,反正认识大家的时间还有的是。”郎老师环顾了一下,对着班长周扬 <br>说,“下课去木工房搬一套桌椅过来,加在第二行第二排。柳絮柔,你先坐在后面那个空 <br>位上,那是今天病假的同学的座位。”  <br>柳絮柔提着书包,低着头避开同学的目光走到后面坐下,刚刚抬起头,就迎上了左右两道 <br>友善的目光 ,一边,是一个有着好看的笑眼和小小的翘鼻子的女孩,另一边,是一张有 <br>着重重的剑眉的黝黑的男孩子的脸。 <br>下课之后,周扬和另外一个男生去搬桌椅了,那个有着好看的笑眼的女孩子转过身,对她 <br>说:“我叫竺远心,”指着从教室的另一边窜过来的一个有着短得象男孩子的头发的女孩 <br>说,这个是傅雅彦,然后又给她指了周围的好几个同学,最后,在下一节上课之前,她指 <br>着一直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却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的那个脸黑得象锅底一样的男孩子说, <br>“蒋奔,我们年级的球王。”    <br>男孩子挠挠头发,冲着她笑了,居然有点羞涩。 <br> <br>中午,竺远心和傅雅彦买了饭之后往教室走,看到柳絮柔跟着一个带着眼睛,表情严肃, <br>身材瘦高的中年妇女一起走了出来,见了她们,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于是她身边的中年妇 <br>女就向她们望了过来,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是严肃的,不苟言笑的,看得傅雅彦浑身上下的 <br>不舒服。 <br>傅雅彦本能地打量她,觉得这个人的脸让人怎么看怎么不痛快,不是丑,她五官端正皮肤 <br>白皙,但是整张脸紧紧地绷着,像花岗岩。 <br>当然,身后传来的低语入耳的时候,傅雅彦就已经开始非常地讨厌起了这个他们未来的新 <br>化学老师---柳絮柔的妈妈---- <br>她听到她轻声却是异常严厉地对女儿说:“怎么刚上了两节课你倒认识了不少人!你上课 <br>好好听讲没有?到这里来,不是让你交朋友的,是让你好好学习的!。。。。。。” <br> <br>竺远心吐吐舌头,“我的天哪,这就是咱们以后的化学老师了吧?可又苦日子过了。” <br>傅雅彦翻了翻眼睛,“怪不得这小姑娘这么胆小,估计从小就被他妈折磨惯了!”声音说 <br>得极其响亮,惹得周围好几个人回头看她,连已经快走到楼门口的陈老师母女,都好像听 <br>见了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br>傅雅彦毫不在乎地直着脖子,迎视着远处陈老师凌力的目光,看到瘦小的柳絮柔紧张地抓 <br>着手中的饭盆,小小的身子好像在风中发抖一样,心中涌起了无限的同情,也就同时无比 <br>的愤恨起了她的这个石头脸的母亲来。 <br> <br>-- <br><br>从这一天开始,傅雅彦与陈老师的战争也就拉开了序幕。 <br>傅雅彦的成绩非常的出色,虽然所有的老师都觉得她实在是不像是个好学生。上学迟到, <br>甚至有时候旷课,上课看小说,课桌里面很少有搜不出两本以上的课外书的时候,作业潦 <br>草,经常就是乱七八糟的一片演算的草稿中用圈圈出了一个得数。。。。。。反正恶习是 <br>罄竹难书的。但是她就是成绩好,一直是三班的总分第一,好到成为参加作文竞赛,物理 <br>竞赛的当然人选,所以,包括郎老师的所有老师也就对她的恶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 <br>在,她不过是上可看小说么,从来是不说话影响别人的。在所有的主科中,傅雅彦学得最 <br>差的是化学。觉得背的东西太多,又不像历史那么有趣,她是一看那些化学式就头痛。成 <br>绩也就是班里的中上等水平罢了。 <br> <br>在陈老师出现之前,傅雅彦从来没有正经的好好学过化学。 <br>陈老师接班的第一次化学考试,傅雅彦破天荒地开了这辈子第一次红灯。55分。 <br>好多年之后,傅雅彦还是可以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陈老师的表情。 <br>她一只手拿着板擦轻轻的敲着黑板,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拈着那张写着触目惊心的巨大的 <br>55 的考卷,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br> <br>“这是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我也教了不少年的书了,大字识不了学生也教过,30几 <br>岁背着孩子来上学的农妇也教过,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答考卷的。一塌糊涂,没有一个元素 <br>符号是写清楚的,简直就是一片蚂蚁抽筋!还有这答题,-----怎么检验一个地窖里面是 <br>否有超量的一氧化碳,你答什么?点一个火把扔进去看看会不会发生爆炸?&#33;哗众取宠!傅 <br>雅彦,站起来!” <br>她突然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啪地一声把手里那张试卷重重地拍在了讲台桌上。骤然之间, <br>教室里的气氛好像凝固了一样,本来听到傅雅彦的那个扔火把的答案都已经笑出声的几个 <br>同学拼命地忍住,低下头,既不敢看前面,也不敢回头看傅雅彦,尤其是坐在前面的柳絮 <br>柔,浑身简直颤抖起来,拼命地抓着衣角,不敢抬头面对母亲的盛怒的脸。 <br> <br>傅雅彦听到“站起来”三个字的时候,错鄂地瞪着前方,有一点头脑混乱。虽然她从幼儿 <br>园开始就是个很能顽皮胡闹的孩子,但是因为聪明,从来没有被老师当重批评过;老师说 <br>其她,也多半只是会摇头苦笑,“要是聪明劲都用在念书上的话,以后是前途无量的。。 <br>。。。。”从来没有人真正当着50 个人的面这么蔑视,愤怒地羞辱过她。 <br> <br>她木然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老师。陈老师更加愤怒起来,在她以前教过的学生里 <br>,哪里有过考了这么差的分数,被这么当中批评的女孩子,不是瑟瑟发抖,或者悔得泪流 <br>满面的? <br>“跟大家说,你这个答案是什么意思?脑子灌了水成了白痴?要是白痴就别在这呆着,这 <br>是市重点中学不是扫盲班,还是故意开耍贫嘴?那就更给我出去,这是学术,不是相声小 <br>品!” <br>  <br>大家听到这里都有点呆住了,其实班里比傅雅彦更调皮捣蛋的学生还是大有人在的,更不 <br>要说每次考试总有考不好的,不及格的,但还是从来没有老师这么刻薄地当众辱骂过学生 <br>,尤其,傅雅彦再大大咧咧,也还毕竟是个女孩子。 <br> <br>傅雅彦紧紧地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本来刚刚看到自己写的潦草的字迹和55分的成绩 <br>时的羞愧和尴尬已经被陈老师的话赶的荡然无存。她觉得背脊骤然间僵硬了起来,心里好 <br>像有一个海洋在澎湃着。 <br>“我不是白痴,”她瞪着前面的黑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在这里念书,是我的权力。 <br>我是从本校的初中拿了优秀毕业生直升上来的,这是初中部所有评委老师根据我三年的考 <br>试成绩作的决定。我也没有故意哗众取宠,开玩笑。只不过是这道题我不会答,又不想空 <br>着它,就凑上了一个答案。我并不知道您会把我一道题的答案念给全班同学听。” <br>傅雅彦根陈老师对视了足足有3分钟的时间, <br>直到陈老师咬着牙说“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br>傅雅彦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教室。 <br>柳絮柔一直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直到傅雅彦从她的身边经过,她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br>眼神有不解有惊慌,但是却有更多更多的崇拜。 <br> <br>放学之后。 <br>傅雅彦坐在郎老师的位子上哭了好久。哭得连郎老师都忍不住地心疼起来。 <br>“鼻子都成西红柿啦!”郎老师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逗她,本来想无论如何也得象征性地 <br>教育一下的想法在傅雅彦的洪水泛滥中彻底瓦解。看着这个从来就好像不知道伤心滋味的 <br>小丫头哭鼻子可到真是有点不一样的感受。 <br> <br>这事情他已经基本知道怎么回事了,在感情上已经彻底地站在了傅雅彦的一边。一来,从 <br>她上初中参加物理集训队的时候,傅雅彦就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他很喜欢她大而化之的性 <br>格,没有很多女孩子的娇气和造作,二来,他也真对陈老师颇有点不能苟同,现在的学生 <br>和老师的关系不是100年前,也不是20 年前,不光是学生要尊重老师,老师也不能随意侮 <br>辱学生,老师的威严不是自己“立”出来的,而是在平时一点一滴的为人师表中不知不觉 <br>地滋生的。而且,一中是什么地方?以特色教学实验教学在全国出名的重点学校,学生各 <br>有各的与众不同的出色,却又不是那种只是乖乖读书的小绵羊,一中的老师早就适应了这 <br>一点,这个陈老师可能也是还不太了解这里的缘故,所以倒是显得有点另类了。 <br> <br>见傅雅彦还没有收水的意思,郎老师坐在她面前,忽然说,“傅雅彦,中午的时候我听到 <br>有人给你起了个外号。” <br>“啊?”傅雅彦心中一紧,想一定有人要通打落水狗了,心中更加悲愤起来。嘴角一撇, <br>眼泪更多地涌出来。 <br>郎老师故意卖了会关子,然后说,“这个外号还挺好听的,倒是也真挺适合你”,他玩味 <br>地笑了起来,“他们说,傅雅彦简直是战神雅典娜啊!” <br>傅雅彦愣愣地看着狼老师,雅典娜?这么美丽的的外号?她从小的外号好像都是跟比较野 <br>蛮的动物有关,想都没想过能和希腊神话里的神女联系在一起。 <br>郎老师无奈地摇摇头,“学生还不都是一样,谁要是敢跟老师作对,就是民族英雄了。我 <br>还不知道你们,就是觉得同学自己的矛盾时人民内部矛盾,同老师的矛盾就是敌我的矛盾 <br>了。” <br>傅雅彦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并且头一次,发现平时严厉的“大狼”还是挺有趣的 <br>。 <br> <br>本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的过去,之后上课,陈老师就再也不看傅雅彦一眼,傅雅彦也是 <br>前所未有的沉默严肃。直到一周后的一天,傅雅彦和周扬蒋奔正准备到操场上去打篮球, <br>忽然李然神秘兮兮地跑过来,问:“你奶奶是以前文化部的副部长,姑姑是市教育局的副 <br>局长,对吧?”傅雅彦皱起眉头,她顶不愿意跟人提起她奶奶家人,“怎么了?根我有什 <br>么关系?” <br>“噢,好牛,怪不得陈老师甘拜下风不敢动你呢!”李然羡慕地看着她。 <br>傅雅彦的脸腾的红了,这件事她连妈妈都没有告诉,这么丢人的事,哪里会捅到那边去? <br>难道人家是觉得她仗势欺人么? <br>她一言不发地把球塞到周扬手里,闷声不响地背起书包往外走。 <br>周扬从后面追上来,喊,干什么去?不是找陈老师决斗吧? <br>傅雅彦定住身,猛地回过头,咬着牙说,“我回家,看书,不把这本乌龟王八蛋的化学书 <br>背下来,我不打球了!” <br> <br><br>北京市数学奥校小班。 <br>竺远心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用铅笔画美人,不停地抬头看墙上的挂钟,觉得时间简直就是 <br>像蜗牛爬。 <br>她真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不小心地考上了数学奥校。还是前20名的,所以进了小班。说 <br>是为了给全国数学竞赛作准备,小班要加课,周末从早八点上到中午,中间休息10分钟, <br>一个小时吃饭,下午再上4小时。简直是疯了么。其实瞎较什么劲啊,她有一点幸灾乐祸 <br>地想,再较劲也比不过湖北,那个黄冈中学简直就是专门出数学比赛金牌的,看看哪年冠 <br>军让北京的拿到了,就是有,也是从外省分挖来的学生。 <br>竺远心又拧拧身子,忽然一个小纸条蹦到桌面上,她往周围看了一眼,见左前面几个男生 <br>正冲她挤眉弄眼的,她打开纸条,看见上面写着:“见鬼破题,涨破我头;欲得解脱,回 <br>头向后,妹妹窈窕,哥哥好俅” <br>竺远心笑了一下,把纸条在手心里揉成了一个球,扔到了桌子里。那几个男生是标准的小 <br>男生,虽然已经长得挺高的了,但是一看就是那种聪明的晚熟的还处于顽皮捣蛋的前青春 <br>期时代的男孩子。这种男孩子在各类奥校特别多,特能折腾,传纸条只是小事,曾经在初 <br>中的化学奥校见过一个男生听课听得太烦了,收集了一堆粉笔头上课砍老师的后脑勺。可 <br>是一比赛就拿奖,这样的男生可能刚刚过了拿石头砍喜欢的女生的心理时期,开始用另一 <br>种形式来捉弄能引起他们注意的女孩子了。 <br>竺远心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多好看,有人说她“明眸皓齿”,她觉得任何不太龇牙咧嘴的 <br>女生基本上都可以被这么恭维。但是她知道她在能够进理科奥校重点班的女生中,绝对是 <br>长得很出类拔萃的,这可以用从初三开始上奥校后收到的纸条来证明。 <br>她继续无聊地趴着,闭上眼睛,突然脑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睁开眼,看见另一张纸 <br>条掉在地上,她捡起来,看见上面画着一幅画,一个脑袋大大的头上顶着一颗心的小男孩 <br>垫着脚尖伸着脖子向远处张望,中间有一条河,河对面坐着一个小女孩,腿上放着一本书 <br>,书上写着数学两个字,但是眼睛却望着天上一只飞着的小鸟。简单几笔,却画得惟妙惟 <br>肖,尤其是那个小女孩,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就连脸,都是十分神似的。 <br>她禁不住笑了起来,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画了河水奔腾而起,把那个张望的小男生冲到 <br>了一个岛上,岛上有四根柱子,每个上面绑着一个男孩,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个巨人,这个 <br>巨人长着正在讲课的老师的脸,巨人一手拿刀,一手拿了一个餐盘。然后把纸条这成一个 <br>猪头,趁老师回转身的功夫,扔给了那帮男生。 <br> <br>中午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竺远心如释重负地伸了一个大懒腰,刚拿出钱包准备出去买盒 <br>饭,却见上课时那几个男生把一个男生推到了她面前,他们嘻笑着,有人大声喊。叶峰, <br>跟老情人叙叙旧吧 <br>就争先恐后地跑出了教室。 <br>竺远心听到叶峰两个字的时候,吃惊地抬起头,看见对面的这个脑门上长着两三颗青春痘 <br>的带着一幅方框眼镜的男生已经红了脸, <br>“叶峰?你。。。。。。” <br>“是啊,远心姐姐,你还。。。记得我么?”  <br>竺远心愣了一会,点点头,“记得,不过你长得好高了,样子都不一样了,那时候,你好 <br>象不带眼镜。” <br>“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风筝呢?”  <br>“风筝?”竺远心茫然地看着他。 <br>叶峰的眼睛里有一点点失望地沮丧,但是马上又急急地说, “就是你给我做的那个啊, <br>陈荣荣踩烂了我的风筝,你和杨帆给我做了一个新的,扬帆作的架子,你画的面。。。。 <br>。。” <br>“噢!是画的机器猫对不对?” <br>“没有错!”他兴奋起来,“你想起来了!” <br>竺远心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是啊,那年是跟爸爸他们单位一起去杭州,可以带孩子, <br>你,我,陈荣荣,李立,。。。。。还有,还有扬帆。。。。。。那回是为什么来着?哦 <br>,是因为陈荣荣她妈妈夸你钢琴弹得比她好,后来晚上咱们出去一起玩陈荣荣就把你最喜 <br>欢的机器猫的风筝踩烂了,对不对?” <br>“是啊,你也记得!” <br>“嗯,后来你看见风筝烂了,气得就要去打陈荣荣,扬帆就说算了吧,我给你做一个更好 <br>的,哈哈,当时你还不干,说就喜欢机器猫的,很难找到的,然后,我就给你画了一个机 <br>器猫的风筝面,。。。。。。好几年前的事了都。” <br>“5 年前啊”叶峰说,“我那时候可佩服你了,居然画画得那么好。” <br>竺远心托着下巴,打量叶峰,他5年前是个小胖子,圆头圆脑的,是个挺聪明的小男孩, <br>会唱好多英文歌,钢琴也弹得很好,尤其是国际象棋,居然跟比他大了5岁还得过北京市 <br>业余国际象棋比赛三等奖的扬帆下的有胜有败,但是他不像一般的那个年龄的小男生那么 <br>淘气,在火车上,就是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 <br>竺远心记得后来还和那几个小孩一起玩过,直到上初二的时候,爸爸从航天部三所调到了 <br>七所,就再也没有见过了,除了跟姐姐同学的扬帆。 <br>“你都长这么高了,那时候你比我矮半头。”竺远心笑着说。 <br>“还高呢?”叶峰沮丧地说,“我长到一米七四就不长了。” <br>“你还小呢,”竺远心说,“还会再长的,而且,一米七四也够高了啊。” <br>“别老说我小啊,其实我才比你小不到8个月。” <br>“哦?你知道我出生的月份啊?” <br>“你不是10 月生的么?我是第二年的6月份。” <br>“你和当时那些人还有联系么?”竺远心问,想起当时的小朋友,有的还是从小就认识的 <br>,还真有点亲切。 <br>“扬帆今年要高考了,听说他要考协和,他那么棒,我想他一定能考上,李立成天跟人打 <br>架,他妈老到人家家去赔礼道歉,陈荣荣跟她妈去了美国,她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妈现在 <br>嫁给了一个美国人。” <br>“啊?!”竺远心一惊,想起那个骄傲的聪明的小女孩,总是什么都要第一名,居然就为 <br>了妈妈的一句夸奖叶峰的话的话而跟叶峰结了仇,还踩烂了他的宝贝风筝。“那她多可怜 <br>啊” <br>叶峰耸耸肩膀,“反正她那么厉害,我看她还能欺负她后爸呢。” <br>“你怎么还计仇呢?”竺远心失笑了,“真是孩子气。” <br>“才不是记仇!就是她太可怕了。”叶峰着急地分辩,后来我们还一起出去玩过,她真是 <br>恐怖,总是生气,总会跟人吵架,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不爱理她,连扬帆都躲着她呢 <br>。 <br>竺远心摇摇头,真是小孩子。 <br>“哎呀,就20分钟了!”叶峰大叫,“走,我知道有个地方的包子特好吃,我请你吃包子 <br>。”他不由分说地拉起竺远心的手向外跑去。<br><br><br> <br> <br>奥校放学骑车回家的时候,竺远心觉得有一种很怪的情绪。 <br>不是因为叶峰那几个小皮猴同学不断地打扰她,不是因为今天讲的课她什么也没有听懂, <br>不是因为叶峰。。。。。。而是因为,因为那个风筝。。。。。。 <br>那个扬帆作的骨她画的面的风筝。。。。。。 <br>竺远心背着书包,车子骑得很慢,觉得心思飘飘乎乎的,就好像一个风筝在天上慢慢地荡 <br>,荡到了好多年前,4,5岁的时候,扬帆手把手地教她用彩色纸折各种小动物,荡到了她 <br>七八岁的时候,看姐姐跟扬帆一起在玉渊潭的湖面上遥控他做的舰艇模型,荡到了十岁的 <br>生日,扬帆送了一个自己做的八音盒给她,那个八音盒,盖子会弹开,蹦出一只会转圈圈 <br>的小猪。。。。。。她从来不介意别人故意错发她姓的拼音,管她叫小猪,因为她记得, <br>扬帆说过,所有的动物里,唯独喜欢猪这种动物。。。。。。 <br>后来她知道,扬帆会说喜欢猪,是因为姐姐,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姐姐小的时候长得白 <br>白胖胖,圆圆的眼睛翘翘的鼻子,又姓竺,所以大家都叫她小猪。 <br>竺远心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确切地知道扬帆对姐姐的感情的。 <br>那年她上初二,姐姐他们高考,一向成绩很好的姐姐发挥失常,差三分没有考到北医,她 <br>从小就是想当个女医生,像林巧稚胡亚美张丽珠一样,但是就因为这个失常,从小的梦想 <br>就彻底地破灭了。姐姐心情很差,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连父母 <br>都担心死了。 <br>有一天,扬帆打电话来,叫竺远心到楼下来,问她,你姐姐怎么样了呢? <br>她说,糟糕极了,她从小就想当大夫,现在全完了,她成绩一向不错,又非常努力,但是 <br>,。。。。。 <br>扬帆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她,唉,要不是知道她一定会考北医,我也不一定。。。。。 <br>。他没有说下去,很担心的样子。“我现在都不好去劝她了,远声是个很好强的女孩子。 <br>” <br>竺远心当时一下子就明白了,本来她一听说扬帆报的是北医,就挺奇怪的,因为扬帆的成 <br>绩没有理由不报协和啊,如果那么想学医。她当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 <br>味,只记得当时她跟扬帆说,“你可以安慰她啊,就是因为你考上了北医,才正好安慰她 <br>。” <br>她抬着眼睛,轻轻地对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扬帆说“你就跟她说,你考上了,和她考上了是 <br>一样的,你以后做了医生,跟她作了医生也是一样的,因为你会把你的一切,成功,快乐 <br>,烦恼,一切的经历,跟你喜欢的人分享。” <br>她至今还记得扬帆当时惊愕的眼神,反复的说,你怎么知道,你这么小啊,你怎么就能说 <br>出我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啊。。。。。。 <br>竺远心不知道扬帆究竟是不是那么根姐姐说的,反正后来姐姐不再成天望着窗子发呆了, <br>经常和扬帆以及其他朋友一起出去玩,而且,从那之后,姐姐居然也开始翻那些从来只属 <br>于远心的“乱七八糟”的各种小说了,看的时候,会忽然呆住,静静地看着不知道是什么 <br>地方,自己轻轻地笑起来。 <br>扬帆跟她的父母说过,远心是个早熟的孩子,比大五岁的远声还更敏感成熟,远声笑着说 <br>,是啊,她虽然小,看的书太多了,妈妈说,要是用看书多少看成熟不成熟,远心怕是比 <br>60 岁的老太太还成熟呢。 <br>大家都笑了起来。  <br>远心还是那么淡淡的笑,不说话,她知道,她能够说中扬帆的心事,那和书好像真的是没 <br>有太大的关系的。 <br><br><br>竺远心一回到家,妈妈就说傅雅彦在刚刚的半个小时里打了不下5个电话找她。 <br>“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急”妈妈说,“你赶快打电话给她吧!” <br>“噢,如果是傅雅彦嘛,”竺远心把书包在架子上挂好,从冰箱里找出绿茶冰淇淋,坐在 <br>自己最喜欢的沙发摇椅上笑着说,“是什么事都可以这么急的。” <br>正说着,电话铃就又响了起来,竺远心吃地笑了,站起身,抓起听筒, <br> “喂,” <br>“。。。” <br>“什么?!”竺远心突然大叫了一声,连妈妈爸爸都吓了一跳,这个小女儿,是什么事都 <br>不慌不忙的,从来不一惊一乍。 <br>竺远心撂下听筒,从书架上拿出高中化学习题集,翻了开来,又抓起听筒说,“你再说一 <br>遍,你把练习一到练习几都作了?” <br>她迅速地翻着书,“我的天!” <br>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跌坐在沙发里, <br>“我知道你不正常,但是不知道你这么不正常,” <br>她看着那本习题集,呻吟着说,“我当然没有作,一半也没有作,见鬼吧,没有人可以跟 <br>你对答案,除非,你去找花岗岩吧!” <br> <br>竺远心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厄运,和周扬一起,被傅雅彦这个小疯子死缠烂打的分派了任务 <br>,作陈老师还没有留的化学题。 <br>反正是傅雅彦放弃了所有的娱乐活动,打球,看小说,丑侃。。。。。。突然之间就成了 <br>一个做化学题的机器,竺远心和周扬是各作她作的总量的三分之一。所以也被迫地放弃了 <br>三分之一的娱乐活动。 <br>甚至在周末上奥校的时候,竺远心还是在做题。 <br>当然,后来竺远心发掘了生力军出来。叶峰和他的同学们,是那个专门培养理科竞赛人才 <br>的学校著称的学生,竺远心就把自己的任务一分为五,下达了下去,于是,每每数学奥校 <br>克结束,这些化学题就解决了,给傅雅彦的时候,她大惊小怪的叫,太厉害了,这方法我 <br>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br>  <br>高一期末全区统考,傅雅彦考了全年级第二名,全区排名第19,尤其是化学,居然考了满 <br>分,整张卷子规矩而整齐,几乎都没有涂改的地方。发试卷的时候,陈老师的脸有一点苍 <br>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傅雅彦,同学们的眼神更是崇拜的,纷纷小声嘀咕着花 <br>岗岩和雅典娜这两个名字。但是在跟陈老师目光相接的一瞬,不知为什么,傅雅彦觉得心 <br>里并没有想象的快乐,反而有一点点地过意不去,有一点点地后悔,有一点点地。。。。 <br>。。为陈老师难过。。。。。。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是她觉得雅典娜这个名字不再美丽 <br>,变得分外刺耳,分外令她难堪。 <br>她想,如果是竺远心,就绝对不会像她这样,反正就是不会。 <br>高二分文理科,傅雅彦出乎意料地坚持上了文科班。 <br>“”“我知道大家都觉得理科好的人救应该学理,”她很认真地说,“如果没有这一段这 <br>么拼命地念书,我可能也会选择理科,但是,我现在发现,我真的很厌恶数学和化学,就 <br>是拚着命学好了,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br>而且,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有点怕以后再见到陈老师。” <br>“好象大家都觉得事她比较不愿意在和你面对面呢。听柳絮柔说她妈妈要求和王老师换班 <br>教。” <br>“我也听说了,”她沉默了一会,有一种少见的深沉,“绝的好象有点对不起她似的,<br><br><br><br><br><br><br><br><br> <br>竺远心觉得,柳絮柔毫无疑问是第一个让她看到什么叫“无奈”的人。 <br>16岁的学生么,本来就没有什么烦恼,关心的无非是成绩。顶多不过抱怨一下作业有多少 <br>,考试多难考,和痛惜一下少得了0。5 没有进前十名,。。。。。。当然,可能是物以 <br>类聚人以群分的关系,竺远心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无论是同学还是孩提时代的好友,似乎 <br>就没有真地为成绩太发愁的,聪明透顶让人看着都眼气得象傅雅彦这样的也就不说了,也 <br>有成绩挺差的,像是蒋奔,但是他们自己也就根本不怎么好好念书,不过是拿到不及格的 <br>考卷发发愁怎么跟父母交待,或者是因为家长会上老师的严厉批评挨了打忿忿地用最脏的 <br>字抒发一下对老师的刻骨痛恨罢了。 <br>但是柳絮柔不一样。 <br>竺远心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见过比柳絮柔更把念书当回事,成绩却怎么都不能如意的人。 <br>课间,中午,从来就没有见她和同学一起侃大山,出去活动活动,当然更不用说打打羽毛 <br>球什么的了。每节课间,她就抱着上节课的笔记静静地看,连姿势都很少变一下 ,两根 <br>长长的黑发辫就低低地垂在胸前,单薄的肩膀就好像连一阵轻风都会吹动。中午的时候, <br>她从来不跟任何一个同学一起吃饭,都是一下课就到办公室去找她妈妈,然后,有时候, <br>会在去食堂的路上看到她和陈老师一起,但是总是在陈老师身后半步的距离,低着头,两 <br>只纤细的手有点神经质地紧紧地抓着饭盆。竺远心总是不太理解怎么她们母女在一起的时 <br>候,或者是沉默,或者是陈老师训斥女儿,或者是给她布置额外的习题,就没有看到过她 <br>们高高兴兴地聊过天。像自己家,姐妹两个都会跟妈妈说些学校的趣事,妈妈有时候还会 <br>兴致勃勃地给她们讲一下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什么干校的猪啊,爸爸当年的糗事啊,甚 <br>至扬帆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啊什么的;她一想起陈老师和柳絮柔,就是那么一幅情景,陈 <br>老师的脸绷得像石头,柳絮柔的脸苍白的像蜡人儿。 <br>偶尔陈老师到区里开会去了,她就一个人买了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边看英语单词, <br>一边吃,吃完了,就开始写作业。 <br>班里的同学好像也都习惯了柳絮柔的沉默,也许是觉得她是老师的女儿,而且是个不大受 <br>欢迎的老师的女儿,也许觉得她就不大爱跟别人来往,也没有人主动去和她说话。 <br>竺远心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总是注意她。也许是因为她太美丽,美丽得让人不能忽视 <br>,也许是因为她太柔弱,柔弱得让人想保护她。也许就是因为她太特殊了,特殊得让自己 <br>有一点好奇。 <br>但是注意归注意,竺远心不是那种典型的热心肠的女孩子,她并不习惯主动跟别人搭讪, <br>探听别人的故事。之所以会主动地去找到柳絮柔聊天,实在是耐不住蒋奔的央求,不得已 <br>而为之。 <br>那天是发了期中考试的数学试卷。第四节下课,中午的时候,竺远心刚刚吃了饭,准备继 <br>续看读了一半的《边城》,就见蒋奔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跟你说 <br>件事。”竺远心被他莫名其妙地一口气拉到操场上,终于把自己的胳膊解放出来,“老兄 <br>,什么事啊,不是又看上哪个初中小姑娘,让我做媒吧?”她仰着头看着蒋奔,眼里一抹 <br>捉狭的笑。 <br>“胡说八道,”他一下子面红耳赤,“我什么时候看上过初中小姑娘,还‘又’!” <br>“那还有什么事能求到我头上啊,球王。”竺远心觉得蒋奔的样子很可爱,一米八四的个 <br>头,办起事来莽莽壮壮的,一根他开玩笑他就真急,尤其是提到小姑娘,偏偏周扬傅雅彦 <br>总是用“初中小姑娘”逗他,原因是时常有大胆的小妹妹给这个全校闻名的球王写信,送 <br>新年卡,字句都火辣辣的,没办法,体育好又长得高,蒋奔特别有“妹妹缘”。 <br>“提醒你关心一下同学。”他犹豫了一下说,“你总算是学习委员吧,对于学习不好,又 <br>很想学好,又怎么都学不好的。。。” <br>竺远心没等他说完就大笑起来,“蒋奔,你不会吧,你倒是真的 ‘学习不好,’‘怎么 <br>都学不好’,可是,你什么时候突然‘很想学好’了呢?还有,你没事吧,什么时候把我 <br>这个‘学习委员’ 当棵葱了!”`  <br>“你别瞎打岔,又不是说我!”蒋奔恼火地用脚踢着操场上的黄土,“爱考怎么样怎么样 <br>,我才不在乎呢,反正肯定能进青年队,上不了大学又怎么着了?可是她不一样,”蒋奔 <br>烦恼地皱着眉头,“她每回考不好,就特别伤心,就自己伤心,都没有人可以说,就自己 <br>躲着哭。” <br>竺远心惊讶地长大了眼睛,瞪视着这个全班最粗鲁的男孩子,他长着青春痘的黝黑的脸上 <br>竟然满是关怀的怜惜的温柔神色,这种认真的温柔让竺远心一下子把涌到了嘴边的打趣的 <br>话全都吞回到了肚子里, 她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试探着问,“你是说柳絮柔,是不是? <br>” <br>蒋奔点点头,“都好几次了,她拿到了试卷就瞪着分数发呆,然后中午就连饭也不吃了, <br>躲在篮球场北角那棵大槐树后面去,躲好长的时间。” <br>竺远心觉得心里有好几百个问题想问,但是她又觉得绝对不能问出口,想了想,她说“这 <br>些我也知道,可是,她妈妈是老师,都不能帮她呢,我又有什么用?听说陈老师求好多老 <br>师都给她补课了。” <br>“我也不是说你帮她把成绩弄好,”蒋奔挠挠头,“就是,你想办法跟她说说话什么的  <br>,成绩不好就不好呗,这么样不行的,会生病的。她妈简直就不是人,肯定就会逼她,骂 <br>她,她在又没有朋友,委屈了跟谁说去啊?喂,竺远心,我知道你人最好了,”蒋奔讨好 <br>地看着竺远心,“你说话老是特别有道理,又特别能理解别人。。。。。。” <br>竺远心翻了翻眼睛,“成了,成了,你这人居然也会拍马屁了,我呆会找个借口纠缠她一 <br>下子就是,可是不一定成啊。” <br>“能成能成,”蒋奔继续谄媚地看着竺远心,“都知道你最后言语的魅力了。。。。。。 <br>” <br>“我看最有言语魅力的人是蒋兄您!”她苦笑道,“行了,别烦我了,大槐树后面是不是 <br>?我找她去,你先让我想想台词。” <br>“好好好,多谢了。”蒋奔转身往教学楼跑,突然又停住,“你可千万不能提起我,千万 <br>,千万!” <br>“怎么了?”竺远心跳起眉毛,然后又自己点了点头,冲他摆摆手,“放心,我哪里有那 <br>么八卦。”  <br>蒋奔走远了,竺远心自己又站了一会儿,想着刚才蒋奔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但真的小 <br>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感动吧,她想。 <br>放学之后的活动课,傅雅彦跑过来拽着蒋奔缠着他陪自己练球,蒋奔总是打一会儿就走了 <br>神,伸着头东张西望的,有一个递过来的球都砸在了他的头上。 <br>“喂,您发什么花痴啊,”傅雅彦没好气地说,“找美女啊?大美人林琳今天好像没来, <br>嗯,连小美人柳絮柔都不在这儿,让竺远心拐带走啦!” <br>“你知道竺远心跟柳絮柔在一起呢?” <br>“是啊,本来今天活动课我想找她的,可是这家伙勾搭上小美眉就懒的理我了,柳絮柔本 <br>来不太跟人说话的,可是不知道她怎么行的骗,一直坐在那边树荫地下交头接耳呢。哼! <br>” <br>“你吃什么醋,”蒋奔白了她一眼,“人家柳絮柔考试没考好,竺远心安慰安慰她,你可 <br>别捣乱啊,我跟你说,柳絮柔好不容易有个人说说话,你不许过去捣蛋。” <br>“你那么凶干什么啊?我也不是就开个玩笑么!”傅雅彦奇怪地看着蒋奔,“咦,你怎么 <br>知道啊?哈哈哈,你不会是。。。。。。” <br>“问那么多干什么? 打球打球!”蒋奔大声说。 <br>“就不。你要打球就打球啊?又心不在焉。”傅雅彦一把把球抱在怀里,耍赖地坐在地上 <br>,一把把蒋奔拉过来,指指自己身边,“坐下坐下,跟我说说,你好象很柳絮柔有点那个 <br>那个。。。。。。” <br>“你瞎说什么啊,”蒋奔满脸通红,“我,我。。。。。” <br>“别老羞成怒么,”傅雅彦笑嘻嘻地说,“小美眉我也是我见犹怜呢,咱们都是出于对同 <br>学的关心吗。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你平时不是很烦女生么,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 <br>“我什么时候凡女生了,我烦你了么?我还不是教你打球。” <br>“我不一样啊,你说了我是你小兄弟的。你平时不是连林琳都瞧不上,说她矫揉造作么? <br>” <br>“她本来就矫揉造作,假模假势的,好像她是公主,人家都得像陈风似的那么捧着她,傻 <br>*” <br>“别这么粗俗,那我再问你,那个特好看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那回一只占球场边给你 <br>呐喊助威,结果被球砸哭的那个,你不是也特烦人家么?” <br>“那个女生更恶心,装腔作势,心里比谁都疯,特贱,还老装温柔。” <br>傅雅言点点头,“嗯,反正你觉得柳絮柔这个小美眉是不一样的。不过我警告你啊,要是 <br>让陈老师知道你惦记她闺女,行了,她能杀了你,然后把柳絮柔吊起来饿着。” <br>“我没惦记她,”蒋奔低低地说,“我就希望她开心点,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 <br>“嗯,我知道了。”傅雅彦转着手里的篮球,“长的楚楚可爱就是好啊,就有人在心理惦 <br>记,哈哈,怎么就从来没人惦记我啊。” <br>“你?你还用人惦记?你多强悍。”蒋奔撇了她一眼,“比男生都强悍。”    <br>“但是有时候我还挺想有人惦记我的,多好。”傅雅彦看着天空,“要都是像你这么想, <br>我不就玩乐么?我以后嫁给谁?” <br>蒋奔大笑起来,看着傅雅彦脸上的一点点愁容,“我知道,你没想让别人惦记,就一个人 <br>。我知道是谁。” <br>“你闭嘴!”傅雅彦一下子站起来,“别在这瞎掰!” <br>蒋奔也站起来,打量着傅雅彦,忽然伸出手拽了拽她汗津津的短发,“你还别说,你什么 <br>时候头发理理顺,不这么张牙舞爪,嗯,说实在的,长的还真是不错呢。其实咱们年级的 <br>女生,我看你长的其实算是相当不错的一个。”说完,抢走了傅雅彦的球,径自地走了。 <br>留下她一个人,呆呆地站着,直到周扬使劲地拍她的脑袋,“你犯什么病哪?叫了你好几 <br>声了,呆会我要去买书,你去不去?” <br>傅雅彦看到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用食指整了整头发,“你那么使劲干什么,打死我了 <br>,你怎么从来不把我当女孩啊?” <br>周扬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刚才拍她脑袋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有 <br>发烧吧?” <br>傅雅彦忿忿地一把向他推去,推得他向后退了几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跟谁打架了? <br>” <br>“你说什么哪?难道我那么爱跟人打架么?我长这么大到底根谁打过架?陈风他们那帮人 <br>老是跟我找碴,我不是从来都没跟他们一般见识么?我怎么成了爱打架的乐?!” <br>“所以说你心胸宽广啊,象男生似的。但是,”周扬笑起来,“你不太对劲啊今天。” <br>“如果我说我心情不好,你说怎么办呢?”她有一点期待地看着周扬。 <br>“心情不好,是啊”周扬点点头,“你好象是心情不好,可是,”他又笑起来,“你从来 <br>只会发火,什么时候学人家心情不好了。你又怎么会心情不好?” <br>傅雅彦绝望地看着他,不说话。 <br>“算了,这样,吃点什么去吧,反正你生气的时候吃了什么就好了,就高兴了。” <br>傅雅彦狠狠地咬着嘴唇,“好吧,那么,你请我吃。” <br>“你说你,早说么,不久想敲诈我一顿么。说吧,吃什么?” <br>傅雅彦看了他一眼,忽然摇了摇头,“算了,我也没什么心情不好的。”声音有点有气无 <br>力。 <br>周扬仔细地看着她,“你好象真的不大对头了,这样吧,听说东单那边有一种其贵无比的 <br>冰淇淋,是意大利的,我牺牲掉我的精装金庸全集,请你吃,够哥们吧?” <br>傅雅彦仰头看了看天,甩甩头,笑着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嗯,够哥们,走吧。” <br>说完,一个人先向教学楼走去。 <br> <br><br><br><br><br>活动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了,听到铃声的时候,柳絮柔呆呆地看着远处,喃喃地说,要回 <br>家了,要回家了,她的眼皮还微微地浮肿着,残留着中午哭过的痕迹。她缓缓地站起来, <br>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石台阶上的竺远心,嘴角牵动了一下,又重复了一下---要回家了 <br>。竺远心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只能鼓励地冲她笑笑,别担心,还有下一次呢,你还有机 <br>会阿,离高三,还远。。。。。。。柳絮柔摇摇头,回过身,走远了。纤小的背影让人又 <br>一种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呵护的冲动。 <br>竺远心坐在石级上,回味着方才柳絮柔的话。 <br>“好多次了,真的,每回妈妈看到我又没有考好,她就会很生气,开始,她骂我,我不怕 <br>她骂我,我这么不争气,她应该骂我,但是,现在她都不骂我了,她不理我,好几天都不 <br>理我,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她的小小的脸庞扭曲着,痛苦就那样地承载在她 <br>美丽的面容里,渗透在她剔透的眸子里。 <br>“我很用功啊,我晚上都很晚睡觉,有时候我趁妈妈都睡着了,就关上房门,用小灯看书 <br>,有时候我就抱着书睡着了,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br>“妈妈其实很疼我的,你知道,我只有妈妈,我想帮她做家务啊,可是她不让,她什么都 <br>不让我做,她给我做最有营养的菜,她一回家啊,就进了厨房,每天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 <br>有啊,她干完家务,就看卷子啊,备课啊,好累,我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妈妈真的很开心地 <br>笑过了,上一次,是我一个小考试考了97,就一个小考试,妈妈那天真高兴啊,跟我说了 <br>好多好多话。。。。。。。” <br>“她就跟我说,我知道你是能念书念好的孩子,你看,你从小就当过大队长,不是很出色 <br>么?你是我的女儿啊,妈妈当年啊,哎,如果不是文革,妈妈早就上医科大了,你是妈妈 <br>的孩子,要完成妈妈的愿望,当个女医生,穿着白大褂,嘿,我觉得最好看的女人就是穿 <br>白大褂的女医生了!多好啊。你要努力,努力,在努力。” <br>“可是那之后,我就再没有一个考好的考试了。妈妈有一次很生气地说,算了,你干脆别 <br>念书了,到职高去,以后当个工人,没出息的工人。” <br>“哎,为什么妈妈那么地讨厌工人呢?以前在杭州的时候,我住的那个大院子里,好多好 <br>多人都是工人啊,妈妈不喜欢他们,不许我和她们的小孩玩,妈妈说,她们都是下层的没 <br>有出息的人,我和她们在一起的话,会根她们一样没出息。可是,我想,我天生就是没有 <br>出息的,虽然小时候,我学习挺好的,而且也是最乖的学生,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妈妈让 <br>我看的那些书,那些居里夫人啊,林巧稚啊,什么的,她们很好啊,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成 <br>她们那样儿的,那些数学呀,物理呀的课外题,都是妈妈让我做的,我一点也不想做,但 <br>是我没有跟妈妈说过,她会生气的,其实我不怕她生气,我怕她伤心啊,我就假装特别喜 <br>欢做,可是我都烦死了。妈妈在假期还托人让我上了化学兴趣小组,那里很多同学都特别 <br>喜欢做那些化学试验。他们对那些这个试剂那个试剂发生这个反应那个反应的特别兴奋, <br>做起试验来连饭都不想吃了,我可不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那些有意思,我宁可看着隔壁的 <br>阿姨包饺子,包包子,做成不同的花样,我还偷偷地跟阿姨学着坐点心,我觉得那可要比 <br>做实验,做习题有意思多啦!” <br>“我就想,我一定是妈妈看不起的那种人了,没有出息,吃饱了混天黑,妈妈常常这么说 <br>我们以前的邻居们,她们都是吃完了晚饭就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聊天啊,打牌啊,下象棋啊 <br>,妈妈跟我说,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就跟她们没有两样。” <br>“可是,我有时候就偷偷地想,跟她们一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大家拿着蒲扇坐在里弄里乘 <br>凉,给小孩子讲故事,传着吃各家做的点心,到底有什么不好呢?” <br>。。。。。。 <br> <br>到底有什么不好呢? <br>放学的一路上,竺远心一直就在想这句话。 <br>“吃完了晚饭,抱着孩子坐在里弄里乘凉,给孩子讲故事,传着吃各家做的点心。。。。 <br>。。” <br>是啊,这究竟有什么不好? <br>无法解释,无法回答,但是竺远心知道,在很多很多人的眼里,这就是不好,叫什么呢? <br>俗气?贫气?小市民气?在自己从小长大的航天部大院里,住的都是很“高层”的中国的 <br>“精英”人才,是的,他们往往是神色匆匆的,很熟的朋友碰见了,不过是点个头打个招 <br>呼,连停下来说几句话的时候也是不太多的,更不要提吃完晚饭到大院里乘凉了,每天吃 <br>完晚饭,父母都会很快就各自钻进书房,各自看各自的材料,有时候会交谈,有时候会争 <br>论,但是说的都是她和姐姐听得熟得不能再熟却总也不能理解的东西什么长二捆,长三捆 <br>,涡流。。。。。。爸爸妈妈只有在一段及其紧张的忙碌,然后去基地,之后回家的一段 <br>时间里,会变得轻松些,那时候,他们会一起下厨房,作几个竺远心姐妹都爱吃的菜,爸 <br>爸还会亲手做最拿手的酒酿,樟茶鸭,麻辣鸡翅,妈妈会亲手做什锦菜,牛肉干,那么一 <br>家子吃了晚饭之后,会一边看电视连续剧,一边啃着鸭子谈论剧情,竺远心想,那是她最 <br>快乐的时光啊,一家人在一起的其乐融融,在竺远心心中,是任何一场音乐会,球赛,歌 <br>剧,竞赛后的颁奖仪式。。。。。。都不能比拟的。 <br>竺远心知道很多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跟“高档次”,“高素质”的孩子一起玩,很幸运 <br>,在任何家长的眼里,她都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因为她成绩好,家庭好,从小学的时候 <br>就看过红楼梦和西游记,初中的时候早就熟读了中西方的名著,还弹得一手好古筝,画得 <br>一手好国画。。。。。。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她会和别人在聊天的时候把红楼梦挂在嘴边 <br>?会跟朋友讨论国画的技巧?不会。她知道不会。 <br>最跟她谈的来的自然是傅雅彦,她们两个偶尔会争论一下文学作品的人物性格,但是这多 <br>局限于金庸笔下的主人公,再不就是三毛,或者是新的小说,穆斯林的葬礼阿,平凡的世 <br>界啊,即使是真的涉及了名著,也是泛泛带过,谈论的总时间不超过聊天总时间的百分之 <br>一;至于琴和画,傅雅彦也弹钢琴,也画油画,但是她提起这两件东西的时候总是苦大仇 <br>深的,所有的记忆不过就是自己被奶奶关在屋子里弹琴,看着窗外其他的小朋友快乐地玩 <br>踢锅,砍鸭子,一走神,就被奶奶一尺子敲在手指上,痛彻心肺。。。。。。傅雅彦说起 <br>这些总是咬牙切齿的,表情一点也不“淑女”,一点也不“大家闺秀”,她总是手舞足蹈 <br>的,那个样子,跟她自己描述的奶奶心中希望她 “穿着黑色的长裙,挽着高高的发髻, <br>款款地走上台,翻飞的十指下飞溅出琳琅的音符”是在是绝妙的对照。有一点点地讽刺。 <br>其实竺远心觉得他们在一起最快乐的话题不过就是哪个哪个老师的新外号,哪个哪个同学 <br>的暗恋对象,哪个办的哪个人又给林琳写了小条这样的八卦,传过来,传过去的乐此不疲 <br>,跟任何一个数学考不及格,从来没有看过名著,分不清水墨和工笔的区别,不认识五线 <br>谱,父母是工人的同学没有什么两样。 <br>档次?素质?到底是什么呢? <br>像另一个朋友叶峰,好像也是“高层次”的孩子的代表,品学兼优,多才多艺,各种竞赛 <br>的奖状拿了一箩筐,又怎么样?还不是跟任何一个头上顶着三,四个青春痘的小男孩没有 <br>什么区别?谈论哪个女生漂亮,哪个丑,给漂亮的女生起外号,跟着大家伙一起跟在班花 <br>的身后起哄,帮“兄弟”给暗恋的女孩子传小条,甚至,偷偷地抽一口烟,甚至也会和同 <br>学一起去打群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是喜欢讲各自学校老师的糗事,同学的乐事 <br>,她跟他讲傅雅彦,他给她讲他的一帮朋友。。。。。。 <br>到底,那些希望自己的孩子交往的朋友是叶峰,竺远心的家长,只不知道这些呢?只不知 <br>道他们在一起的话题,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小小的烦恼? <br>竺远心想着柳絮柔的美丽却没有笑容的脸庞,心里有一股恻然的情绪,她有过自己的快乐 <br>么?她的快乐是什么呢?考试考个好分数,也许吧,因为这样,她妈妈就会快乐了,她的 <br>快乐,是因为她爱的人因为她而快乐。 <br>她爱的人。 <br>竺远心想道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颤动了一下,但是又很快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知道 <br>,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柳絮柔爱的唯一的人,也就是她拥有的唯一的人,就是她的妈妈了 <br>,所以,她所有的快乐,就都建筑在妈妈的快乐上。 <br>那么自己呢?竺远心想。自己的快乐是什么?妈妈?爸爸?姐姐?---------扬帆?可能 <br>都是,她会因为她们的快乐而觉得幸福,但是却不会因为他们的不快乐而不快乐,她会为 <br>他们担心,像姐姐考不上第一志愿的北医,像前年妈妈心脏病发作住了医院,像扬帆。。 <br>。。。。像扬帆的爱人是姐姐。。。。。。但是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快乐系在他们任何一 <br>个的身上,或许因为他们谁也不是她的“唯一”,或许因为她也不是他们的“唯一”吧。 <br>。。。。。  <br> <br><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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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4.2003 22:19:16 | 只看该作者
傅雅彦觉得总是跟林琳无巧不巧地碰在一起,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br>林琳优秀,这是谁都承认的事实,论成绩,林琳是拿全年级第一次数最多的女生,论长相 <br>,林琳是没有挑的美女,论举止风度,林琳是标准的淑女。。。。。。林琳是完美的,尤 <br>其是在林琳的众多倾慕者眼中,林琳不仅是发光体,而且是唯一的发光体。 <br>可是偏偏就有傅雅彦的存在。第一次抢走林琳的光芒,是初中的时候和林琳一起参加1500 <br>米的长跑比赛,在最后的百米冲刺的时候超过了林琳,让林琳呆在当地,泪水不自觉地淌 <br>了下来,美人一哭,可是梨花带雨,心疼坏了一众的崇拜者,愤怒总要有个发泄,于是, <br>傅雅彦成了最好的靶子,一时间就成了过街老鼠,各种难听的字眼就加在了她的头上,最 <br>主要的是----骗子。因为开始傅雅彦一直是跟着林琳跑的,平时测验的成绩也不如林琳, <br>所以林琳最后也就掉以轻心,让她后来者居上,超了过去,而且,傅雅彦显然的“争名夺 <br>利”,“个人主义”,初中时两个人是一个班的,要不是为了出风头,跟着林琳后面,得 <br>个第二就挺好,干吗非超过去?就你那德行,配得第一么? <br>傅雅彦对于追林琳的男生的指责,倒是也没觉得怎么着,反而觉得要是谁真喜欢一个人就 <br>是会希望她好,最好,比谁都好。真喜欢成这样,还挺让人佩服的,她就不明白那帮平时 <br>背后也在传林琳坏话的女生,怎么那么情真意切地一边用自己的纸巾给林琳擦眼泪,一边 <br>痛骂她傅雅彦不是东西。困惑。 <br>天地良心,傅雅彦真的没想去分林琳的光芒,她从来就觉得林琳是好,但是跟她压根就不 <br>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说她不会羡慕甚至嫉妒别人,但是她确信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林琳。 <br>她的优秀,她的光芒,都是傅雅彦从来没有渴望过的东西。至于,超过她--------的原因 <br>,傅雅彦想,可能永远是自己心里的一个秘密了。 <br>快要冲刺的时候,傅雅彦本来觉得自己是天经地义地跟着林琳跑过去拿个第二,给班里挣 <br>第二名的5分的,但是,在无数站在终点喊林琳加油的同学中,周扬挤出了头,大叫着“ <br>傅雅彦,怎么跑不动了,菘包蛋了?冲刺啊!加油啊!”于是,傅雅彦像着了魔似的冲了 <br>过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眼里,只有周扬期待的又带一点点嘲弄的脸,根本没有林琳 <br>,没有第一,没有金牌。 <br>后来,她问周扬,干吗给我激将?我最受不了别人激我,你看,你害死我了。周扬就说, <br>打篮球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浑身是劲,不可能跑不过林琳的,平时你就是懒,不肯好好跑。 <br>嘿嘿,我是不是发现了千里马的伯乐? <br>傅雅彦瞥了他一眼,千里马个头啊,我都过街老鼠了。周扬大笑,说我知道你才不在乎那 <br>帮人说什么呢。你心里根本不在乎,不在乎第一,也不在乎别人夸你还是骂你。 <br>傅雅彦有点惊诧周扬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有一点点知己的感觉,她继续问“我都不在乎, <br>你干吗非得激我啊?” <br>周扬愣了一下,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时就是希望你是那个第一。。。。。。就当 <br>我喜欢当伯乐的感觉吧。” <br>傅雅彦听了,有一点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绪在心头萦绕了一阵,那天,居然没有继续跟 <br>周扬斗口。 <br>从那之后,傅雅彦就鬼使神差地总是和林琳“碰头”。 <br>什么作文比赛,物理竞赛,甚至演讲比赛。。。。。。平时懒散的傅雅彦总是在比赛的时 <br>候爆发 <br>‘小宇宙’,超常发挥,得了不少的奖------说是不少,也不一定就比林琳要多,但是她 <br>毕竟是唯一一个可以被拿来跟林琳“比较”的女生。而她们两个又是如此的不同,林琳, <br>具备了一切人所能想到的女孩子应该具备的优点,而傅雅彦却是坏毛病一箩筐,简直就不 <br>是个真正意义的“好学生”。。。。。。 <br>可是“比较”这件事实在是很多人最大的乐趣,在这一场场人为的比较中,傅雅彦很不幸 <br>地一次次成为舆论中心,且是舆论中心的反面人物。越来越多的人在说,她就是想和林琳 <br>争高下,有人说她不自量力,碰巧胜利了一两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也有人开始另眼 <br>看待她,有一两个女生,就开始跟她骂林琳,说瞧她假模假势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么!  <br>你傅雅彦就是比她有潜力。又说林琳其实主动跟外面不三不四的烂校的男生来往,心里野 <br>得很。 <br>偏偏傅雅彦不肯跟“投靠”过来的“支持者”一起开骂,也不像林琳听到有人大骂傅雅彦 <br>那样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淡淡地说一句,她怎么样,是她的事儿。而傅雅彦呢,她看着 <br>那两个女生的表情就觉得非常好笑,再想起她们平时一会儿夸林琳的头发像缎子,一会儿 <br>赞林琳天生的聪明就是当科学家的料,一会儿又说林琳怎么就这么完美,怪不得谁都喜欢 <br>她。。。。。。就真的笑了出来,还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怎么就突然大彻大悟地觉得她 <br>没什么了不起的了呢?又怎么突然发现是她“勾搭”烂校的男生,不是任何男生都来纠缠 <br>她了呢? <br>当时的气氛真实尴尬无比,可是傅雅彦就是不经思索地冲口而出了,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愤 <br>恨无比的神情。后来,给周扬讲的时候,周扬叹气,说,你可真能得罪人!傅雅彦无所谓 <br>的耸耸肩膀,我就是说几句实话罢了,干什么一会儿给人家捧到天上,一会儿又很不得踩 <br>死人家,变色龙变得也没有那么快吧? <br>周扬偏头看着傅雅彦坦坦荡荡的样子,忽然觉得真正的发光体是她才对,那光芒明亮却并 <br>不耀眼。让他想起了有一句在那本书里看到过的描写女孩子的话------她啊,真是水晶心 <br>肝玻璃人儿呢! <br>当然以往的种种冲突也没有这一次来得直接和激烈。 <br>北京电视台要做一个节目,名字叫第二起跑线,目的是反映当代中学生的风采,于形势呢 <br>,有点像两个学校的擂台赛,包括辩论,小品比赛,短时间的演讲。。。。。。第一播选 <br>中的学校包括了一中,要出6个学生代表。三个男生,三个女生。男生早早地就已经选定 <br>了,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分歧,女生中的两个,也早已有了定论,一个是文科班的铁嘴杨瑞 <br>雪,作为一中的主辩,另一个是竺远心,她的任务只是在特长表演一项中弹奏古筝,并不 <br>需要参加辩论。剩下的一个女生,就是既要参加辩论比赛,又要有一定的特长了。这个人 <br>选,据说就在林琳和傅雅彦两个人身上斟酌来,斟酌去的,讨论了好久。 <br>林琳歌唱的很好,还学过两年的舞蹈,人长得又美丽,不说别的,在摄像机的镜头前一出 <br>现,就是十分让人舒服的,唯一的缺陷就是她反映不够快,不像傅雅彦那样总是能够在关 <br>键时刻点子百出,反映灵敏,而且,虽然这个位置不是主辩论手,还是要参加辩论的,林 <br>琳无论如何,不如傅雅彦来的伶牙俐齿。 <br>若说不选林琳,却又另一层的不足,这个节目的资格,多多少少像是给优秀学生的一个很 <br>大的荣誉,如果说,一向是一中优秀生的形象代表的林琳不能入选反而选择了时常出点子 <br>状况的傅雅彦,也还是说不太过去。。。。。。最终的决定,还是以微弱的多数票选择了 <br>傅雅彦。 <br>这几天,年级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这简直就成了目前最大的八卦了。最让傅 <br>雅彦烦恼的是又有人提到她奶奶和她姑姑,说是她们从上面给学校压力,让傅雅彦去出这 <br>个风头。傅雅彦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鬼才想出这个风头,为了这个节目,整个寒假都 <br>得在学校准备,她的哈尔滨之行彻底地泡了汤,买的一整套从康熙到乾隆的帝王史也是得 <br>束之高阁了,天天还得让陈风他们冷嘲热讽的说她不知天高地厚,。。。。。。傅雅彦几 <br>次想冲进团委办公室跟管这件事的老师说你们爱选谁选谁吧,我不干!结果又是这个周扬 <br>,死乞白赖的非得拉着她,偏得说跟她合作惯了,到时候有默契,跟林琳合作的话会全身 <br>别扭,还拼命地引诱她,说“你想想,虽然一个寒假在这儿准备这个挺烦的,可是有我, <br>有小朱,大家在一起还不是热热闹闹的,不比你到哈尔滨看你什么叔公强,就算滑雪,跟 <br>一帮叔叔伯伯有什么好玩的。再不然,你就窝在家里肯你那几套清朝的破书,烦不烦?你 <br>要是不来,我跟竺远心天天吃羊肉串,牛肉面,糖葫芦。。。。。。不理你。还有,我的 <br>那套神雕侠旅的录像带,你还想看不想看了?还有。。。。。。。” <br>傅雅彦虽然被他唐的想挥拳过去打扁他的鼻子,但是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么不遗余力地 <br>非得缠着她,心里竟有些微的甜蜜,又点想笑,又不太甘心,就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他 <br>奶奶的!真是没见过比你更无赖的人啊。” <br>周扬就大笑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逗她,捉弄她,看她气急败坏地骂,也喜欢 <br>欣赏她,欣赏她身上那种很多人都发现不了的光芒,更喜欢跟她在一起,无论任何时候, <br>看到她毫无城府的笑容,听到她让人哭笑不得的“谬论”,真是最大的快乐。 <br>蒋奔曾经跟他开玩笑,问,你是不是喜欢傅雅彦啊?当时周扬踹了他一脚,“别瞎说,你 <br>想让她掐死我?我们就是哥们,最好的哥们。”蒋奔不懈地瞥撇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br>。周扬觉得有一阵子的疑惑,但是旋即甩甩头,把这困惑,努力地帅到脑后去了。 <br> <br><br><br><br> <br>为节目作准备的过程,还真的是很快乐的。 <br>这个节目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展示自己,两个学校分别有20分钟的时间,规定各出一 <br>个小品,一个特长表演,第二部分,是互相为难,每个学校给对方出三个难题,要在三分 <br>钟内回答出来,第三部分,就是最精彩的辩论比赛了。 <br>入选的六个人,期末考完试的第二天开始每天聚集到校团委去准备,和几个年轻的团委老 <br>师,大家在一起研究论题,设想各种对方有可能提出的论据,再想出最好的驳斥假想敌的 <br>方法;一起构思即兴的小品表演,构思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搜肠刮肚地 <br>准备给对方出什么样的难题。。。。。。 <br>因为唯一的任务是特长表演,竺远心成了最悠闲的一个,经常就是抓着一包牛肉干,靠在 <br>窗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为一句话到底怎么说,一个动作到底怎么做争得面红耳赤的, <br>眯着眼睛欣赏着傅雅彦坐在一张课桌上,脚架在另一张课桌上,很抑扬顿挫地给周扬示范 <br>他的那句小品里的台词应该怎么念出来;欣赏着杨瑞雪为了摆小品里一个夸张的姿势一不 <br>小心滑了各大跟头,旁边的刘伟飞快地去“英雄救美”伸手去拉她,却被拉得一起跌倒, <br>两个人跌在了一起,杨瑞雪的额头撞倒了刘伟的鼻子,刘伟鼻子酸得忍不住泪水冲了出来 <br>,坐在旁边背台词的周扬笑得岔了气;欣赏着任杰一边笔录着大家集思广益讨论出来的论 <br>据,一边偷偷看一眼傅雅彦,嘿嘿,竺远心觉得,任杰对傅雅彦,真的是有一点“那个” <br>,这可以从他的目光中探测出来,更可以从每天回家,他故意找借口不是说要到中关村买 <br>光盘,就是要去买cd,要不就是买游戏卡,借以跟傅雅彦一路回家。多亏傅雅彦家住在中 <br>关村,竺远心想,如果是住在西站,难道他还能说天天去买火车票不成? <br>“我说小猪同学,”傅雅彦突然叫了起来,“俺们在这里这么拳打脚踢的争论,你怎么好 <br>象在看热闹的似的啊?我不平衡,非常地不平衡。” <br>竺远心扬扬眉毛,“我在很认真地观察么,观察之后才能提出最有益的意见和建议。” <br>“我就是不明白,”傅雅彦把下巴架在膝盖上,细细地打量着竺远心,“你好象什么都不 <br>会着急,不会担心似的,过的。。。。。。非常舒适,对了,就是舒适。真是有点羡慕你 <br>了。” <br>竺远心听到舒适这两个字的时候,偏着头想了一想,觉得傅雅彦还真的算是了解自己,确 <br>实,她总是会给自己留点余地,例如,能考第一的科目,她从来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前五 <br>,能选择上全国理科班,她选择上一中这个“正常”重点,能参加很多的古筝演奏比赛并 <br>且得奖,她往往放弃,反而宁可参加一种没有名次的表演。。。。。。所有这些,都是为 <br>了活得更加“舒适”吧。 <br>“你看,我们明天就要根试验的人第一次碰头了,我们都在着急,那些东西应该在明天的 <br>‘碰头’中透露出来,哪些应该‘留一手’,我都焦头烂额了,你就还在那里津津有味地 <br>吃你的那个牛肉干。嗯,你就是‘胸有丘壑’吧,所以啊不愁。” <br>“胸有成竹就胸有成竹呗,还非得用‘丘壑’这个大词,显你有文化啊?”周扬在傅雅彦 <br>的头上敲了一下。 <br>“混蛋,”傅雅彦愤恨地踢了他一脚, “你干什么总是跟我作对呢,我也不是哪儿招了 <br>你了!” <br>“哎呀,其实好多小说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已开始都跟仇人似的,哈哈,你们是不是。。。 <br>。。。”刘伟的眼睛非常暧昧地在他们两个脸上扫来扫去。 <br>傅雅彦的心狂跳起来,周扬却很夸张地看着傅雅彦,笑着说,“他们说咱们两个那什么诶 <br>,你说。。。。。” <br>傅雅彦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在发烧了,恼火地冲他大叫,“你昏头了没?我和你,简直是莫 <br>名其妙,我们是对头,大对头!” <br>“不要吧,”周扬依旧嬉皮笑脸的,“我觉得我们是哥们呢,是不是?” <br>傅雅彦听到“哥们”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心里有一阵的沮丧,情绪就地落了下来。不想 <br>继续这个话题,她走到竺远心身边,抢过她的牛肉干,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因为太多 <br>了,有一点噎着了。 <br>竺远心随手就递过来自己的保温水瓶,傅雅彦喝了一大口,居然是很好的茶。 <br>“我真是服了你了,”傅雅彦瞪着她,“你可真会心疼你自个儿,这生活过的,老四川的 <br>牛肉干,龙井,。。。。。。” <br>“小姐,这是碧螺春。”竺远心插口。 <br>“不管是什么吧,都是绿的,我没说是茉莉花茶已经很有文化了,反正我就是服了你,我 <br>确信,你这个臭家伙,肯定一辈子过的都特舒适,特悠闲。” <br>“废话,”竺远心说,“谁不想过的舒服点呢,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就成了么?” <br>“才不是,好多人呢,就是总让自己做能力上限的事情,你就不会,永远不会,为什么都 <br>不会。”傅雅彦很肯定的说。 <br>“知己,知己。喝茶,喝茶,说了这么哲的话,润润喉,啊。”竺远心把茶递过去。 <br>“真见鬼!”傅雅彦接过茶,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竺远心心里大大地心疼了一把,觉得 <br>这第二泡的上好茶汤,被这只猪彻底地当凉水牛饮了)“干嘛我很认真地说话的时候,你 <br>们都笑话我啊!” <br>“没有,我觉得你说的对啊。”竺远心很认真地说,“我是像你说的吧,我想,我是会做 <br>那些自己可以十拿九稳作好的事情的,嗯,我不会去挑战自己。” <br>好多年以后,在加州大学的一个办公室里,当竺远心每天在自己的脸上堆满微笑,小心地 <br>在非常厌恶大陆来的女生的从甘肃来的manager手下干活的时候,当她一次次地接受了教 <br>授对她说“抱歉,我们系不会给你一年的学生奖学金”然后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再去 <br>敲另一个教授的门的时候,当她从咖啡飘香的楼道走过,看见同学一边坐在讲究的木质长 <br>椅上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一边吃星巴克的椰丝小饼干,自己却怎么也舍不得花可以吃 <br>一顿中午饭的钱去买很小资的悠闲和享受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和傅雅彦当时的对话,她会 <br>有一丝丝的苦笑,心中有一点点地感叹,她想,当时多么小,多么简单,还以为自己找到 <br>了生活的真谛了呢,其实,生活,又有什么时候,是人能够掌握的呢?就像她,不是确信 <br>过自己怎么都不会太“激烈”,都会给自己留“余地”,都。。。。。。可是,她还是义 <br>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对自己最艰难的路,而且,走得有点惊心动魄,有心酸,有泪水,有 <br>挣扎,就是没有过一点点地后悔。 <br>曾经,她觉得,只有柳絮柔,是那种太柔弱,柔弱得不能去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人,其实, <br>她想,谁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一支上帝之手,轻轻地拨弄着一具 <br>有无数的弦的古琴,而人们的生命线,就是那古琴的弦,被拨动着,拨动着,你永远也不 <br>知道,下一刻,会是颤音,还是合弦。 <br>不止她,包括“最强悍”的傅雅彦,那天,在她们两个讨论着竺远心的“人生”的时候, <br>听见任杰大声地逗周扬,“你知不知道,你在英语奥校看‘对眼’的那个小女生,就是试 <br>验的,哈哈,可靠消息,她是她们学校六个人之一呢!” <br>“什么我看对眼,分明是你们盯着人家瞧,我就是说她长得很可爱而已。” <br>“别装了,您那么高的眼光,说女孩长得可爱,还是第一遭吧?林琳,柳絮柔,也没见你 <br>用过可爱这个词啊!” <br>“本来就没有觉得她们可爱,美丽根可爱是两回事,美丽是客观的,可爱是主观的。是可 <br>以有交集,但谁也不是谁的子集。” <br>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认了吧?哈哈” <br>周扬无可奈何地摇头,“你们起什么哄啊?可爱也不是爱的充分条件啊,必要条件而已。 <br>再说,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br>“我们帮你!!”刘伟和任杰齐声说。 <br>而竺远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傅雅彦,很心痛地发现,傅雅彦从来都是充满阳光的脸,居然 <br>黯淡了下来。 <br>  <br> <br><br><br><br><br><br><br>在好多年以后,每当傅雅彦结束了一个大的采访任务,回到了自己小小的一室一厅的“蜗 <br>居”,一个人坐下来,为了避免第一百次地接到不想接到的邀请电话,为了避免第一百次 <br>地考验自己忍受孤独的韧性,拔掉电话线,关掉手机,把自己包在毯子里听最激烈或者最 <br>忧伤的音乐,或者打开钢琴的盖子,反复地弹奏肖邦的雨滴前奏曲的时候,她都会想起17 <br>岁的那个下了雪的冬天的早晨,那个一中和试验碰头的早晨,那个周扬见到了陆静的早晨 <br>。。。。。。她会问自己,为什么一切就是那样地发生了,那样地发展下去?到底是前世 <br>的注定,是自己性格的驱使,还是冥冥之中,造物主给了他们一个考验,而在这个考验面 <br>前,他们都惶惑了,手足无措。。。。。。 <br>十七八岁的她,反复回想那个早晨,以及那个早晨之后的一切的时候,她会一个人骑车到 <br>英东体育馆,跳进泳池,游上无数个来回,用剩下的一丝力气爬上岸,脸上挂着很多的水 <br>珠,可以掩饰眼里的泪,躺上半个小时,再木然地淋浴,吹头发,等心里的刺痛变成无边 <br>的孤独, 孤独得必须有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她就冲进街边的电话亭,拨竺远心的电话 <br>号码,她会说同样的一句话, <br>“小猪,我们去逛街吧,然后,想个地方吃东西。” <br>她想,上天真的对她够仁慈,让她能够有竺远心这么一个朋友,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 <br>推辞,绝对不会问理由,绝对不会有一丝丝的勉强,只是很干脆很快乐地回答,“好。我 <br>们西单中友北门见。” <br>然后,见了面,她就兴致勃勃地安排从哪里开始逛,哪个牌子的衣服正在打折,哪个书店 <br>出了新书,哪个老字号的吃食又地道又便宜,她会笑着听她讲最近新看的小说,很专注地 <br>,偶尔发表一下对人物的看法,她会在逛店的时候,指着一个一个装满了茶叶的玻璃缸给 <br>她讲什么样的茶应该用什么样的壶什么样的杯配什么样的茶点,会在路边的查理冰淇淋店 <br>买两个最大的火炬冰淇淋一人一个边走边满足地舔,会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窈窕的女子 <br>说,快看,美女,十足的美女啊。。。。。。 <br>傅雅彦曾经很惭愧地想,其实,竺远心到底在说什么,她可能听见了,也可能短暂地记住 <br>了,但是她其实一点也没有用心在想她说话的内容,以至于那么多年以后,她居然还是不 <br>能分出碧螺春和龙井,还是吃不出哈根答斯跟和露雪的区别,但是,在那些个有她在身边 <br>的下午,她在想周扬的时候,心里不会那么空荡荡地孤独。 <br>大学里的傅雅彦,在回忆起那个冬天的早晨以及以后的一切的时候,她就会拼命地接别人 <br>不愿意去的实习采访,以至于赢得了新闻系狂人的称号,她看着宿舍的每一个人开始成双 <br>如对,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男生充满期待地向她走来,她笑着,开玩笑地,但是坚定的拒绝 <br>,然后看着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幸福,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拉她一起去酒吧喝酒,无数次地 <br>问她,到底是什么样的男生,能够入你的法眼?你,究竟在等什么呢?她会哈哈大笑,笑 <br>声中,想起周扬,痛得有一点麻木,然后她说,我晚熟,不能接受爱情呢!晚熟?她真的 <br>想哭。 <br>大三的那一年,周扬在宿舍楼下等着她,靠着宿舍前那棵长歪了的柳树,那天,他的眼神 <br>很沉静,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戏谑,见了她,他看了她好久,直到她心里狂跳了起来,忍不 <br>住地问,“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br>他说,“我要走了,去纽约,已经拿到了签证。十天之后的飞机。” <br>那一刻,她愕然地抬起头,不能相信地看着他,半晌,她愤怒地问, <br>“我们这么多年了,到底算不算朋友,算不算哥们?” <br>“我知道你一定会骂我,”他低下头,不能直视她的眼睛,“我也说不清楚,我早就想告 <br>诉你,可是,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快乐地不能用离别来破坏。跟你在一起,不能想 <br>到任何伤心的事情,就是想看着你哇哇大叫,看着你得意地笑,看着你狼吞虎咽地吃。。 <br>。。。。。你知道么,我告诉了蒋奔,告诉了任杰,也告诉了陆静,就是,不能跟你开口 <br>,不能跟你说再见。” <br>傅雅彦呆站在那里,觉得有一点陌生,周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应该是幽默的,快乐的, <br>可恶的,。。。。。。就是不应该是伤感的。。。。。。。孩子-------对,他的样子, <br>就像一个迷惘的孩子,伤心的孩子。于是,傅雅彦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气氛, <br>不应该伤感,不应该严肃,她更加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的伤心,她的眼泪,她甩甩头,甩掉 <br>伤心,甩掉感动,甩掉离愁,她推了周扬一把,“行了行了,我又不能把你怎么着,没想 <br>着我就直说,看看,跟你最好的哥们都说了,跟你女朋友也说了,就是把我忘了,还不能 <br>跟我说再见呢?你倒能跟你女朋友说再见?死去吧!说瞎话您倒是不怕闪了腰!得了得了 <br>,到哪给你饯行啊?” <br>周扬抬起头,有一点迷惘地看着她,心里有一点失落,有一点怀疑,有一点伤感, 他摇 <br>摇头,“哈,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以为你会哭鼻子呢。咳,不骗你,想到要走,最伤心 <br>的时候是想起不能听你胡说八道了,不能损你了,居然不是不能拉陆静的手了。” <br>“废话,”她瞥了他一眼,“您跟人家面前跟孙子似的,挺累的,跟我这整一美帝国主义 <br>,极尽欺压之能事,是轻松,是快乐。再说,她是你女朋友,以后是你老婆,你们一起日 <br>子长着呢,跟我,怕是永别了吧!哼,再无欺压之日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觉得泪水 <br>已经涌上了眼眶,睫毛不再能承载得住,她伸手捋了一下挡住了脸的头发,顺势抹去了泪 <br>。但是周扬突然伸出了首,却没有握她的手,而是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她从来没有见到 <br>过的目光凝视着她,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管我去了哪里,不管我以后娶了谁做老婆 <br>,你都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朋友。” <br>那天,他们到底在那里吃了饭,到底什么时候一起去了竺远心学校找她,到底他们三个又 <br>在老舍茶馆喝了什么茶,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后来自己一个人坐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 <br>,静静地,又想起了17岁的冬天的早晨,周扬和陆静开始的那个早晨,她第一千次地问自 <br>己,如果自己不那么想,不那么做,不那么自卑或者是骄傲,一切,是不是会根本不同? <br>或者,根本不只是那一个早晨,而是后来很多很多次,她如果不是那么做,不那么说,一 <br>切也就都不同了。 <br>1993年1月的那个早晨。  <br>周扬把脖子缩在羽绒服里,挫着手,在傅雅彦家楼下等她下来。天上飘着雪花,有一点越 <br>来越大的趋势了。这时候,傅雅彦从楼里冲了出来,还有一点睡眼惺忪的,看见他就打了 <br>个哈欠,说,“干什么非得让我跟你一起走啊?你什么都赶早,我还想多睡会儿呢!讨厌 <br>。” <br>“不来找你,你自己找得着么?超级路痴。回头我们等不到你还不得满北京城的找你,还 <br>不知道你蹲那根电线杆底下哭呢!” <br>“闭嘴!”傅雅彦愤恨地说,“小时候那点事儿,你还记一辈子!” <br>“还不感谢我照顾你,你瞧瞧,怕你迷路,去哪儿我不大老远的来找你一起?哼,看你以 <br>后男朋友都不一定有我对你好。” <br>“别臭美了!”傅雅彦想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点脸红,居然没有敢看周扬的 <br>眼睛。 <br>他们一边骑,一边互相损,一直到了一家混沌店门口停下来,周扬说,“我们进去吃早点 <br>吧,你是不是没有吃?” <br>“还说,都是你,这么早,我本来可以等我妈起来就有一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不行,你得 <br>请客。” <br>“敲诈,一贯的手法。”周扬摇头叹息。坐在小小的混沌店里,闻着油盐酱醋混着香菜和 <br>肉香的味道,看着电里新来的有圆圆脸蛋的安徽妹子麻利地端上一碗碗的热气腾腾的混沌 <br>,看是胖胖的老板娘热情地跟每一个近来的客人熟络的打招呼,傅雅彦觉得很快乐,很舒 <br>服,和周扬坐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电里,混杂在很多不认识自己的陌生人中间,一人吃一碗 <br>热混沌。 <br>当她的混沌端了上来的时候,她的肚子很不文雅很不争气的咕地响了一声,惹得安徽妹子 <br>都抿嘴笑了,周扬倒是在她要杀人的目光的瞪视下没敢笑得太过分,她深吸了一口混沌香 <br>的空气,抓起辣椒油,往万里倒了小半瓶,正准备吃的时候,却被周扬在手上敲了一下, <br>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他把她放了辣椒的那一碗移到自己面前,把自己那碗放到她面前, <br>“放那么多辣椒,一会儿你又胃疼,就不长记性呢?看着你跟个小牛似的,一犯了胃病, <br>就要死要活了。” <br>“你比我妈还罗索呢。”她嘟囔了一句,但是也没有争辩,乖乖地开始吃周扬那碗没有辣 <br>椒的混沌,看着他皱着眉头吃红油混沌吃得鼻涕眼泪一起都流出来了,忽然有一点感动, <br>有一点小小的幸福。 <br>他们两个不是最早到了排练地点的,任杰和刘伟都已经到了,两个人正鬼鬼祟祟的看着远 <br>处一个穿着鹿皮短外套的女孩苗条的背影议论。周扬敲了任杰的脑袋一下,“干什么哪? <br>你们两个?” <br>“嘿,你来了。看,她也来了!”任杰冲周扬挤挤眼睛。 <br>“什么什么啊?”周扬皱皱眉头,“你们两个在这儿又乱叽咕人家良家妇女呢吧?” <br>“就是你说可爱那个啊!”刘伟指指远处。 <br>“你们两个谁看上了?还是都看上了?” <br>“我们两个谁也没那意思。你看我,你们也都知道,我一直就是看杨瑞雪对眼,任杰么, <br>也有他看着对眼的人,”刘伟看了一眼任杰又扫了一眼傅雅彦,“这个女生么,我们觉得 <br>肯定对你的口味。 <br>“别瞎说了。”周扬踹了他一脚,“我认识她是谁啊我。” <br>“你不是特喜欢徐静蕾么,你还别说,这女生,还真有三分像。怎么着,敢不敢上去问问 <br>她家什么名字,说几句话?” <br>“我撑得啊?”周扬白了他一眼。 <br>这时候,那个女生正好转过了头,傅雅彦看见陆静的第一眼,心就莫名地跳了起来。陆静 <br>不算很美丽,不是很夺目的女孩子,但是有一管非常完美的希腊式的鼻子,一对细细的妩 <br>媚的眼睛,样子很乖,很甜,穿着并不艳丽,但是很考究,不像一般的女中学生那样穿着 <br>臃肿的羽绒服和已经不再雪白的白色平底旅游鞋,那天,她带着一顶歪向一边的奶白色的 <br>呢帽,有一缕头静静地垂在脸颊上,穿着精致的到大腿的鹿皮外套,带着同样皮质的手套 <br>,穿着合体的白色牛仔裤和一双有一点跟的很可爱的圆头皮靴。 <br>她可能是在等试验的其他的同学,轻轻地点起了脚尖,向远处眺望,眼睛里有一点焦急, <br>但是动作是那么的柔,柔得让人心里像是有一阵温暖的风吹过,忘了正处在冰天雪地的一 <br>月的北京。 <br>傅雅彦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一点点混乱,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终于来了,这个可以让她羡慕 <br>,让她嫉妒的女孩子。她从来是快乐的,从来没有想和别人争夺什么。她从来没有觉得有 <br>任何一个人,拥有什么东西,是她拼命想得到的,她从来没有觉得,在任何一个人面前, <br>她会自惭形秽,会突然厌恶自己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窝窝囊囊的羽绒服,磨了边的牛仔 <br>裤,和溅上了泥点子的运动鞋。她的身边出现过美女才女淑女。。。。。。。但是她就是 <br>那么我行我素地当着自己的野丫头,和男生一起爬树疯跑打球,不理会别人的劝解,家里 <br>人的管教。但是当她看到陆静的时候,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一种渴望,渴望自己是一个真 <br>正的女孩子,乖乖的,柔柔的,雅致的女孩子。 <br>于是,看着水一样柔和的陆静,听着任杰和刘伟你一句我一句的怂恿周扬,想起了平时周 <br>扬“做梦”的时候描述他的梦中情人的样子――――不要太明艳,不要太犀利,要乖乖的 <br>,纯纯的,小小的,雅致的,柔和的女孩子。当时她嗤之以鼻,说,你倒是想那个明艳的 <br>出色的呢,追林琳去,我看你是追不上。当时周扬哼了一声,我要真想追,还真的不一定 <br>追不上,不过,她还就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我要是看到了我喜欢的女孩子,你看我追不 <br>追得上? <br>傅雅彦忽然觉得心里躁动得不能自己,她需要有人让她安定,但是,她为什么用了那么一 <br>个后来自己恨不得打死自己的愚蠢的方法呢? <br>她忽然说,“你们都别唧唧歪歪的了。真是的,我去把小美眉引过来,后面看你们自己的 <br>。周扬,你可别忘了,你说过,要是碰见了真正‘乖乖的,纯纯的,柔柔的’小女孩,看 <br>你能不能有本事追过来!”说完,她看都没看周扬一眼,径直向陆静走了过去。 <br> <br>-- <br><br><br><br><br>93年的那个冬天的早晨,竺远心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因为要把那个大大的古筝搬来,还真 <br>是挺麻烦的。本来姐姐说好送她过来,但是连续几天的降温,远声得了重感冒,躺在家里 <br>喝水,睡觉,休养,就等着扬帆从医院赶过来送她,嘱咐他一定得在那儿等着,等她们排 <br>练完了再把她送回家。 <br>扬帆一边给她把棉被掖严了,把温开水放在她一伸手就能够着的茶几上,一边笑着保证, <br>你放心吧,我还能把她扔那儿就溜了了啊,你好好睡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知音和青年 <br>文摘。 <br>远心靠在墙角,等着扬帆,看着他细心地把屋里的加湿器调好,把窗帘拉严,又环顾了一 <br>下屋里,最后冲犹自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远声笑了笑,才背起古筝,往门口走了过来。 <br>看见远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发呆,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走啦,小妹。” <br>竺远心愣了一下,笑了笑,“除了有我爸我妈我姐,就只有你叫我小妹啦。” <br>“我还不是跟你家里人是一样的。” <br>竺远心眉毛扬扬眉毛,捉狭地笑着,“你跟我什么亲戚关系啊?” <br>扬帆一边很绅士地撑着门等着远心走出去再回身把门关好,转过身,笑而不答。 <br>远心看着他那么一幅笃定的样子,有一点气愤,哼了一声,“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追我 <br>姐姐的人多了去了。” <br>扬帆摇摇头,“有时候觉得你显得特成熟,其实小孩子还是小孩子。” <br>“你什么意思啊?”竺远心不甘心地追着他问,扬帆有一米八四的个子,而且非常地挺拔 <br>,跟他说话的时候,老是得仰着头,好像真的是个小丫头似的,让竺远心心里有点不忿, <br>而且,自己被公认的“波澜不惊”好像只有在扬帆面前就变了质,因为他永远更笃定,好 <br>像什么事都已经在他的心里有了定论似的。 <br>扬帆不理她,站在马路边伸手拦了一辆面的。给她打开车门,等她做进去之后,在把古筝 <br>在车里安置好,坐在了竺远心旁边。 <br>车开了一阵子,看见竺远心闷闷地嘟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br>“就说你是小孩子么!” <br>“为什么啊?”竺远心不服气地说,“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啊?本来就是你一直喜欢我姐姐 <br>,我姐姐本来跟本没动那根筋的,她就知道好好念书,平时看小说都不看小资的,从小就 <br>是最乖的那种乖孩子。你敢肯定在你跟她表白之前她也像你喜欢她那么喜欢你?” <br>“没有,我确定我要是不跟她说,她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所以,”他忽然得意地笑了一 <br>下,“我就一直看着她呢,绝对杜绝谁在我前面开口。把敌人绝对地扼杀在摇篮里。” <br>“这么阴险?”远心夸张地大声说,“嘿嘿,那么你现在怎么就这么笃定了?” <br>“因为我知道远声。”他的眼睛里浮现了一抹温柔的神色,“她是那种简单而执著的女孩 <br>子,她心里或者没有人,一旦有了,一定就是永远。” <br>竺远心有一点震动地看着他,又一丝的怅惘,想了想,觉得扬帆真的是了解姐姐,轻轻地 <br>叹了口气,“可能只有像姐姐这样的女孩子才能幸福吧!” <br>“还有我这样的人啊!”扬帆笑起来,“找到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人,这个人会心无杂念的 <br>永远喜欢自己。” <br>“臭美吧你!”竺远心瞥了他一眼。 <br>“我是说,你的幸福方法可以跟我一样啊。” <br>“我哪里有你老谋深算。从不知道几岁起就把敌人一个个地都扼杀掉了。我连目标都还没 <br>有找到呢!” <br>“没准你比我还幸福呢,目标自己投奔而来,顺手扼杀掉你所有的敌人。”扬帆话中有话 <br>地看着她。 <br>竺远心耸耸肩膀,“好,借你吉言。5年之内那个人不出来,你给我找去。找不着你甭想 <br>娶我姐姐!” <br>。。。。。。 <br>竺远心在这一天看见傅雅彦的第一眼就觉得那么不对劲。 <br>她和扬帆一下车就看见傅雅彦在大门口大兜着圈子,头上的雪花化成了水又冻成了冰,把 <br>她的小短发冻成了一根根有点滑稽的冰柱。而任杰就在离她不远处伸着脑袋扎煞着双手看 <br>着她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却也不敢过来。 <br>傅雅彦看见竺远心的第一眼的眼神有一点点绝处逢生的味道,就好像敌占区的老百姓终于 <br>盼来了八路军,她冲她跑了过来,险些滑了跟头,无限委屈地大叫,“臭小猪,你懒死了 <br>,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好久好久了!” <br>竺远心低头看了看表,“还有20分钟啊!干什么大冷天的在外头等着我?周扬呢?你不是 <br>跟他一起来的么?” <br>傅雅彦撇了撇嘴,“他看到他作梦梦了17年的白雪公主啦!乐得都快颠儿了,哪还有工夫 <br>理我啊?” <br>“都什么什么啊?”竺远心错愕地瞪着傅雅彦。 <br>“噢,就是试验那个乖乖甜甜的小女生!周扬看对眼那个!”任杰这时候跑了过来,“这 <br>不我们都回避给他们制造机会呢么?” <br>“怎么说的就跟真的似的了?”竺远心皱皱眉,本能地觉得任杰居心叵测,“都哪儿跟哪 <br>儿啊?任杰,我说周扬没那么没深没浅的,就是真看对眼了,也不能就过去套磁,是不是 <br>又你跟刘伟瞎掺合呢?” <br>“诶,这回可是傅雅彦一马当先,要我们过去人还真不一定搭理呢。傅雅彦还真不愧是周 <br>扬这么多年的哥们!” <br>竺远心不能致信地看了一眼傅雅彦。 <br>傅雅彦扬起头,很豪气地说,“他那点花花肠子我不比谁知道?哼,本来倒是觉得就他那 <br>德行,人家肯定看不上他,但是那么多年哥们了,总得帮个忙。你还别说,他还真走运了 <br>,那个女孩家里居然也是外贸部的,他们俩住的就是挨着的两个外贸部大院。还真说不定 <br>小时候玩过拜堂成亲坐轿子什么的,现在忘了。久别重逢。” <br>竺远心皱着没看着她自顾自地说,没好气地说,“你还真能想象,倒没说小时候他们俩爷 <br>爷奶奶是上海地下党时候的战友,被抓进国民党监狱之前给怀了孩子孙媳妇指腹为婚过。 <br>” <br>“没准!”傅雅彦接口。嘴角扯动了一下。继续不看路地直往前冲,就在排练的音像厅门 <br>口,随着扬帆的一声“小心”叫出口,她一脚踩在一根被风刮断的横躺在地上的粗树枝上 <br>,就直直地向着大门边的老柳树跌了出去。扬帆伸手拉住了她的左手,但还是没有拽住, <br>她人已经撞在了树上,右手撑住了树,总算没有撞倒脸,但是手掌心已经是惨不忍睹的一 <br>片血忽忽的深深浅浅的口子,膝盖也重重地撞在了树上,疼得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br>竺远心和任杰同时大叫,“傅雅彦,你怎么样?” <br>已经在音像厅里面的人听了竺远心的大叫也都冲了出来,傅雅彦抬起头的时候,周扬已经 <br>抓住了她的手腕,“喂,怎么搞的,摔成这样,都说你多少次了,就不能小心点,老那么 <br>楞!”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看看他们有没有个医药箱什么的,得好好洗洗,弄 <br>不好再感染了!瞧瞧我们这个楞丫头,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你见过这么猛的 <br>女生没有。”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迎面走过来的陆静说的。 <br>傅雅彦看见陆静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柔和秀媚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包 <br>湿纸巾,flower的牌子,又掏出一包snoopy 的纸巾,好心地说,“这个湿 <br>纸巾是有酒精的,你擦一下伤口,这个干的也是消过毒的,你看好不好险把伤口遮一下再 <br>去附近医院上上药?” <br>傅雅彦使劲甩脱周扬的手,却没有接陆静的纸巾们,她觉得陆静是如此的精致,站在自己 <br>面前,像是一个带着纯白的太阳帽穿着有美丽的蕾丝花边的长摆白裙子的美丽小姐到乡间 <br>旅游,碰巧在马车上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乡下孩子,因为想掏树上的鸟蛋,摔 <br>了下来,就惊讶而怜惜地说,“可怜的孩子,摔疼了吧?来,上车来,我带你回家。” <br>傅雅彦觉得自己不能忍受陆静惊讶而同情的目光,她笑着冲她说,“没事,我皮实着呢。 <br>又不是头一次,还消什么毒?多谢你噢,不过真的美关系的。”说着,她用另一只手路乱 <br>地在擦破的手掌上拍了拍抹了抹,掸掉浮土和细小的树皮渣滓,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刺痛 <br>,全身像过电了一样颤抖了一下,但是心里却有一种凄凉的快感。 <br>“你干什么呀你!”周扬冲她吼,“你看你那手那个脏,还抹呢!你看看人家女孩子都随 <br>身带个纸巾手绢的,你。。。。。。” <br>傅雅彦猛地抬起头,瞪着周扬,不知为什么,平时听惯了的周扬的话在今天就变得像一根 <br>刺刺在她的心里,她微笑着,用周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调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 <br>一个假小子么?摔个交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吗?我跟人家又不一样。”周扬听到最后一句话 <br>的时候 <br>怔了一下,张大了嘴巴看着她,有一点疑惑,有一点混乱。 <br>就在这个时候,扬帆轻轻的托起傅雅彦的手掌,仔细地看了看,“你这里还真的有几条挺 <br>深的伤口,而且脏东西都进去了,在我们医院都得做二期伤口得处理了,来,跟我过来, <br>我给你把伤口洗一洗,看看到底要不要紧。”扬帆的声音是如此温和,傅雅彦抬起头,看 <br>见扬帆俊朗的脸上同样温和的眼睛,她觉得鼻子有点酸,在一瞬间,真的希望有这么一个 <br>大哥哥,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乖乖地跟着他往大厅的一角走了过去。扬帆从兜里掏出 <br>一块干净的手帕,蘸了水,很仔细地给她清洗伤口,傅雅彦觉得疼得已经开始麻木,就听 <br>见扬帆笑着说,“你果然跟远心说的没有一点两样。” <br>“我就是个假小子。”傅雅彦有点凄然的笑着,但是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谁都知道。 <br>” <br>扬帆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傅雅彦,轻轻地摇摇头,“何苦啊?小丫头?怎么你们这些小姑 <br>娘,就不能像远声似的,简简单单,一目了然,多好?” <br>“她就是你女朋友啊?”傅雅彦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对不对?小猪给我讲过的。你们 <br>是不是特别好?远声姐姐我见过啊,真的好漂亮,好‘女人’,就像刚才那个小姑娘一样 <br>。我怎么会像她呢?” <br>“远声可一点不像那个姑娘,”扬帆失笑了,“她是最简单最质朴的女孩子。” <br>“质朴?”傅雅彦好奇地问,“我见过远声姐姐的时候,她都好漂亮啊,穿着搭配得特别 <br>雅致,特别舒服。她还会弄各种不同的花草茶,还有特别好听的名字,噢,好浪漫啊。” <br>“真不知道你是敏感还是木讷。”扬帆笑着叹气。 <br>“什么啊?”她张大眼睛瞪着他。 <br>“我说远声质朴,是说她的内心。即使她再会打扮,再会生活,都是为我一个人的,她这 <br>样的女孩子,心里连一点别的想法都不会有。” <br>“哈哈,你真是自恋啊!”傅雅彦大笑起来,脸上的阴云就被这个明媚的笑容一扫而光了 <br>。 <br>“是自信,也信人。”扬帆不理她的嘲笑,“所以才能把握幸福!” <br>傅雅彦收住笑容,呆呆地望着窗外越来越多的积雪,若有所思。 <br>远处,大家已经准备开始排练。周扬皱着眉头问竺远心,“跟你一起来那个男的是谁啊? <br>” <br>“我姐男朋友啊。今天给我当搬运工的。” <br>“都有了主了干吗还那么能给人献殷勤,给你当搬运工也就罢了,还当什么义务医生啊? <br>觉得自己帅啊,你瞧瞧,傅雅彦那样儿,摔成那样儿还有说有笑的,发花痴了。” <br>“你有病啊?”竺远心又好气又好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再说,她就算发花痴,关 <br>你什么事?” <br>“我,我,我就是不愿意傅雅彦动错了感情么!她又没经历过这些个,回头再上当受骗。 <br>我们多少年哥们了我们。” <br>“神经病。”竺远心骂了一句,“我姐跟扬帆好着呢。他从小心里就我姐一个。” <br>“哼。我就烦这样的。整天自己把自己弄得跟一情圣似的,好像特专一,没事儿就跟女生 <br>面前装绅士。惹一帮小女生发花痴,自己还特无辜似的。” <br>“你有完没完啊!”竺远心提高声音,“我就真不明白你,你要是真关心她,你就不能好 <br>言好语的,你自己那么粗鲁,还怪别人‘装绅士’!” <br>周扬一时语塞,看到傅雅彦走了过来,手掌已经清洗得干干净净,脸上的雪水也洗干净了 <br>,露出那张本来洁白姣好的小脸。 <br>“喂,你怎么样啊?疼不疼了?”周扬低声问。 <br>“没事了。人家医生诶。”傅雅彦满不在乎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对了,你的小妹妹进展 <br>的怎么样了?” <br>“你们怎么说的都跟真的似的?”周扬说,“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让你们在这儿这么说。 <br>” <br>“噢,玷污了你的白雪公主了。”傅雅彦笑笑,“其实我也觉得你好像不大配得上人家, <br>只不过是你朋友就替你着想呗。咳,你什么时候能温文儒雅一点,就和白雪公主比较般配 <br>了。” <br>周扬听到“温文儒雅”四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瞥见了坐在大厅边上的长椅上看外科总论 <br>的扬帆,他背脊相当的挺直,坐姿非常的优雅,有着剑眉和高鼻梁的脸是英俊而儒雅的。 <br>周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喜欢道貌岸然的,可不见得全天下都喜欢。” <br>“有本事你就去追了陆静来。看你能不能在高考之前定让她成了你的女朋友!”傅雅彦挑 <br>起了眉毛。 <br>周扬骄傲地扬起头,“我怕什么,追就追!” <br>竺远心郁闷地看着他们两个,觉得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就这么样发生了,在这之后,扬帆 <br>去了美国,每当她正在陪姐姐一起看最喜欢的电影或者被姐姐游说了半个小时答应陪她去 <br>给扬帆买一件厚的外套,却突然接到傅雅彦一个电话就立刻把姐姐扔在了一边的时候,面 <br>对姐姐的抱怨,她都会说同样的一句话,“没办法,都怪你93年那场重感冒。” <br> <br> <br> <br><br><br>2003年的洛杉矶。 <br>傅雅彦细细地欣赏竺远心挂在墙上的老照片。有一张是当年参加第二起跑线的六个人在节 <br>目结束后的合影,里面的自己短短的运动头,脸是圆圆的,眼睛很大----可能这是唯一和 <br>现在相同的地方,居然胸前还别着团徽。旁边站着周扬,傻了吧唧的学生头,瘦的像电线 <br>杆子似的,脖子显得特别长,还使劲往上伸着,就觉得脑袋很小。。。。。傅雅彦笑了起 <br>来,“周扬,你看你那时候多难看啊,这个脖子长的,有点像乌龟。” <br>周扬正坐在沙发上继续消灭竺远心的牛肉干,听了这句话,被一颗辣椒子呛到了嗓子里, <br>咳嗽出了眼泪,一边把竺远心整壶的碧螺春到出来润喉,一边没好气地说,“对啊,你那 <br>时候可真好看,哼!” <br>“成了,你们两个,现在不都成了帅哥美女了么?”竺远心笑着说,一边给周扬续上茶水 <br>,“说实话,要不是你在旁边,我都认不出来她了。雅彦,听说你被封为央视新闻组的第 <br>一美人了?” <br>“您听谁说的啊?”傅雅彦转过身,甩开挡住了眼睛的一缕卷发,“讽刺我就算了,还挤 <br>逮我们央视的资源。我们那儿可是美女如云,周扬一进我们组眼都花了,我叫他好几声他 <br>就愣没听见,就瞪着我们心来那个重庆妹子发花痴。,真给我丢人。” <br>“靠,”周扬差点把一口茶水喷在了竺远心洁白的绣花桌布上,终于还是咽了下去,烫得 <br>龇牙咧嘴了半天,“你还敢说!他奶奶的,那天进去之前你跟我说你们组来了一个重庆姑 <br>娘,叫沈秋,坐你后面,长得那叫一个水灵,那叫一个秀气,简直就是蒋勤勤她妹,一进 <br>去,我先看见一胖大妈,长得跟大耻包似的那个,就你们组长,从上倒下打量我,笑眯眯 <br>的看了我半天,我就想,要使能见着蒋勤勤“她妹”,让大耻包多看两眼也没什么的,我 <br>正往你座位后面找,正疑惑着那个白骨精‘她妹’怎么坐到蒋勤勤‘她妹’那儿去了,就 <br>听你在那儿叫,沈秋,嗨,她就转过头来了,我的天,也不知道你们组发多少工资给她买 <br>化妆品,那脸涂的,没有一处像真的,那睫毛贴的,有2厘米长,那身子瘦的,估计也就 <br>你一半,估计就是bbs fashion 版那种每天就吃一顿饭,每顿饭就吃一个葡萄的。。。。 <br>。。” <br>竺远心早就大笑起来,好久都没有听到人这么夸张地说话,这么夸张地损人了,自从来到 <br>这里,永远都是要保持一个很优雅的笑容,说话的时候,永远要保持着有距离的热情和冷 <br>漠的礼貌,周扬在纽约也是吧?在那个著名的金融公司里,周扬一定也是像一个真正的绅 <br>士,说着套话,说话的时候保持着一定的微笑和姿势。。。。。。不会是这样,歪七扭八 <br>地陷在沙发里,手舞足蹈地形容一个女孩子。 <br>“你就损吧,上一个给你介绍的你说像猪八戒,这回你告说像白骨精。” <br>“我也奇怪呢,90%都在100磅到120磅左右,也不是怎么你就有本事认识那个1 <br>50磅的或者70磅的。嘿嘿,我还是自谋生路吧,今年夏天参加个社区搞得美术设计课 <br>什么的,那里都是女的。” <br>“周扬,你怎么都穷凶极恶到这种程度了?”竺远心笑问。 <br>“竺小姐,您是已经有了幸福的另一半了,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我可是大龄光棍一条。 <br>昨天跟另一名大龄光棍商量了一下不如我们就将就一下,凑合凑了,结束孤独的单身生活 <br>,人家还不干呢。还等着她那白马王子哪!”周扬嬉皮笑脸的看着竺远心,又看一眼傅雅 <br>彦。 <br>傅雅彦刚要把手里的钥匙向他砸过去,手机就响了,她接起电话,答了一句,“对,是我 <br>啊,我在洛杉矶呢。”然后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半天,说了一句,“真的 <br>要动武了?确定?好,我马上去领事馆,。。。。。。我不会改变主意,我一切没有任何 <br>问题,。。。。。。。对,到哪里都可以,可以,三天后华盛顿,。。。。。。。然后我 <br>会争取申请从这边随军,或者立刻回北京,跟老三他们一起走。” <br>她放下手机,看见竺远心和周扬都担心地看着她,她轻松地一笑,记者么?都是这样,急 <br>任务来了,手头什么事都得放下,可惜,本来以为可以多呆几天呢,还想去趟迪斯尼什么 <br>的,以后吧。 <br>竺远心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来都知道,傅雅彦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没有可能来 <br>改变,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你总要小心。” <br>“看看,我又不是去打仗!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签证呢。就是再吃一次苦。对, <br>我可能得赶快订机票,还得出去买点日用品,联系华盛顿那边的住处什么的。” <br>“你们两个再聊一会儿吧”周扬突然站了起来,“我帮你去买东西,你又不认识路。联系 <br>住处和计票的事情你放心。。。。。。我。。。。。。也正好要去一趟华盛顿。就交给我 <br>好了。你们去说私房话吧,赶快把你那些追求者1到100都跟小猪show off一 <br>下,我先去买东西。”   <br>傅雅彦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倒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就 <br>随你吧。对了,别忘了给我买点零食啊。” <br>周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就是忘不了吃。”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br>傅雅彦和竺远心对望了一会儿,半晌,竺远心说,“雅彦,为什么呢?都十一年了,好多 <br>事情,为什么不能忘记,不能原谅?” <br>傅雅彦抱着膝坐在了地上,收敛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侧着头出了一会儿的神,“其实也不 <br>是不能忘记,不能原谅,唉,又什么事是需要忘记的?需要原谅的?真的没有。我从来没 <br>有恨过,只是好多时候,就那么擦肩而过了,不只是11年前,有好多好多次,就那么过去 <br>。。。。。。然后,总是怀疑,有些东西,还是当年的样子么?是不是太多的变化,我们 <br>都已经不同了?而且,当年?当年又是不是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像?。。。。。。时 <br>间就这么过去了,一年又一年的,我就一个人,过了26,27,28,29岁的生日。远心,你 <br>还记得么,那年,我们第一次见到路静的时候?” <br>“何必呢?雅彦?”竺远心摇摇头,“为什么一定要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呢?” <br>傅雅彦没有回答,把头靠在墙壁上,望着对面的照片,出了神。 <br> <br><br><br><br><br><br><br><br>竺远心和傅雅彦面对面地坐在地毯上,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傅雅彦微微地仰着头,脸上 <br>有一种作梦似的神情。她长长的大波浪的卷发披泻在肩头,天然的栗色在夕阳的余晖下有 <br>着极其柔和的金红色光晕,竟然会是如此的妩媚的美艳,竺远心静静地看着她,心里那个 <br>有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和磨了边的牛仔裤的小丫头的样子就越发的清 <br>晰,那个倔强的小女生,摔破了,疼得想哭,却只是撇了撇嘴角,一拐一拐地走路,却说 <br>什么也不肯让人服,眼睛里有一丝的委屈,却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竺远心把 <br>身子向她挪近了些,伸手卷起她右边的裤管卷到膝盖,就看到了那个黄豆大小向里凹陷的 <br>疤痕。 <br>“还没有消掉啊!”竺远心叹道。 <br>傅雅彦低下头,用食指轻轻地抚摸那个疤痕,“你信么?如果用力按的话,居然还是会有 <br>点疼。不知道它今后会不会彻底的消失?现在小了好多,浅了好多了。” <br>她把裤管放下,“当时真是傻得有趣,也是真倒霉啊,可能正好撞到了突起来的树节,当 <br>时腿疼得啊,我就是怕别人知道我摔得那么惨,就假装没事似的,对亏是冬天,谁也看不 <br>到里面是什么样儿。后来一直排练,疼着疼着就麻了,就不觉得疼了。” <br>“还说。后来还是姐姐细心,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非得逼着你把裤子卷起来看看。好家 <br>伙,哪里还卷得起来,里面的三层裤子都让血给浸透了,和伤口沾在一起,分不开了,轻 <br>轻一扯,血就用出来。当时我姐姐急得,手都哆嗦了,一个劲儿地就说,扬帆,你看怎么 <br>办啊,怎么办啊?可就你还特镇定,还安慰我姐,说,没事,没事,不就个腿么?人家革 <br>命烈士杀头都不怕!”竺远心想起当时的情景,微笑了起来。 <br>“我还不是挺着?心里觉得自己要哭了就熊包了,越不在乎不越英雄么。其实我心里也听 <br>打鼓的,可是别人越紧张,我就越想逞英雄,后来我就看远声姐姐和扬帆在哪儿满世界的 <br>找药水吧,棉条吧,热水吧,我心里一急,上了一股狠劲,就一下子把伤口和棉毛裤硬生 <br>生分开了,血就奔涌而出,远声姐姐的眼泪也就奔涌而出。哎,我当时真羡慕你啊,你姐 <br>姐真好,我就特别想扑到她怀里去哭。” <br>“你还记得么,那天叶峰也在,看你壮士断腕的那么一下子,简直是把你封为偶像了。特 <br>别崇拜你。后来跟周扬他们都熟了,叶峰跟我说过起码1000次,说周扬真是失心疯了 <br>,有傅雅彦在身边,居然会对陆静着了迷。” <br>傅雅彦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叶峰是因为你把我当了自己人啊,还是本来对陆静有成见, <br>就是对人家陆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别人也就罢了,他看谁不顺眼,连装都不装。” <br>“他就是不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吧。其实讨厌陆静跟你没有关系,他们幼儿园就一个班,他 <br>就说陆静是全班最麻烦的女孩子,最爱哭,分不到想要的玩具哭,被男生弄脏了衣裳哭, <br>老师还老哄着她,他老跟我说,就讨厌一点小事就哭的女孩子。我那会儿就总是跟他说, <br>看人哪能一成不变啊,小姑娘小时候谁不娇气,陆静也挺可爱的么。他偏说改不了的,小 <br>时候什么样,大了什么样儿。还说,你从小就不会那么小心眼,远声姐姐也不会,傅雅彦 <br>也不会!” <br>傅雅彦摇头苦笑,“我绝大部分时间里都觉得叶峰特别简单,从来不会花心思琢磨别人怎 <br>么想。可是他就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特别坚定地知道。哎,他才是我的偶像呢。” <br>“好,你们就互呕好了。你说,那个寒假还真是多事之秋,你没有忘了后来咱们的‘伟大 <br>义举’吧?说起来,还是由于摔的这个大跟头。” <br>“我哪能忘了呢。那么英雄的事迹。”傅雅彦孩子气的笑起来,“要不是咱们合伙干的那 <br>件事,九阳帮怎么会形成呢?” <br>两个人相视而笑,想起了当年最伟大的英雄壮举。 <br> <br><br><br><br>待续<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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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4.2003 22:22:22 | 只看该作者
自己都觉得太长了。<br><br>不过我觉得非常好看。<br>想起了几年前------那纯真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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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4.2003 05:30:29 | 只看该作者
占位子就占吧,记得给老幼妇孺让座位~ <!--emo&:d--><img src='http://bbs.kaiyuan.info/html/emoticons/teeth_smil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teeth_smile.gif'><!--endemo--> <br><br>长就长吧,我就喜欢看长的~  <!--emo&(K)--><img src='http://bbs.kaiyuan.info/html/emoticons/kiss.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kiss.gif'><!--endemo-->  
5#
匿名  发表于 26.4.2003 13:15:42
  <!--emo&--><img src='http://bbs.kaiyuan.info/html/emoticons/sad.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sad.gif'><!--endemo--> 不好意思,没看完,有种被骗的感觉。
6#
发表于 26.4.2003 14:08:21 | 只看该作者
<br><br>  想起了以前我也是自己下五子棋的,左手對右手。<br>  那時候總是覺得用右手的地方比較多,如果右手輸就沒面子。<br>  於是當左手?咨巷L時,就會有意無意地作弊,讓右手贏。<br><br>========<br>  <br>  然後我也想起了中四時和化學老師的爭論。<br>  忘了那時候爭的是甚麼。<br>  只記得下課後我找他說,「老師,這兒你講錯了。。。」<br>  但他當時死都不肯承認有錯,然後我很氣
7#
 楼主| 发表于 2.5.2003 20:35:24 | 只看该作者
我以前也是个假小子,头发跟男孩子一样,夏天从来不穿裙子的。<br>*学校禁止女生留长发,上课必须穿校服。一眼望去,学校里全是男生&#33;&#33;*<br>毕业后,女生都留起了长发! <!--emo&:wub:--><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bbs/html/emoticons/wub.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wub.gif'><!--en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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