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一段金黄
色的记忆
孙欣
一 山就
是一座宫.
1976年3月,我从成都借调到国旅拉萨分社作导游.心情非常激动,早已向往那高天之
上的神奇.
当飞机在贡嘎机场降落时,招聘我们的领队李军告诉我们,下飞机后要慢行,因为高原
缺氧.
下了飞机后,我们就真的慢慢而行,如同初学走路.领队笑了,说,也不至于那么慢,正
常走路就行.
大家才正常起来.机场周围的山,不如我想象得那么高大雄伟,看
不到什么绿色植物.但空气清凉,纯净而淡薄,我不得不扩大胸腔做深呼吸.
上了汽车,领队说,车上有氧气袋,谁感觉呼吸困难,就可以用.
我们40人中就只有5个女同胞,其中一个女同胞就感到呼吸困难,已经在吸氧了.
领队介绍,机场离拉萨有一小时的行程.行程中他给我们讲了一些拉萨的情况,接团的
事项和规定.
透过车窗,看到的是永无穷尽的恐怕只有一颗草的山,碧蓝的天和碧蓝的河,河就是著
名的雅鲁藏布江.江中有一叶牛皮筏,引得全车人挤在一面窗口幸福地张望.路上还经
过一个寺庙和一面画在山壁上的佛像,五颜六色的经幡在山头飘扬.
"布达拉宫!"领队指着远山上的一座火柴盒般大小的红色建筑,这时大家更加兴奋起
来,全都引颈向前,那个动作几乎保持了很长时间.布达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当我
们的汽车从它下面驶过时,我感到它远比我想象的高大-----宫就是一座山,山就是一
座宫.
我心潮澎湃,绝不是因为缺氧.
我们绝大多数没有什么高山反应,晚上我们几个还跑去跳迪斯科.
二 犹
如行走在月球上.
我们的住地是在拉萨城外的原自治区招待所里,可以远远地看到布达拉宫的宽阔的背
影.
刚到的几天,分社没有给我们安排活动,好让我们有个适应过程.我们就可以到拉萨城
里去转悠---大昭寺,八角街,罗布林卡,"林卡"在藏语意为公园.当时拉萨的现代建筑莫
过于拉萨剧场,拉萨饭店和西藏宾馆.
几天以后,我们开始进行培训,先是由一位"西藏通"的德国人汉斯给我们讲解西藏文
化历史;一个月后,旅行社付经理张展带领我们出去集训,那个还在呼吸困难的女同胞
不得不飞返成都去了.
我们乘车经日咯则,到达海拔5千多米的定日县境内.张展说,从这开始我们要徒步走
到珠峰大本营.
每人换上刚发的加厚型的羽绒衣裤.牦牛托着睡袋帐篷炊具,出发了.
阳光灿烂耀眼,风刮得刺骨的冷.我用围巾遮住脸,罩上墨镜,在这寸草不生的蛮荒之
地,犹如行走在月球上.
我和周静走在一块,原来我和她是大学的先后同学.这么一来就亲近了几分.
走过一片沼泽,脚睬在上面软软的如在席梦思床垫上,搞得人心七上八下.就这样我们
的手不自觉地牵在了一起.
因为都是三三俩俩随意行走,队伍拉得很长.在一个拐角处,周静示意我在前面等她,我
明白了她要方便.等她方便出来,队伍已消失在我们的眼前.我们立即往前追赶,仍不
见踪影.
我让她原地不动,自己往山包上奔去.
气喘吁吁,嗓子眼被气流拉扯的生疼.跑呀,我觉得是在与生命做斗争.
登上山坡,除了几百万年甚至无法计算的时间未曾改变的顽石野土外,没有人类的迹
象,当然除我和她以外.这个时候我感到真正的害怕了,在这高原的夜晚温度会降到零
下40,50度.
周静看上去好象比我还镇静.我们没有说话,紧紧地抱在一起.
约莫过了半小时,远处传来被风吹散的喊声,只见坡上有人在挥手,我们手拉着手朝那
人奔去,笑容在高原绽放.
"还笑呢,把人都急死了,"那人怪嗔道,那人是戴眼镜的何锐.
三 珠峰如似蒙娜丽
莎般地在向我微笑
我们继续前进.
分社的工作人员小李突然犯了高山反应,口吐白沫,晕厥倒地.这个时候氧气袋被毛牛
杠着走在我们前面有一段距离了.我们四人抱着小李跑着往前追赶.
我从未象现在这样感觉到,心脏如此强烈的震动.
我再也跑不动了.又有人接替了我往前跑.
"珠峰!"有人一声喊,使我们就要垮塌的队伍重新振作起来.
终年积雪的珠峰我曾在电影和画片上见过,此时此刻就在眼前.但仍然如似在电影之
中,不敢相信
大本营是乱石一片的开阔地,海拔6千多米.我们开始搭建帐篷.在不远处已矗立起几
座帐篷,从那花花绿绿的色彩看,好象是外国登山队.
搭好了帐篷,还没有开饭.晚晖中的珠峰如似蒙娜丽莎般地在向我微笑,我经不住诱惑
,独自向她走去.爬上了一个坡,很快就到达了晶莹的冰川.
这时天色更暗了.我知道珠峰看似近在眼前,但我无论如何是无法抵达她的身旁的,恐
怕今生今世.
我转过了身.
夜里,我裹在羽绒睡袋里始终仍感觉很冷.入藏以来第一次感到头疼,风在嚎叫.
"帐篷被吹垮了!"一个女同胞的呼救声.我爬起来去抢救.
第二天,乘大卡车离开珠峰,又见到了小张那张快乐活泼的笑脸.
人横七竖八地躺在睡袋帐篷上面被车摇来晃去.别人不知道,有两只手紧紧勾在一起
----周静和我的.
4 我有限的历
史知识让我象秋蝉一样突然不吱声了.
回到拉萨后,我们中的一些人陆陆续续开始带团.我因为学的德语,带德国团.主要是
带他们参观寺庙.毕竟我对佛教了解不多,很难给客人讲很多东西.德国团里有个全陪
叫安娜,她比我们了解得多,用德语讲解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世界屋脊对德国人的震憾更胜于我们内地人.也许因为热爱,有的游客批评拉萨的现
代建筑,说破坏了本来的文化.当参观山南甘丹寺,看到那座在文革中遭到破坏的仅剩
下的残壁,(很像我们熟悉的圆明园),德国人无言,我无声.
大多数德国人认为我们中国人1950年占领了西藏.我回答西藏13世纪被纳入中国元朝
.老外摇着手指头,说,是蒙古人.
我有限的历史知识让我象秋蝉一样突然不吱声了.
除了参观拉萨的景点外,大多团队要去日咯则.有的团队从成都坐飞机到拉萨,乘车经日喀
则到樟木出境,或者反之.特别的团队才去珠峰大本营或人烟稀少的阿里地区.
一带上团,就是好几天甚至个把星期在外,吃住在宾馆.刚来时的"战友"就很难见上一
面,或是在迎面驶过的汽车上,或是在宾馆里.我在拉萨饭店的客房里见过一次周静,我
们没有讲一句话,如同陌路.我第一次发现她抽烟,好象很有心事.
我还清除的记得,当我们从珠峰返回在定日县过夜.县城不过是在荒原上一条两旁黄
土房屋的街道.我们在寒流奔涌的街角偷情,我把手伸进她的羽绒服内,里面温暖极了
.
这一切已时过境迁,她也许知道我已婚,也许认为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也许是她演完了
戏.
五 但她扼制住了生理
的涌动---把衣服重新穿好.
来西藏的绝大多数是单身,不论男女,不论婚否.带我们上高原的李军是在分社搞外联
,就是组团.他也是成都人,老婆在成都.只要人只身在外,就会惹出点带色的事来.大
家都知道,他和与我一起被招来的黄石有染.那个在飞机上坐在我身旁睡着了头滑到
我肩头的美丽的成都女孩,我把它意淫为"耳鬓斯磨",我用肩头稳稳地扛着她芬芳的
头颅.
到拉萨后与她一块去城里唯一一家电影院看了场电影,黑暗中我们的头亲密无间.但
我没有更大的动作,总觉时机不成熟.没想到,时机快成熟的时候,就被领导端了盘子
.心里嫉恨交加.
那年我29岁,性欲始终在我体内奔涌,恰似一条年青的公狗.
分社有个打字员小袁,不算漂亮.大概我对不漂亮的女孩不存在心里障碍,出手果敢.我
在打字室出其不意地亲吻她,当晚我就睡到了她的床上.她也住在我房间附近靠山的
那座平房.她也是一个人在拉萨,父母都在内地.看来拉萨的年轻人都很寂寞,只等星
星之火,立马被点燃.
我睡在她身旁,没有太大的感觉,也许到手太容易.她很天真,也很善良,问,你为什么
不高兴?要不要我帮你?
我说,你帮不了我,我老想着另一个女孩.小袁听后脸上似乎并没有嫉妒的表情.
她叫杜川霞,听其声,一蓬来自四川的朝霞,区旅游局旅游学校的学生,就住在我寝室
的隔壁,其实生活中的机会很多,只要善于寻找.
我约她散步,在宿舍的大院里,这里地广人稀,都是平房.她的笑声在夜色里荡漾.在她
的寝室,我揭开她的内衣,她问,我的胸大不大?我说大.其实不算很大,她那么高挺,应
该更大才对.
在她的床上,她也许知道这样玩下去的结果是什么,但她扼制住了生理的涌动---把衣
服重新穿好.
冬天到了,游客稀少,我们放假回家过春节.我和一个许义决定乘车走川藏线.先乘公
共汽车到昌都,从昌都到四川没有公共交通,只得沿途搭车,多半是大卡车,坐在
车箱里饱受颠簸风霜之苦,但可以观赏到难得的美景.晚上在客栈的摇晃的油灯下,我
把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然后碰到有邮箱的地方就把信投进去,信封上的地址:西藏拉
萨,自治区旅游局国旅拉萨分社导游部 杜川霞 收
六 对我苦笑,说道,我们究
竟得罪谁了?
我和我爱人的关系不是不好,我也许就是那种天生的情种.
回到拉萨,在分社办公室见到小杜,也有许多人在场,她的表情有一点点不自然,最不
自然的是我.后来我问她,你收到我的信了?她回答,收到了.
我很想知道结果如何.她淡淡一笑说,你是结了婚的.
的确,我没有考虑过离婚再娶,仅仅是为欢乐而欢乐,那人家黄花姑娘回答得就很合情
合理了.
我没有悲伤没有遗憾,西藏的天依然是那么湛蓝无余.
那一年,在拉萨发生过藏人游行示威活动,被部队镇压下去了.
来西藏的团几乎没有了.那天,我呆在大院宿舍很闷,便伙同何锐步行去拉萨城里.我们通常来
去都坐分社的班车.
路上车马人行极少,在一个三叉口,大树下坐着一个鞋匠,我们过去准备修鞋.这时不
知从哪里过来一帮头缠红布巾的年青藏人,二话不说劈头盖脸朝我们打将过来.我高
声喊叫,为什么打人?
他们没有回答,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得懂汉话.我卷缩在地上,他们仍在用脚踢.
打完,一窝蜂散去.那一瞬我简直觉得他们象天兵天将,来去无踪.
鞋匠是汉人,也难逃毒手,正在收检被踢得乱七八糟的工具.
何锐的脸上淌着血,在地上找到自己的眼镜,戴上,对我苦笑,说道,我们究竟得罪谁了
?
霎时,我不再觉得西藏的天那么蓝了.
2年半后我告别了那片天.
这2年半,是我人生的一段金黄色的路程.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陪同过到西藏
访问的德国总理科尔,把手搭在才旦卓玛的肩上合过影,还有那些同过床的以及未曾
同过床的汉族藏族妹妹们----川霞,小袁,拉萨饭店的接话员,日喀则的地陪,樟木宾
馆的服务生......(你们别来无恙?让我在遥远的他乡向你们说一声"扎西得勒"!)
也曾有过伤痛,我又想起了何锐的那句话:我们究竟得罪谁了?
[ 本帖最后由 秀孩淘 于 22.10.2007 21:25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