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伯·迪伦
远方有潜鸟的叫声
仿佛从逝去时代走来的词语匠人
庄严的老榆树呵 四处搬家的日子是艰难的
本尼迪克特甜酒 奥莱利夫人的奶牛 做梦都想
经过高大的教堂 希腊式、罗马式富丽堂皇的坟墓
开往太阳谷的夜班火车 严格遵守时刻表 呆头呆脑
69年的别克伊莱克特拉 80号公路 一羣笨蛋不请自来
叛逆、抗议、拒绝服从 或者无害、陈腐、容易相处
像一头爬过下水道的美洲鳄 无所谓光阴 也没有耳朵
奇诺咖啡 自动贩卖机 偶尔去羊皮盾逛逛吧 有人会说
一座城市有一百万个故事 所以一座城市就是一首长诗
是吗 长满了紫罗兰、粉红色的牵牛花和罂粟花的花园
九重葛、夹竹桃、白色的桃金娘 新奥尔良 老旧而安详
好多年了 我常常在天亮之前入睡 在漆黑的路上 与一只豹子相遇
2008
在安特卫普
凡·高
画没有卖 因为他喜欢 就给了他
好像信里我说要来 就来了 这会儿
通过这家优雅的英国酒吧的窗子
看到巨大的起重机,一只像是装著水牛
角的船,也许还有皮革,最肮脏的泥地
灰色的墙,一袭黑衣的中国姑娘走过来
小小鹅蛋脸,神秘、安详、性格温柔
几个面色极好的、宽肩膀的法兰德斯水手
吃牡蛎、喝啤酒,一群妇女跟著一个
怒气冲冲的男人,他似乎有点怕她们
吵闹、叫喊、杂七杂八,街道窄而长
三棵截去树梢的檞树 难画的是树叶 告诉你
我的方法,是辅以形、色、调子的深浅
谁说不可以把阴影画成暗的黑色的
那麽哈尔斯、伦勃朗、委拉斯贵兹呢?
关於黑色,他们不止用一种,而是二十七种!
泊著汽船的码头远处 有一片半淹著水的田野
乾枯的灯心草仿佛沙漠 哦 自然奇妙的不可理喻
生机勃勃 大风阵阵吹来 难免想起汤基大爷的花园
玫瑰色的杏树、天空中翺翔的云雀、土地是紫色的
在草地上漫步 想起但丁或者彼得拉克而不是
地球与月亮之间的距离、俾斯麦或者拿破仑
《比栅c若望》已读了一半,序文也好的
天才是长期的忍耐——辛辣 天才们哪
水手在卸货,我研究一片草,一片草引导我
画麦田、星夜、春夏秋冬,好好地干下去
典型的安特卫普人,爬上一个麻袋堆
在仓库窗子的另一头消失不见
今年冬天一定很美 雪中船坞尤其美
安特卫普 我喜欢安特卫普 来一小杯白兰地 谢谢!
取自凡·高给提奥的信
因为他的绘画(尤其是素描)给予我的感激
2008
Eglantine
几世纪以来 人们呵
惯说你无以伦比的柔和
惯说你甜美的风韵 啊风韵
说是一首歌 周至的完美 甜美的遗忘
而我 我只能说 每一次讲述 你都以另一种方式
姓名又算什麽
无人的境界 你居於唯一 在属於你的国度 将自己隐藏
带著未被爱过的 神秘的褶折 画向远方 人所不能理解的 茫茫的圆
2008
古堡中的老加图
弥望欣欣木叶 村庄连著村庄
青穹万里无云 还有各种果树
百里香 迷迭香 南欧紫荆开花了
偃松 柽柳 灌木 悬崖 前方抵达
维陀河南岸 塔兰托大区 萨尔斯邦
一座中世纪古堡 十二万公顷的美酒之乡
春光明媚 飞奔之后的马背 冲澹 翛然
空阔的水面 泛起涟漪 寂静 微风 无名之美
入夜 丰盛晚宴 博列塔尼古琴曲输诚相与
倾心於问道求学 三十年足不出户的萨维尔伯爵
被混合著霉乳酪薰鹿肉橡木香味的烛光
酡红了脸庞 许是多年未见 眼神显得激荡
相对於那唯一的理 太初的道 眼看不见
耳听不著 人心从来想不到的奥秘
我的朋友 满头银发也算不得什麽
西塞罗先生 犹如久经风浪的舵手
心境平和 学问之乐 暮年对他已构不成负担
这块土地先我存在 在我离去之后
后人会认可我 不曾辜负了它
是夜 萨尔斯堡葡萄酒甘冽醰酽
纯熟的拉丁语 缓缓流动 不见浪花
宴饮结束 独自步下楼梯 空气中悠远的清凉
花园古老 幽邃 树荫下我缓步穿行
虚名不过是藉口 惟葡农称我心意
古堡中的老加图之言犹在心头回响
黛黑的丛林上空 星子明灭 月亮像是头一囘升起来
2008
NOCTURNE
是什麽行走在向晚的丛林
如不易觉察的尘埃般靠近
湖面的波影为日光而生而逝
会心的花朶却从未有人准确的描摹
无望的沉默 此刻将与你一同歆赏
乡间的树荫 我所熟悉的繁盛的荒凉
听不知名的鸟儿 听另一个我默默地唱著
试图陪伴你 如一首诗 在记忆的风中时现时隐
深蓝的空气 烟霭中颤抖的火焰
不止是喜悦 亦非无限漫延的忧伤
天上的月亮完美而清晰 好似远望的时光
微笑著走来 如一支夜曲 我灵魂深处激荡的回音
2009
雨后
致告别的影
五月的天宇
英英白云 无叶盛放
楼下草坪照眼鲜明
我只是看著 用一夜降落的雨 用尚且活著的眼睛
但如果死去
在人所未知的地方
也许被囚禁在冰冷的苦寒之地
被黑暗吞并 被光明消失
而失去反思的黑色的水面
失去皮肤和顶骨的血肉之躯
用徒然的沉醉 用比彩羽更为眩目的谎言
将荒诞无稽的旗帜升起
生命为何 我并不知道
也无意於追问 死亡的真相
在你所不乐意的天堂和地狱
让你我现身於此 让你我同在的力量
2009
爱的短章
给F
不可思议的夜晚
一个五月神奇的夜晚
在自己的音乐中散步
的月亮 我们在河岸边站著
你在我的身旁 仿佛启示
从天的另一边降临
在自己的音乐中练习死亡
的我 像十九世纪那样睡著的河岸
默默的 像十九世纪那样笔直
2009
自甘谦卑者
那时候 世界是黄金的
大天鹅翺翔在蓝的天上
紫色的流云好似红衣主教的披风
夕阳西下 木叶翩翩起舞
法荷内斯花园 竞技场 一派敦睦安详
或者沿著美第奇宫的院墙 登上圣三一山
别以为我在罗马夜夜笙歌
异端的Missa 岂是尔辈可以懂得
反应敏捷 博引旁徵的书蠹和文士们哪
佛罗伦萨 那一颗孤寂的星
由於油画表面那层世俗的亮光
我更偏爱坦培拉 偶尔喦彩 频频素描
一朝褪壳而去 作品即告完成 无须酬赏 幸福而又绝望
不远处的一座石头房子 贝当河缓缓流淌
地中海的温和 南欧的奔放
帕尔斯坦博格广场的画室里
用床单当长袍 扮演莎士比亚的凯撒
俄而驰赴普罗旺斯 十年一度的戏剧节
为《女人心》设计舞台背景和服装
清晨 漫步维姆迪埃乡间
遇见白发苍苍的柯罗 说起心中坚贞的目标
也见过托尔斯泰 正贪婪地嗅一朵玫瑰花
但愿是 美拯救了这个世界 但愿吧
自甘谦卑者 “唯一在心理学上有教於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冬季 从窗口眺望山峦雪原 上下一色
漭漭泱泱 辽阔的风景 气象万千
锡耶那地区的画家们明白 那是一种古老的观察
磅礴前行 文艺复兴之后式微了
哦 金字塔表面的粗糙 开天辟地的左塞王像
宏观与永恒 雄浑和强大
皆因我是一个游牧者 令人费解的混血儿
基因莫斯科 苗裔西班牙
一点点意大利 四分之一的爱尔兰
欣赏和表达情色 是我的第几重性格?
贝特丽亚呵 如同圣维他教堂的马赛克壁画
有些事 有些事也真复杂
於彼时失传 却在未来悄悄萌芽
2009
春蚕
今生今卋
从渡头走回家
沿路桑田豁达明亮
鹁鸪的声音时近时远
日子已放长 我跟著母亲
天际白云悠悠 蝴蝶飞 泥土香
庭前炊烟亮蓝动人
桑树舒叶发芽 娇嫩 金黄
桑叶成阴时 乌油油一片
父亲在培壅 我帮母亲孵蚕子
入夜 村犬遥吠 露水汤汤
村子里非常之静
家家的门都虚掩著
春阳潋灧蚕沙的气息
男人在畈 女人饲蚕
鸡生了蛋亦无人拾
大路上玩耍的小孩
与燕子一样成天在外
摘桑椹 拔乌筱笋
午鸡啼了才回家
赤脚穿土布青夹袄 满面通红
及蚕上簇 开秤收茧
路上都是挑茧的人
也有裘马轻狂的少年郎
不免要调笑河边的洗衣妇
茧客年年来 未听说有过罗曼史
蚕茧皎洁如雪色
行家水客的金戒指
洋码头的新鲜物事儿
人们互相问答 评较各家的价钱
新铸的银元 照得人眼里心里明明亮
2009
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
我们很好 每天都有笑声
懂得感恩和相对坦诚 懂得珍惜
珍惜每一个洒满阳光的清晨 珍惜黄昏
二十一世纪 我们不吃沙子和泔水 不吃树根 也不吃人
2009
牧歌
很快地
那怒放的幸福
从镂空的窗棂
从弄堂的深处老下去
老在白墙上
像柳絮纷飞
风吹茂林
也有寂然的群山
以偏远的劳作
不为人知的盛开
以沉默的农业
来翻晒世间的悲观
沿著峭壁
散步的太阳
通过阴影使豌豆生长
趾闲的辛烈
连墓碑都魂不守舍
也许 它太过任性了
像仇恨
为了认识自己
将黑暗与之割裂
又悄悄融合
像一滴水
水是用以呼吸的
听觉
天涯海角之音乐
正在发言 正在歌唱的
活生生的格律
也许还是
全宇宙的牧歌
它懂得语言
懂得岁月山河
如河畔的青草懂得树
在时光的印痕中
或者更远
在另一个世界
浩浩汤汤
无边的仁慈
如金黄的原野
看透天空
心事滂沱的寂寞
无名的星象
与大地平行的身躯
那苦难所负载的
将挣脱引力
包裹著我们
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如万丈高天的空无
2009
玲珑雨
给F
时光的凉台上
你的步履如此轻盈
在一个蓝色的夜晚
我感到运河的温柔
无来由的亲切
星星的奇异的眼睛
一缕青丝停在前额
平波送远 淡月胧明
夏日的熏风呢
谁会进入你的梦乡
河畔的小桥不知道
白莲塔下 渌水东流
天色泛著银光
无印良品莹澈透明
扉页的一首短诗里
闾巷寂寂 万里无云
阿俄尼得斯呵
天使们在高空飞翔
铃兰花盛开的瞬间
我并不思念任何人
而温柔的运河
湛蓝的湖水转弯处
那一夜的玲珑雨星
依然笑得无忧无虑
2009
鹿野苑
月圆之夜
风与湖泊的呢喃
宁静田野的宝石蓝
湿婆的笑声在远方沉睡
我走向一行诗
犹如迷宫存身於每一道蜿蜒
2009
明烛
古希腊人以为
时间像一件容器
其中
总有事情正在发生
很多年过去了
轮到我来吟唱诗篇
铭文似的想 人啊
认识你自己 无所谓完成
2009
黎明
又一个黎明
他看著眼前的风景
像农夫在自家的果园里
树上的雨水还在
天空寥廓 微风徐来
光影的节奏稳定而清晰
2009
漫山遍野的白萝花
骤雨初歇
天空淡蓝平静
为了活在世上 生息 繁衍
不远处的梯田 山里人依然忙碌
北窗下 有人谱曲 赋诗 心事重重的样子
浑然不觉篱垣间兀自兴盛的青草
黄鹂 灰喜鹊 还有 那漫山遍野的白萝花呵
当秋叶落尽 寒冬来临 纷纷扬扬的雪和雪
覆盖城市 覆盖乡村 覆盖一代又一代人重复的嘴唇
好像什麼也没有发生 好像睡过去
而大自然宽广的背影 被一再涉及 却从未说明
2009
例如昏聩
有些事情
与才华无关
有些事情
总是尚未发生
又比最终的谢幕来得早
例如昏聩 当然 所谓理想
坚持或放弃 所谓尊严
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
2009
为什麼不在扉页上留下她们的名字呢
有一天
眼前的美好 连同记忆
将离你而去
犹如波拉相片
那些体面的日子 渴望成名的日子 悬在半空的漂浮物的日子
会褪色 消逝 一片空白
所以 为什麼不在扉页上留下她们的名字呢
岁月的长河中 生命如水上的浮光
无论以何种方式生活
淹没和互相淹没
都不会停止
日落的方向
一只大雁乘风飞行
伴随视觉的舒展 升降 滑翔
那旋律既无调性 也没有切分音
2009
保护区
水草丰茂的滩涂
和风清穆
田间秸秆
堆积恒常的温度
晴空下
生性合群的麋鹿 远远走动著
还有悠然自得的丹顶鹤
还有白桦林
这里是国家级生态保护区
扶江接海 因珍稀动物而知名
形形色色的观光客
手握镜头 围拢丹顶鹤 搜寻麋鹿的身影
不由得心生感慨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和工作 该多幸福
2009
远方
地平线以下,歌声飘过来
悠远、舒畅,像阳光
第一次看到骑马的人
有一股烟尘,第一次看到
神奇涌现的那个姑娘
又飘然而逝的玫瑰的花香
天空的微风,微风中
寂静不断延伸,宽阔的风景
伟大的云的暗影
马头琴绵延不绝的长调
苍凉、慈悲,草原上
朝向远方的 克鲁伦的阳光
2009
《宫女》
空间 时间
的媒介 无所谓边缘
例如迅速完成
尔后多次修改
暗中交流的镜子和门
耳语之声依稀可闻
玛格丽特公主殿下
侏儒巴巴拉 屈膝行礼的宫女
以及那条打瞌睡的狗
我看着他们 似乎正在发生
的一切 无所谓发生
2009
古老的记忆
一个天体
又一个天体
几乎是一个宇宙了
凤凰鸟 喷火的麒麟
高高飞翔的骏马
千百年前的日落
被编入古老的织锦
漫步於生有兰草的水边
在逝去时光的回顾展中流连
尽管远道而来的人很少
也未必太迟
公卿的骨灰闲
曲裙扬袖的女子
(犹如木兰花的清露)
没有知识 梳发垂於肩下
点一簇三角形的胭脂
无所谓选择 她们
全身衣紫 曼妙而沉静
果汁在贵族的指甲缝中滴淌
彬彬有礼的指尖 乾净而整齐
优雅地撕著鹿肉 盘算著
秀鬘清眸 阵阵销魂的螺旋 缓缓上升
信美足矣
天上的星辰
蛟龙兴起的波涛
七彩丝线的汪洋之上
一只猛禽张开翅膀
看哪 杜鹃的叫声犹在山闲回荡
冠冕堂皇的欲望面前
芳香与污垢早已融为一体
灵魂深处 是谁 犹在向往与群云为伍
关心音乐的声响 真的欢喜或悲伤
以及静默
和诚实的诉说
那一段古老的记忆
当卑微的匠人
(他们不过是
很久以前死去的
辽阔天空下的野草)
将这一切化为神奇
当心灵的光辉有朝一日
如闪耀在冰原上的雪被阳光弄醒
2009
Moritz (1927)
彤云靉靆 雨夹雪(湿润的格尔马特)
往北十二小时车程 白雪皑皑的莫里兹邨
每年冬季 太平洋暖湿气流在此驻足 氤氲
莫里兹是寂漠的(幽馨流播 森林郁郁葱葱)
时维孟冬
博朗峰顶云雾缭绕
我们远离城市 投身乡野
加固房子 粉刷外墙(周围设栅栏)
阳台与厨房的天窗(阳台更敞亮 厨房更暖和)
建个浴室 建个阁楼
养条狗(阿尔萨斯牧羊犬)
种点花(金合欢 常绿的夏玉兰)
花园北侧开一条渠(阻挡湿气)
石畦小径(通向无穷无尽的大自然)
夜晚 北极星闪耀 风烟俱静 月色溶溶
世之溷错久矣(人们彼此溢美 轻视 甚至杀戮)
我的守护神 我爱
我们在这里过新年
这里安宁(不止是安宁)
2009
它一直都在
我的挚爱
它一直都在
在时光路过的方向
巴厘岛 菜市场的方向
十二平均律升起的方向
当燃烧不息的火焰
面对黑暗而无能为力
多少穷苦之人死於绝望
我的挚爱 它一直都在
在世世代代的夜里 藐视一切分离
仲青 2009 加载中,请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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