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乎? 友乎?<br> 合谓天地之际人伦之畔,未尝不是分久为合, 合久则分。分则成敌,合则化友。敌间,友间,多少兴亡事,存乎简册,流乎漫谈,以令后来人每每引为浩叹!<br>人性之本,是善,是恶?人际之间,是友,是敌?交际以礼,交友以情,此为上古所制。孔夫子于纲纪凌迟之秋更首倡仁心仁德。而仁之为何,答曰,人人也。人人间,当为忠,当为孝,当为弟,当为友,而其间未有敌也。孔子避敌不论,以君子小人相戒之。是故论语扬君子抑小人,望以‘仁’化育天下。使世人同君子之心,共君子之德,则敌将无以存,无以势。呜呼,孔子虽列位圣哲,而终难避迂腐,概是因为他未见天下大事为势利所趋。是以孔学可为内圣之渠,而于外王之业却殊乏建设之功。概毛泽东所说“孔学名高实秕糠”的原因所在。孔子之后太史公一反腐儒经生讳言‘利’字,在其货殖列传中奋其直笔, 著自然之验,载事势之流,道出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生人之性。然而此生人之性并非马迁‘天下人崇势利’之倡后才有,为人得脱于树上之后,即已具备。民之为利,正如水之在下,四旁无择。如蝇蚊困于四壁,碌碌然而为其生计。利之本存乎天地,人人皆崇利而为利往,世态中也就炎凉毕现了。既有炎凉,人脸映出阴阳,世事枯荣不定,人情向背无常。那么礼将何在,情将何往?答曰:尽在敌友之间矣。<br>以一身量一国,以一国度天下。天下之事,未尝不在敌友之间,而敌友之分,未尝不是利之使然。无怪乎前英首相,丘吉尔信誓旦旦言:“未有永恒之友,惟有永恒之利。” 而利之恶,足使敌友互易。利之险,足令家国为敌所丧。吾观史乘,但见人伦之畔,友之以友而能始终不弃不忘者,绝少矣。世传钟鲍之情,谓为千古知音,让人颂之不绝,使人欣羡不已,也正为其绝少之故。史记里陈涉尝‘辍耕之垄上,帐恨久之,曰: 苟富贵, 毋相忘!’ 然夥涉为王, 初未失故。同耕者遮道而呼,涉即载与偕归;客自‘妄言轻威’, 致干罪谴,乃累涉亦被恶名。又有‘张耳,陈涉始居约时,相然信以死,岂顾问哉? 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相慕用之诚,后相倍之戾也?岂非以利哉!’。此类友敌互易之事,真是不绝于史,穷时为友,贵时反成雠敌。将帅高人尚不能免,何况区区碌碌之辈。试问何故友敌立变,何故人中不乏变色,势力,舐痔,借面,礼仪哭丧,鸠媒害友之辈。不过为利也。人之如此,国亦当然。吾观春秋竞胜,战国争雄,敌乎?友乎?率亦为利耳。六国终为秦所歼灭,非秦之强而。乃‘六国贪疆场尺寸之利,背盟败约,以自相屠灭。秦兵未出,而天下诸侯已自困矣。至于秦人得伺其隙以取其国,可不悲哉!’。而待‘秦吞二周而亡诸候,履至尊而治六合’之后,天下已无人可与之争锋,然秦竟二世而亡,何以?答曰:始皇私心自用,妄图以天下生民之利寄自家万世之尊,以一人而敌天下。是故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自秦而后,两千年间,历史兴革,江山互易,其胜败之计,未有愈六国与秦相率而亡之理。据利力争者,国恒亡。以天下之利而自利者,国恒亡。<br> 而敌友之间,利柄当头。君子安以自处?国家安以自兴?吾以为,君子处敌友之间,既不应见利避之,亦不应为利趋之,要以平常之心以应对诸事诸人,而不为其所绊。于交际之间,正如钱钟书论交友所说,尚素交,轻腻交。于处事之中,如孔明所倡淡泊以自明。而国国之间,窃不可拒利力争,应以利导利,化敌为友。不应再以主义自树,以阵营自封。而享国者则不宜私心自用,以天下之利以济私藏,使一己之身冒天下之敌。如此以往,君子将自安,国家将自兴。<br> <br>则敌乎?友乎?答:可友矣,可敌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