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长今 于 13.9.2013 20:21 编辑
1992年8月6日。云南省昆明市郊的巫家坝机场。一架银灰色的波音737客机正缓缓滑向跑道。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飞机在跑道上箭一样滑行、加速,接着,昂首插入云岭高原那特有的蓝天白云间,向着北方飞去……
在飞机前舱宽畅舒适的座位上,有一位颇有学者风度的长者,他叫刘选略,原云南省公安厅厅长,现任云南省禁毒委员会主任。这位解放前重庆大学的毕业生,从参加革命就进入公安保卫战线,是一位满腹韬略、足智多谋的缉毒专家。
经过近3小时的飞行,波音737平稳地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的跑道上,一辆牌号上标着GA红色代号的黑色奔驰轿车,飞速驶出机场,一路警灯闪烁,进入天安门东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大门外威武的两名武警哨兵同时“唰”地举手行军礼。
次日,在公安部的一间会议室里,国务委员、国家禁毒委员会主任王芳及中央有关部门领导,受党中央、国务院委托,专门听取刘选略代表云南省委汇报关于在平远地区动“大手术”,开展严厉打击贩毒贩枪犯罪活动的方案。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在平远结婚不领结婚证,居民没有身份证,街道没有门牌号,生育不用搞计划……一切都是处于无秩序的状态。为了避免或招来麻 烦,道路交通部门不敢来此办私车牌证,收养路费;税务部门不敢来此收取各种税款;工商管理部门不敢来此收取市场管理费;部队设在平远的军供站也只好弃而不用。在滇西南的司机中有一句顺口溜:“吃饱饭,加足油,平远街上不停留。”
由于平远街是通往中越边境文山州麻栗坡老山前线的必经之路,在1979年至于1989年中越边境战争时,云南文山州被划归为战区,基础政权建设在此地被停滞了,特别是在平远地区造成各级基础政权建设在当地的瘫痪。平远街是一座回族聚居的畸形繁荣的小城镇,在当地,不少人参与贩枪贩毒活动,使平远地区在全国犯罪分子心中是个天堂,同时也是全国毒品的集散地之一,这里还是枪支弹药的地下黑市场、贩卖走私车的黑窝。由于这里当时是军火与物资的必经之路。当地回民抢劫 与偷窃了许多军火与军用物资。手里有了枪,贩毒的胆子就壮了。贩毒与从东南亚走私军火双管齐下。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毒枭们大多只拥有几把手枪,只能炫耀同道,横行乡里。
平远街的各类赃车中不乏军车、警车。云南省公安厅八处212吉普车,被盗至平远街又高价卖到河北霸县;第14军一辆野战用通讯车被盗卖到平远街,公安局做了大量工作,部队花2万元才赎回。
1979年9月21日,心田村几个人在平远镇政府门口围着几名镇领导吵闹,当时平远镇警察(上级特派)余全毕路经此地,上前劝阻。几个闹事的家伙不仅不听,反而叫嚷:“给这个狗杂种点颜色看看。”说着,就上前撕打余全毕。余全毕忍无可忍,鸣枪警告。毒贩马礼三见状猛扑过来夺枪,争夺中枪走火击中马礼三大腿。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600多回民挤进镇政府大院,用石块、砖头猛击余全身。余被迫鸣枪示警,毒贩马礼三、沐绍亮等置之不理,冲上去将余打昏,鲜血流了一地。平远派出所所长邓忠祥带领几名干警赶到出事现场,因为见对方人多,不敢正面对抗,只能极力相劝。罪犯们哪里肯听,他们凭借人多势众一窝蜂似的追到派出所,冲进余全毕藏身的房间,一阵乱棒乱刀,余全毕当场被殴打致死。
事后经法医检验,余全身伤痕累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丧失人性的暴徒们还扬言:“如果敢为余全毕开追悼会,我们就拿枪把参加追悼 会的人扫光!”慑于罪犯淫威,直到平远“严打”前也没为光荣牺牲的余全毕开个追悼会。
毒枭们在平远街的嚣张疯狂,由此可见一斑。
1985年以来,由于枪贩们自越南走私枪支,使毒枭们的武器数量、质量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不但手 枪日增,甚至连机枪、冲锋枪、火箭筒、手雷、手榴弹也出现了。仅在平远街私藏的武器弹药,至少可以武装一个野战营。云南省公安厅鉴于这种情况,史无前例地 设立了平远公安分局,以制止日益恶化的治安形势,但成效微乎其微。因为持枪的武装毒枭们根本不把公安干警放在眼里,公安干警也不敢公然和毒枭们作对。
在高额暴利的刺激和非法致富思想支配下,犯罪分子置国法于不顾,甚至动用武力,抗拒执法。他们动辄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闹事,打砸抢烧,冲击政府和公安机关,并打着民族、宗教的幌子,掩护其犯罪活动,使恶性事件逐年增加:1980年到1987年发生较大暴力抗拒执法事件31起,1988年42起,1989年58起,1990年81起,1991年达到130起。
1991年8月,中共云南省委痛下决心,向平远地区派驻了近千人的工作队,向用两三年时间逐步解决这一地区的贩毒贩枪问题。不料,罪犯嚣张至 极。某日,竟然打电话给工作队说:“我们刚进了一批枪,今晚要试枪,你们莫惊慌!”在这里,喜事、丧事都鸣枪,代替了放鞭炮。从70年代起,平远无论白天 黑夜枪声不断,令人胆战心惊。正因为毒枭们有了大批的枪支弹药,所以他们违法犯罪肆无忌惮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1992年的平远街,俨然是国家的“法外天地”:人们不必办户口和身份证,不执行计划生育政策,种地不交粮,经商不 纳税,买汽车不挂牌。在这儿家家私藏武器,贩卖枪支;户户经营毒品,盗窃、抢劫、杀人屡屡发生。
平远街活脱脱成了魔鬼当道的世界。公安部在一份向中央政法委汇报平远街问题的报告中写道:我们认为平远街的问题,已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不能再拖下去了。绝能容忍如此无法无天的现象继续发展下去。在中央政法委、公安部的指示下,云南省决定对平远街开展大规模严打斗争,以省公安厅厅长刘选明任总指挥的严打指挥部建立起来。开始调集西南地区的武警机动中队和小部分陆军兵力,准备捣毁平远地区的贩毒贩枪的窝点.
公安部对平远街恶势力的猖狂已记录在案,四、五月间,公安部派出秘密工作组进驻平远,身着便夜的公安部警官们站在公安分局大门口,平远街的毒贩见是外地人,主动围上来招揽生意,明目张胆地询问:“要不要黄色录像带,要不要毒品?”调查组成员用手比划枪的样子,毒贩们又高兴地引他们往家里走,机枪、冲锋枪、40火箭筒、反坦克雷、手榴弹、自动步枪、手枪等轻重武器琳琅满目,平远街是境外贩运武器的中转站。比贩枪更猖撅的是贩毒,从境外把毒品运到平远街,然后再贩运到广州、香港、澳门,平远街成了国际贩毒的大通道。
听到这里,王芳倏然起身,坚定而有力地说:“云南有这个决心,中央等了多少年!能下这个决心不容易啊,中央坚决支持。”王芳接着指出,平远地区的问题,不是民族问题,也不是宗教问题,更不涉及任何历史遗留问题,而是贩毒、贩枪的严重刑事犯罪问题。它已经危及云南全省,影响全国,而且愈演愈烈,到了非彻底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1992年8月10日,武警云南总队总队长司久义、政委陈华全接到省委通知,匆匆赶到一间豪华而隐蔽的会议室,参加了一个极为保密、级别极高、人员极少的会议。会上,省委向他们通报了关于下决心解决平远问题的意图和中央领导同志的指示,要求武警总队机动部队在8月底前,做好一切作战准备工作,但又不能走露一点风声。
这等于省委下达了预先命令。到月底仅有20天时间,制定周密的作战方案,收拢部队进行应急训练,组织战勤保障……时间一分一秒都显得特别珍贵。
1992年8月26日,云南省委书记办公会议最后敲定了“严打”方案——
(一)调集2000名公安、武警,以军事手段作后盾,明确斗争的目的、任务、政策和方法。(二)“严打”行动前,通知平远地区的基层干部和各清真寺管事到砚山县集中学习。(三)“严打”行动的具体实施方案和步骤由省公安厅负责实施。(四)不动解放军和民兵。
为确保这次行动的胜利,省委决定成立省“严打”领导小组,全面负责指挥平远地区“严打”行动。
与此同时,省委通知各地、州、市主要领导,定人、定位负责本地区的社会治安稳定,并责成省公安厅成立平远地区“严打”指挥部。组成了前线指挥机构,具体负责调遣和指挥所有参加“严打”行动的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
根据云南省委的部署,8月29日,省公安厅“严打”前线副总指挥马永清、钟道铨两位副厅长先期到达平远公安分局,检查落实战前准备工作,然后转道砚山,实施调虎离山方案。8月30日,公安部和武警总部派出的联合联络小组一行4人从北京飞抵战区。8月30日晚,云南省“严打”领导小组、省公安厅前线指挥部秘密进入平远地区,进入作战指挥位置。
旋即,近3000名公安干警、武警官兵紧张地进行集结编队,分别以“拉练”、“演习”名义,从昆明、曲靖、红河、文山等地以分进合围,于行动前夜向平远地区开进。滚滚铁流冲破黑暗,在夜幕下的崇山峻岭间奔腾向前。闪亮的车灯使绵延十几公里的车队犹如条条巨龙,在昔日通往边境战区的战略公路上奔腾向前……
此刻,每日数次飞临我国上空的美国军事侦察卫星,向五角大楼发回一条重要情报:中国军队正向中越边境地区集结!美国情报当局很快向昔日的对手越南发出预警。
两国情报部门、军事当局转入高速运转,调动其高科技情报网络,采取多种侦察手段,密切注视着中国南部边陲这块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地区的重大军事动态。
时间闪回到1992年8月14日,武警云南总队总队长司久义、政委陈华全在总队党委扩大会议后,又单独留下了第三支队队长张钟禄、政委吉志勇。举行了秘密军事会议。
约3小时之后,张钟禄和吉志勇带着满脸急切、兴奋的神情,走出会议室,驱车赶回他们的部队。8月15日,第三支队所属部队进入应急训练阶段。
远在昆明市郊的总队射击场、三支队战术训练场,各中队轮流进行实战训练,演练越野、捕歼战术、抵近射击、攀岩、擒敌等临战科目。训练场上,硝烟弥漫,枪声不绝于耳。
武警云南总队的机关干部和部队官兵从这紧张的训练中隐约感到,即将发生一件大事……
武警云南总队作战室里灯光彻夜通明,后勤部门将大批弹药、防弹背心、钢盔、帐篷、行军床、迷彩服等军用物资、作战物品运抵第三支队、曲靖地区支队等单位。官兵们从这紧张的气氛中似乎嗅到了火药味,许多战士悄悄理了光头,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几天后,武警云南总队正式接到命令:总队机关和第三支队以及红河州支队、曲靖地区支队机动中队约2000名官兵,务于8月31日凌晨赶赴平远地区,对这一地区实行军事包围。
在茫茫夜色中,一队队身穿迷彩服、头戴钢盔的武警战士携带全副装备登上一辆辆军车,开往集结地域。103辆军车组成的庞大军队缓缓地穿过昆明市区,人们纷纷驻足观望。
在几乎无密可保的年代,要达到军事行动的突然性,赢得战斗的胜利,指挥员们不得不采取最严密的措施,封锁消息,隐蔽意图,掩人耳目。就连参战的广大官兵登车前,也被告知前去执行拉练和演习任务。
大军急抵平远。平远小镇死一般寂静。星光下只见一辆辆军车在村边路上像一道威严的城墙,车上车下,钢盔、钢枪、迷彩服闪成一片……
晨曦中,参战的武警官兵犹如离弦之箭,闪电般进入指定位置,控制了平远地区通往外界的所有通道,占领了村寨外围的制高点,形成了大军压境、分割包围的态势,切断了平远地区与外界的联系。
此刻的时间是公元1992年8月31日清晨7时整。代号“8.31”的平远“严打”战斗就要打响。中国当代最大的扫毒缉枪军事行动拉开了帷幕!
经过严密侦察,部队在夜间包围了平远地区,在战前,指挥部决心以硬制硬,于是在黎明时分,公安武警开始对平远地区的两个大毒枭和大枪贩开展了进攻.31日凌晨7点,严打行动正式开始。20个抓捕组同时逼近20个罪大恶极罪犯的家。几千名武装警察包围了宽达38公里的平远七村。平远街的大毒枭们用贩毒的高额利润修筑了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式别墅,建筑奇异的亭、台、楼阁间暗藏着地道、夹皮墙、炮楼,架设着机关枪,钢筋水泥的碉堡,易守难攻。抓捕马明的公安武警部队一开始就遇到顽强的抵抗,马明罪恶累累,他贩毒、贩枪、打砸公安分局、炸伤公安干警,罪孽深重。他的住宅工事坚固,有两道高墙,两道铁门,楼上楼下囤积了大量武器弹药,室内有紧急通道、夹皮墙,院内水井中还有藏身暗道,马明睡觉时手枪压在枕头下,床头靠着冲锋枪,卧室里还放着手榴弹,他以火箭筒、催泪弹、手榴弹、冲锋枪等多种武器顽抗,经过激烈战斗,马明被当场击毙。
由于毒贩的准备充分,公安干警没有重型武器,没有装甲车掩护,缺乏防弹背心。在围歼大毒枭马总林的战斗中,公安干警付出了沉重代价:苏太德、高文亮、庞如宝壮烈牺牲。多名战士受伤。
按照我国法律,贩毒海洛因超过50克可判处死刑,平远街800名毒贩,没有哪一个贩毒少于50克,抓住是杀头,对抗是死罪,反正都是死,凭借坚固的堡垒和众多的武器,平远街的毒贩们准备对抗到底。
在严打的第二阶段,总指挥部实施强大军事威慑下的政治进攻,洛阳调来的防爆装甲车开到了战斗第一线,高倍红外线夜视仪安装就绪,100件防弹背心运到了指挥部。由于军事打击的效果不明显且代价过高,指挥部决定改变策略,禁毒工作队开进了平远街,一户一户地宣传公告精神和宽大政策,强大军事压力下的攻心策略取得成功,已逃进山中的200多罪犯下山投案自首,16个贩毒集团,800多名犯罪分子也相继交待罪行。毒贩的犯罪行为是惊人的:马国选一次藏枪13支,“女枪王”林红玉一人交枪126支,从大毒枭马武生的鸡窝里搜出海洛因32400克,马赛伟一次就交出海洛因72800克,平远街公认的“穷光蛋”王华聪一次就吐出毒资200万元。
一批顽固分子被严惩,平远镇副镇长林洪恩、毒贩沙国梅、马平福等被宣判死刑。
平远镇7个村庄严打80天,抓获惩处854名罪犯,缴获各类武器1000多支,搜出毒品1000多公斤,毒资1000多万元。
由于当地人采用“丢车保帅”的办法来逃避政府的制裁,最后,武警部队只在加强了当地的政权力量和专政力量后撤离,结果,当地环境依然如故.直到现在,我驻文山州的各部队在过平远街时仍有“人要吃饱饭,车要加满油,一口气冲过平远街”的训令。
平远地区作战的教训之一,我们低估了当地人的反抗能力,且侦察不够仔细,准备不够充分。我们在攻击两个毒贩之一的马明,此人当时年龄只有27岁,但贩枪贩毒的时间居然有10年了。在进攻时,我武警分队几次攻进其家,几次又被其打了出来,且代价不小,原因是,其已经把家修成了堡垒,其用AK-47,53式轻机枪还有美式苏式和我国的67式手榴弹居险而守,我进攻分队使用的是79式微冲,81式步枪,我指挥部不得已用临时调集的40火箭筒和35MM滑膛枪来加强进攻,在使用催泪弹逼其出来后,迫使其翻墙而逃,最后在其家背后的小河旁被我设伏分队乱枪击毙,其身中百余弹。(有当时的现场录象为证)
这次战斗中,我武警一中队长由于79微冲无空仓挂机功能,端着打完了子弹的微冲突击至毒贩面前,结果壮烈牺牲,这件事后,造成我参战部队对79微冲产生了极不信任感,强烈要求换枪。这是后话。
教训之二,我军在实施攻心战术时,考虑由于是少数民族地区(平远是回族聚居区)所以政策放得很宽,要求只要交出****毒品就宽大处理,结果,当地人包括一些“大鱼”纷纷“丢车保帅”来逃避打击,(在攻心政策的执行过程中,我们只枪毙了一个拒不交出毒品****的人。)这就造成了我军一撤就马上卷土重来的局面。这样一来,就失去了我作战的根本意义。
教训之三,我军在打击过程中,不注意其他居民的行动,造成我军在进驻平远地区的期间,黑枪不断,使我军在日常巡逻时多是数十人一起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