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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离开我只是到别处随便走一走--------很感人的故事,摘自安顿 绝对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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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8.2008 12:18: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file:///C:/Users/Ping/AppData/Local/Temp/moz-screenshot-3.jpg不知道有多少朋友看过安顿的 绝对隐私---当代中国人情感口述实录,很触目的名字,而书中的一则则故事则更是感人肺腑。记得那年刚上大学,这本书在宿舍里被疯狂传看,下面这个故事最是刻骨铭心,看哭了一宿舍的女生。。。
如今这本书中的故事已经被拍成电视剧,由安顿 周迅 陈坤 黄觉主演,可惜在德国看不到。。。




他没有离开我只是到别处随便走一走


    ------天地之间孤独的孩子

    采访时间:1997年12月26日  11:00AM

    采访地点:《北京青年报?青年周未》办公室

    姓 名:天女

    性 别:女 年 龄:28岁

    邯郸人,师范学校毕业任邯郸市某小学 语文教师,后调入当地一家公司任团委书记, 1992年来北京,就读于音乐学院,后退学回 邯郸,现为北京某公司广告业务员。 

我们之间有一种别人达不到的默契。他 很尊重我,虽然他是一个单身男人――阿君 常和我一起过夜,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觉得非常圣洁,他不是死了,也不是升天, 我只觉得他只是从人间走开,又要有一次再 生――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喊他父亲――我穷,别人就可以欺负我、认为我卑微得为了生存 什么都可以做,可我不是那样的――他已经 讲了我只能是他的情人,即使我说出来喜欢他又有什么意义――尽管我们有感情,可是 有感情代替不了一个现实的相守――就像天 有时侯下雨、有时候晴朗。人也是这样,有时候走背字,有时候也会很幸运。

在见到天女之前,我的桌子上曾经三次出现别人的字条,上面有她的电话号码、呼机号,甚至有一次写下了这样的话:“请务必给天女小姐回电,她每天打不止一个电话找你。”那段时间我忙到梦里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周围的人都在对我说一定要给自己放几天假。所以,直到看见这张字条,我才呼她。

    她在电话的那一头说:“我很想跟你说说我自己这些年的漂泊。”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天的电话线也是潮湿的,她的声音带着水的气息湿涌涌地传来,那种别样的感伤使我无论如何不能说“我们晚些时候再见面”,于是就约定了时间。

1997年12月26日是一个不太晴朗的日子,天空出奇的低,人的心情似乎也因此而很难高阔起来。天女就是挟着这样一种冬季阴天的味道坐进我所在的办公室。她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有几分恍恍然,她个子很高,中分的直发从两侧合抱住一张清瘦的脸,表情和相貌酷似那个已在滚滚红尘之外的女作家三毛。真的太像了。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9.8.2008 08: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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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18:51 | 只看该作者
    她坐下以后,双腿并得紧紧的,左手尖尖的手指用力抓着随身带来的一只有些旧了的皮手袋。我知道她拘谨,我也知道除了她在电话中说过的诸如从我的文字里感觉到我这个人有同情心、善解人意等等让我心里非常舒服的理由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使她最终走到我的面前――我们是没有瓜葛、也许今天以后永不再见的、真正的陌生人。

我说:“你的名字真好。”她笑一笑,开始放松。“这个名字是雍和宫的老和尚给我取的。他先给我相面,然后说我的一生就是这样一幅画,苍茫的天地之间我是一个孤独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生命力很强,因为她是天地孕育的,所以不管多难她都会活得很顽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但是我却感觉到她的目光其实早已经穿过了我的身体、我身后的墙壁、墙壁以外的空间……落在一个别人不可能了解的地方。她的空旷、辽远的眼神和她的面无表情竟然有些打动我,让我迫切地想知道,她怎样修炼成眼下这个样子。

    她没有因为迟到而表示任何歉意,也许她认为完全不必有什么解释我就应该了解比如塞车之类的客观原因,同时也更应该理解她走到报社门口的时候几乎犹豫得想放弃这次颇有些蓄意性的见面。

    我带着她到报社在地下室的餐厅吃饭。青菜豆腐的工作餐被她吃得极其优雅,以至这样一个嘈杂的地方都显出了几分不同凡响。我猜想她一定是一个有过一些见识的人,至少曾经养尊处优。

    我给她沏了一杯热茶,她用双手环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嚼饮。

    谈话开始的时候已经是一点过十分,窗外的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逐渐透出些许惨淡的阳光。

我在邯郸市的一所师范学校读了三年中专,毕业的时候我的个子就已经非常高,一米七多。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阿君,他已经35岁了。那年我21岁。这个人个子很矮,也就一米七上下,脸黑黑的。我们接触过几次,很平淡。那时候都是他约我的,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连他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他打电话说他爱上我了,我才对他有了一些了解。他的太太去世了,女儿10岁,他的太太是在生他女儿之后病死的。他说咱们试试,如果我觉得他好就做朋友,不好可以分手。这样我们就开始“做朋友”了。我发现他很有钱。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4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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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19:22 | 只看该作者
    有一天,正好下雨。我特别怕下雨,总觉得下雨就是一个女孩子在哭。那天我们就在他的车里坐着。我问他究竟是干什么的。他说他是司机,我不信。后来他终于说了,他是青岛一家建筑公司的经理,现在承包了邯郸的工程。直到他带着我到他的工地看过之后,我才总算弄清了他的身份。

    后来我们的接触应该说是一帆风顺吧,他有很多优点,我们之间有一种别人达不到的默契。他很尊重我,虽然他是一个单身男人,但是从来没有像那些轻浮的男人一样没认识两天半就提出来要同居呀之类的。现在想起来,这也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天女的话停在这里,她低下头,好像怕我看出什么似的又迅速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杯,也许是用力太猛,水溢出来一些,洒在她的蓝色长裙上。

那时我一直在学校教书,可是实际上我并不愿意当老师。上学的时候,我是我们音乐老师最宠爱的学生。我总是对阿君说如果有一天能到北京学音乐,我一生都无所求的。阿君听过我唱歌,他有时候也会捧住我的脸说:“你要是去当歌星肯定会走红,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不安分。后来他通过他的关系把我调进了邯郸市的一家建筑公司,没有几天我就当上了团委书记,但是我还是一心想上学。

阿君在邯郸是非常出名的有钱人。我们俩的关系很快就传开了。我第一次把这件事跟我家里人挑明了的时候,家里不同意。邯郸是一个挺封建的地方。人们就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没有结过婚,找到一个“二婚头”已经够冤的了,还要一进门就给人家当后妈,我父母就觉得很丢人、很不光彩,所以阿君直到最后出事也只到过我家一次,还被我父亲弄得非常难堪。我父亲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有时候是苦口婆心地跟我谈,当然是劝我跟阿君散了,后来他看我根本没有改变,就开始跟我拍桌子,有时候还动手打我。吃着吃着饭他突然就会举起筷子来砸我,还有一次,如果没有我弟弟挡住,我可能就被打伤了。

其实我也听到过很多关于阿君的传说,说他什么的都有,但是我不太信这些。他对我特别特别的好,这种好绝对不是说一起吃什么、花多少钱,而是来自心里的一种感觉。我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别舒心。我从来没有让他给我买过什么衣服。首饰之类的,我没有兴趣。他给我买的唯一一套衣服,是白色的,短上衣、长裙子,因为阿君一直喜欢我穿白色。当时那套衣服240块钱,对我来说贵得吓人,怎么也不能要,推托了好几次,我怕他认为我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有钱。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4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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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19:48 | 只看该作者
天女的手又细又长,平平地搭在腿上,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就像她的脸,即使在阳光下也是一种透明的惨白。她不说话的时候,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上去安详得令人忧伤。

那是92年的春天了,通过阿君在北京学油画的弟弟,他带着我到北京来报考音乐学院。我的音乐感觉好得让我的老师都吃惊,一个旋律,只要我想到了、哼出来,绝对不用到钢琴上试,直到现在我也是在头脑中作曲的,甚至曾经一度以此为生。阿君让我考作曲系,他不愿意我去学声乐,最后进一个歌舞团之类的,他怕我不嫁给他。

天女在她的回忆中时时会露出微笑或者流露出不能抑制的伤心。我知道她进入了她自己的状态。这本来是我在采访过程中最希望的,因为只有这样,受访者才真正有可能全无戒备地呈现出完整的事实,甚至他们会在这个过程中重新经历曾经发生的一切,重新体验当时的那些感受,并且通过这种体验达到最恰当和全面的表达。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预感着天女可能讲到的事情将会是一场生死,将会是她一生随时有可能结束生命的一个最基本的理由,因此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诫自己,必须在适当的时候让眼前这个极其感性的姑娘从回忆中自拔。确切地说是我自己不忍从她的伤痛之中去看到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然而她只管一味他说下去。

准确地说是在94年5月的时候,我还在上音乐学院,他在塘沽和北京都有工程,分别有人负责,他在这三个地方之间跑来跑去。我有时候住在学校,有时候就住在外面租的房子。阿君每个月给我1000块钱,包括房租和各种杂费。我不是那种特别大手的女孩子,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而且,我想跟他结婚,把他当成自己的人来看,我觉得那些钱呀省下来是我们俩个人的。

    她拨开长发看我一眼,浅浅地一笑,接着说。

我特别心疼他,不愿意让他那么拼命地去挣钱。有时候他从塘沽跑来看我,一下车的样子特别疲惫,我就特别心疼。他给我的钱每个月都有富余,跟着阿君,我觉得整个人都变了,从原来一个时髦的女孩子变成精打细算、处处节省、买最便宜的营养霜,我想这也算是为他尽了一份心力。我曾经用这样省下的钱给他买过一件衬衣,他很感动。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稍微有一点对他的回报都会让他感动不已。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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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20:20 | 只看该作者
    在北京的时候,阿君常和我一起过夜,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有时候看着他累得在椅子上坐着就睡着了,我会偷偷地流眼泪。我真的想结婚,阿君也是在等着那一天,他说等到那天我们就怎么样都可以了。从这些小地方,我总是能感觉到他是在珍惜着我。

阿君说等他在上海的工作一结束就办。那年11月15号吧,大概就是这天,他去了上海。可能就是天不让我如愿吧。那一天他没乘飞机也没坐火车,带了两个司机开车去的。他在上海给我打电话,说先回塘沽处理一点事之后当天晚上就来北京找我。 我坐在那个小屋子里等,左等右等等不来,一等就是好几天。结果等来了他弟弟,接我去青岛。

他弟弟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到了青岛才说他哥哥在医院呢。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张大白单子罩住他整个人,医生一点一点打开给我看。他是在从上海回塘沽的时候出的车祸,一个司机当场就死了,另一个将终生残疾,阿君是送到医院里抢救了两个小时之后死的。他的整个人的骨架都撞散了。医生是在把他摆好了、经过了整容之后才给我看的,看上去很平静。我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会嚎响大哭,我哭的时候都是扭过身去,不愿意男人看见我流眼泪。所以看到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有,人完全麻木,一头裁到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急诊室的床上,他弟弟在旁边陪着我。我醒过来就又要去看他,他弟弟搂着我说:“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我哭不出来,再去看他我始终还是平静。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说得好好的还要来看我,怎么就会死了。当时我大概是很冷静,其实所谓的冷静不如说是麻木。我在太平间站了半个小时,他弟弟拉我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死了。这时候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就那么狂流。一下子就想起好多好多事。第一次去青岛是他领着我玩儿……

    天女的头转向房门的方向,背对着我,我不知道她是否在流泪。而她的声音分明是梗住的。我静静地等她再次回过头来。我的心里有一丝隐约的疼痛,几乎想要阻止她这种锥心的回忆。她重新面对我的时候,没有接上刚才的话。

他的尸体是火化的,那是我最失态的一天,也是我一生中哭得最厉害的一次。我始终不能相信这个人这么快就没有了。他弟弟和媳妇死死地拽住我,但是我就像疯了一样,几个人拦我都拦不住,我哭着哭着身体就往下坠,然后就昏过去,我记得很清楚有三次都是这样。当时青岛允许海葬,阿君的骨灰就洒进了海里。

    天女沉默了,我问她能不能承受这样的追忆,她点头。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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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20:58 | 只看该作者
那天早上4点钟,海面上特别特别的平静,我们租的轮渡,后面跟了一队带着蜡烛的小船……那种纸做的小船,他的骨灰一点一点放在小船上,这些小船湿了就会沉下海去,带着他的骨灰。还有一些很碎的花瓣,黄颜色和红颜色的,洒向海面……当时我觉得非常圣洁,他不是死了,也不是升天,我只觉得他只是从人间走开,又要有一次再生……他没有离开我,他只是到别处随便走一走,他还会回来……天亮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栈桥……有海鸥,人特别少。当时我突然间有一种想法,就是过若干年之后我死了,骨灰也会有一半留在邯郸,另一半洒回青岛。而且我觉得阿君本来应该是我的爱人,尽管他没有了,但是毕竟我曾经用心地爱过他,他也同样地对我……直到最后我都不是他的人……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一生的遗憾。假如我们同居,或者他就不会出事?即使还是这样没有了他,至少他会留下一个他的孩子,哪怕就是一个私生子,可能会长得像他,这对于我今后活下去至少是一个支撑,或……但是他从没有得到过我的身体。而且我有过很多很多任性的时候,有时候他来晚了,我就和他闹气,非要他哄不可;有时候去找他,看见他獭洋洋地躺着,就觉得他不喜欢我了,非要他起来说清楚……这时我才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但是已经太晚了……所以站在栈桥那里我就祈祷,如果苍天真的给人轮回的机会,我希望阿君能够马上化做一只海鸥,我以后每一年都会来栈桥看他……

    天女终于不能再这样断断续续他讲下去了,而我是从有这样的采访以来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叙述而落泪。我们都转过头去背对着对方。这样过了很长时间。采访机一味地空转,留下一大段只有背景杂音的空白。

    离开青岛那天我坐的是晚上的车。一过检票处,我就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来青岛了,肯定的。列车启动的时候,我看着青岛站我熟悉的一切,一直到过了几个小站,我仍然向外看着,一路上我的眼泪都止不住。

我回到邯郸,几乎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那时候我父亲抽的烟是红塔山,我整盒整盒地抽,一天能抽完四五盒,就是为了让自己麻木到什么也想不起来。终于有一天,我觉得再也不能坚持下去,活着已经什么意思都没有了。我用一把很锋利的电工刀架在手腕上,凉凉的,我想从此再不会痛苦了,我将见到阿君,跟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做真的夫妻……结果我没死成。正好父亲推门进来,他一把夺走了刀子,我拼命跟他抢,把他的手心切了一个很
深的口子。我恨父亲,我觉得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94年他同意我结婚,我们不会有今天。我骂他、让他滚,但是他还是把刀子拿走了。他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他特别慈祥,可是那个时候我用折磨我自己的方式来折磨父亲。我知道这样他会非常难受,而且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喊他父亲。我说就当我是死了吧。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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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21:31 | 只看该作者
    我回到邯郸一个多月以后,音乐学院找到了我,但是我已经决定不上了。人都没有了,我为谁学呢?那时候我总是哭着睡过去。

    也许还是因为阿君,我又到了北京。这时候的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我还是不能把他忘了。所以有时候我一个人到海淀花园走走,阿君在那边也有工程,我还和他一起去过工地,戴着安全帽,可是工程还是在继续,已经不是阿君在做了。没有了他,我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天女用一种在这种情绪下根本不应该出现的表情看着我――那里面包含了热烈而又充满了不解的失落,仿佛顿然间无依无靠的孩子本能地回过头来寻找固有的依傍。甚至,她叹了一口气。

    在北京我遇到了无数的事情,可能也就是这些锻炼了我的最终的自立。我什么都干过。在香格里拉当过导购,只干了三、四天,挣了400多块钱,可能我还算业绩不错吧。

    笑,但是很尴尬。我想她从一个衣食无忧的依人小鸟变成一个必须为自己赚每一天的饭钱和房租的外来妹,一定有很多的不适应,生活上的、尤其是心理上的。我这么问了,她的笑容变得更加尴尬,还有几分无可奈何。

之后我到处打工,也给一些乐队写过曲子,毕竟我还算音乐学院出身,曾经有一次,一首在公共汽车上想出旋律的歌卖了900块钱,那阵子卖歌是我主要的生活来源。大连的一家音像出版社曾经想给我出一个专辑,但是我付不起三万块钱押金,就放弃了。那时候我的住处也不固定,我租得起的房子都不好,好的房子我也租不起。开始我住在甘家口的一个工棚里。晚上下雨,雨水打在黑漆漆的棚子顶上,僻僻啪啪地响,我就整夜地想着阿君在的时候,几乎每一个雨夜都是我们一起过的。那天夜里我写了一首歌,后来卖给了一个乐队,那是我写的最好的东西。我记得那是95年的11月4号。

    在北京,我有一系列的情感遭遇,也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有一段时间我在烟台一家被服厂驻北京的办事处做文秘。我只工作了15天
,一分钱也没有拿到。上班第一天,老板就带我到崇文门的新侨服装世界买了1000多块钱的衣服,说是给我的工作服。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说带我到他的住处看看,我不想去,可是为了这份工作又不敢拒绝。结果到了他就说要我住下来,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不答应。他可能知道我一个人在北京,很需要钱,就拿出3000块钱给我。他说只要我跟着他,就什么都会有的。我记得很清楚,他把衣服都脱了,就等着我。其实我还真的是很需要钱,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尤其是他脱了衣服之后,我觉得他的身材又胖又丑简直令我恶心,没有一点男人的健壮。我把他塞到我包里的钱拿出来,说我以后不会再到他的公司上班,之后转身就走了。天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站在车站等车,心里的那种感受是说不出来的委屈。我觉得就因为我没有了阿君、我穷,别人就可以欺负我、认为我卑微得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做,可我不是那样的。

天女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期待。我想也许她在很多人面前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相同的东西,她希望所有的人不要因为她的清贫和美貌来猜想她的生存方式,她希望别人知道她怎样面对诱惑、怎样守住相当一部分与她境况相同的人已经完全不在乎的女人的清白。有很多人曾经告诫过我,不要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自我表白,但是每一次我都相信我的受访者说的是真话,因为他们全然相信我,而我之于他们也是同样的陌生。我相信有一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那就是做人的、最基本的原则或者说操守。

    后来我就到了一家经营纺织品的公司,还是做文秘。在那儿,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他是那个公司的经理。他和阿君一样大,如果阿君活着,今年应该是40岁了。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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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22:14 | 只看该作者
他的个子很矮、挺胖的,长得非常一般。但是这个人工作非常勤奋。我发现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跟他在一起心里非常安详。而且奇特的是,他和阿君很相像,阿君身上有的优点几乎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过了没多久,有一天他请我到华北大酒店吃饭,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突然就抓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和阿君那么久,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突然的动作,而且我在外面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走了这么多地方,最怕的就是这类事情。他告诉我,前一天他太太看到了他偷偷写给我的一封信,他称呼我“小天女”,他非常喜欢我,他认为我的活泼的背后隐藏着很深的忧郁,而且他还在信封里放了300块钱。因为这件事他和他妻子吵得很凶。我当时马上告诉他,我从来对他没有别的想法。他要我做他的情人。我真的很矛盾,我对他说,做一个男人的情人在我来说是很丢人的事情,情人就像一个肥皂泡,永远不可能升多高,跳不了几下就会破灭,而且我想结婚,因为我很喜欢孩子,做他的情人我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什么结果也不会有。他问我喜欢他吗,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其实我是喜欢他的,但是这样的问题我不能回答,一方面是由于我的自尊,另一方面他已经讲了我只能是他的情人,即便我说出来喜欢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之后我们的接触依然很多,但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们的谈话一直很和谐,越是这样我就越是遗憾,因为我觉得我是遇到他太晚了,而事实上我已经在越陷越深,假如早一些遇到他,我会嫁给他的,而且因为阿君那件事,我已经懂得了应该怎样去爱一个男人,我会是一个好太太的。他说让我不要把自己当作他的情人,“你就当我没有结婚不行吗,如果有一天你有了一个你爱的男朋友,你可以离开我,但是我们现在就这样不好吗?”听着他这么说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我甚至在想,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我为什么注定总是得不到我真正喜欢的人?他是一生中第二个吻我的男人,让我非常沉醉,可能我的确是长大了。这是我们的关系的一个很大的转折点,这之后我们非常要好。

天女又一次沉默了。很多时候我可以从受访者的谈话间歇之中猜测他们的想法,而每一次当他们重新开口的时候都会证实我的猜想是基本准确的。但是对她,我无法把握下面她将告诉我什么,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无法预知在她的“漂泊”之中又将遇到什么一样。她的经历的不确定性和突兀使我们的谈话也变得很难有通常意义上的顺理成章。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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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22:47 | 只看该作者
后来我去了一次大连,回来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情绪很坏。他说他一直很矛盾,一边,他很爱他太太,另一边,他舍不得我。他说如果中国能允许男人娶两个女人就好了。我就有一种预感,我们快完了。我又像当年对阿君一样充满了遗憾,我知道这样的时候如果要我跟他融为一体我会愿意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很不好,我就对他说我们只有分手,因为这样已经很对不起他太太了,而且我们明知两个人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很难,我天天过得也很难,尽管我们有机会在一起,但是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他就必须回家和他的太太、孩子团聚,我一个人,算什么?尽管我们有感情,可是有感情代替不了一个现实的相守啊!我永远不能拥有这个人。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使我们最终下了决心。他70多岁的父亲因为尿毒症去世了,他特别难过。处理完后事他对我说,他已经没有父亲了,所以他要全力以赴地对他的岳父好。我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在和我说分手。那天我们在花园酒店喝咖啡。两个人没什么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快走的时候,我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把我自己给他。我说:“你去开一个房间吧,我们最后一起过一个晚上。”他去了。那个房间的电视里正在播一首歌,我非常熟悉的《缠绵为你》,就像我当时的心情。我觉得我当时非常圣洁,我甘心情愿。我问他:“我告诉你我还是一个女孩子,你信吗?”他摇头。我说:“那么你来证实一下吧。”我们什么也没有再说,各自去冲了澡,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了。我关上了灯。我说过我不愿意看见男人的身体。他抱住我、吻我,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紧紧地闭着眼睛。但是他也仅仅是抱着我、吻我,别的,什么也没有做。他说他承担不起,无论如何承担不起我这样 的奉献。当时我伤心极了,趴在床上,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天女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显然是不愿意再讲下去。

我们坐了很久,我第一次给他讲到阿君,讲到我对他的感情,我说我不在乎他有妻子儿子,如果有一天我有可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我会尽全力做一个好太太,可是我注定不可能有那样的日子,之后我们各自穿好衣服,离开了酒店。我也离开了他的公司,我不是在对你回避性的问题,我们之间到这里,就完了。

    天女的表情告诉我,我什么也不能再问,她也不可能再多讲这一段。毕竟这个人不是她的阿君。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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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17.8.2008 12:23:25 | 只看该作者
今年夏天,我有了我现在的男朋友,他是一个加拿大籍的华人,中文讲得不太好,我们在一起是中英文换着说。他是小时候去的加拿大。长得挺帅的,但是回国将近一年了,什么都不做,就靠他父母寄来的钱过日子。什么时候去找他,他都是在床上躺着,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跟他在一起我总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不过他的确对我很好。如果说现在让我分析我们的关系,可能我会认为这是一个错误。但是让我就此画一个句号,我也不忍心。一方面我怕伤害他,另一方面,我的第一次是属于他的。你知道我一直不愿意看到男人的身体,怎么说呢?如果没有看到,他的一些爱抚我还可以接受,会觉得挺美好的,但是一看到,就会觉得非常不舒服,所有的语言和动作就再也不能激起我的兴趣。我们俩第一次也是这样的。当时床上铺的是一条白色的床单,做过之后那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才知道我是第一次。我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后悔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知道。我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给他讲了阿君,也就是我的初恋,我告诉他从那以后我就不是一个健全的女孩子,至少心理上是不健全的。阿君的去世让我明白了很多,原来我是一个被人宠的女孩子,不懂得回报,但是现在如果有一个人真心爱我、疼我,我也一定会好好地待他。这些话不仅是给他讲,也是在说给我自己听。后来他睡着了,睡得特别好。我起床坐在一边看着他,当时就认定,这个人不会是我的丈夫。尽管他能带我出国,但是我的婚姻理想不是这样的,我只想找一个像阿君那样爱我也被我所爱的男人,好好地过一种平凡的日子。我说过分手的话,每一次他都特别感伤。有了那样的关系,他越发地待我好,我也就越发地不忍开口。有的人说女孩子对得到她的第一次的男人会持之以恒,但是我真的没有怎么爱他。我可以好几个月不见他,我希望有别的女孩子闯进来,和他同居、怎么样都行,那样我就有理由离开他了。甚至我不希望我的呼机上出现他的电话号码。我的男朋友一直说我是个重感情的人,而他也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男人,我们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分手,恐怕就是因为这些吧。然而我觉得我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那时候我已经在现在的单位工作,收入还可以,不算太多但是能把自己养得挺舒服的。有时候我走在大街上忽然就会觉得自己挺没劲的,每天就这么晃来晃去的,在回家的时候,看着那些小姑娘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一脸的幸福,有一个人好好地保护她,我就会想到阿君,如果他还在,我就会比谁都幸福的。我甚至一直有自杀的想法。

    天女的脸色黯淡下来,她说曾经有朋友劝她,她也接受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从此就认为自己的生活充满希望。




[ 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17.8.2008 13: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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