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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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北京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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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连载中 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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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6.2006 19:09:50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2000年<br /><br />    一<br /><br />    新世纪,我的生活依旧。<br />    新年过后。还有一个星期的假期, 我为了哄我爸高兴,天天在憋屋里装模做样地学习,演技日益精湛。<br />    星期六,父母照旧出去采购。我跑进父母的房间,从床底下取出几盘黄色录像带。父母趁我不在时,经常搜查我的房间,缴获了不少“赃物”。我只得铤而走险,把“珍藏品”匿藏在最危险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br />    看完毛片,我决定给国内的朋友打电话聊天。我在书房里举着电话本考虑了半天,最终决定打给吕琳。<br />    “喂,您好。”一段时间没联系,吕琳的声音居然变好听了。<br />    “猜我是谁?”受毛片的影响,我的声调中充满了淫荡。<br />    “谁呀?”<br />    “我是你的...男人!”我嗲声嗲气地说。<br />    “别跟我这儿废话,到底是谁?”<br />    我这才听出来,接电话的人不是吕琳,只好问:“您哪位啊?”<br />    “你这人真逗,给我打电话,还问我是谁。”那边冷笑道。<br />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我意识到自己打错电话了,因为我听出来说话的人是金子。<br />    “再贫我挂了啊。”金子口气强硬。<br />    “别别...我是刘峰。”我自报门户。<br />    “哟,您啊,有事儿吗?”金子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估计她也还没忘记两个月前的争吵。<br />    都怪我眼拙,看号码居然看串行了,鬼使神差般地把电话打到了金子家。<br />    “金子吧,呵呵...不好意思,打错电话了。”我老实交代。<br />    “是么?那就这么着吧,挂了啊。”金子冷淡地说。<br />    “甭价儿,将错就错吧,跟谁聊不是聊,对不?”我厚着脸皮说。       <br />    “本小姐可没心情跟你胡扯,挂了。”金子再次跟我告别。<br />    “别挂别挂!”我死皮赖脸地说,“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一挂缘分可就尽了。”<br />    “赶紧的,有屁就放,我对你这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金子丝毫不留情面。    <br />    “我发现女孩儿都特记仇。”我靠到我爸老板椅上,“学习一下我的大度,笑着恩仇就全没了。”<br />    “那叫一笑泯恩仇,臭文盲!”金子骂道,“下午刚见院里摔下来两只老鸹,晚上你就来电话。”<br />    “昨晚梦见你想我了,今儿就特地打个电话,抚慰一下你那颗寂寞的心灵。”我笑着说。<br />    “臭美吧你就!那天看一条新闻的时候还真想起你了,讲一北京男青年常年以偷窥女厕所为乐,被片儿警现场抓获...”<br />    听着她肆无忌惮地攻击我,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回想起来,那时的我可能是空虚到一个境界了。      <br />    “我说金子,下次我回国,你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得了。”我请求道。<br />    “你这不是成心难为我吗?”金子话中有话,“就凭您这条件...难!”<br />    “这事儿你要是不帮我,可别怪我饥不择食,连你都追求。”我威胁道。<br />    “别痴人说梦话了,您这样的,根本不给与考虑。”金子斩钉截铁地说,“不过别说,我们班还真有一个姑娘挺适合你的,名字还跟你的特像,叫刘芬。”<br />    “漂亮吗?”这点我最关心。<br />    “还行吧,跟你挺相配的。”金子说,“下次给你寄张她的照片。”<br />    “我期待着。”我色迷迷地说。<br />    <br /><br />    二<br /><br />    “峰,您能描写一下这幅图吗?”英文老师用英语对我说。<br />    我英语底子奇差,单词量很小,翻来覆去就会那几句。望着贴在黑板上的海滩广告画,我半天造不出一句整话出来。<br />    “... it&#39;s a beautiful... ”我绞尽脑汁回忆“海滩”用英文怎么说。<br />    坐在一旁的弗兰克小声提醒:“Beach...”<br />    “Well,on the picture, i can see a very very big bitch(婊子).”我还没来及的造第二句,同学们就都已经抱着肚子笑翻了。<br />    “怎么了?”我扭头问咧着大嘴狂笑的弗兰克。   <br />    “你真强!”弗兰克拍着我的肩说。<br />    “请安静!”英文老师涵养很好,她指着沃尔夫说,“请您来试一下。”<br />    大流氓沃尔夫冲我了抛了媚眼,接着大声说:“There is a very big bitch on a very big beach...” <br />    新一轮笑潮翻滚而来。我跟着笑,却笑得很迷惘,心说“bitch”难道不是海滩的意思吗?<br /><br />    下午回到家,小妈交给我一封吕琳的来信。打开信封,一张照片先掉了出来。照片上的人是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她站在沙滩上摆出一个特别矫情的姿势,脸上洋溢着腻歪人的媚笑。照片背面有一行字:这就是刘芬,慢慢欣赏吧!!!金子。<br />    “泼你个西瓜!”我忍不住骂出声。想到金子竟然把这种货色的女同志介绍给我,还说我们般配,我连把她前奸后杀的狠心都有。<br /> <br /><br />    三<br />    <br />    “刘芬说话可嗲了,人还特温柔,”金子在电话里兴致勃勃地扮演红娘的角色,“每天都会像小花猫似的,依偎在你那不算宽广的怀抱中起腻。你不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吗?”<br />    我压着火说:“你把这么一位优秀的少女介绍给我,心中对你的感激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礼尚往来,我也介绍个优秀的少男给你吧。”<br />    “算了吧,瞅你那样儿,你的朋友也优秀不到哪儿去。”金子不屑地说。<br />    “那小伙儿跟你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们上辈子一准儿是夫妻,骗你是孙子。见你第一面儿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不过那会儿跟你不熟,没好意思提。”我信口开河。<br />    金子信以为真,说:“那他一定很帅,而且有素质,比你强一万倍。”<br />    “那是当然了!人家是我们区有名的二傻子,小时候脑袋被门挤过,患有轻微弱智,整天挂着两行清鼻涕蹲在路口,嘴中念念有词...”<br />    “打住!”金子打断我的描述,“我招你了?”<br />    我继续说:“仔细听,他翻来复去只说一个字:‘金...金...’。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认识你以后我恍然大悟,原来人家小伙儿蹲那儿呼唤他爱人的名字呢。”<br />    “你什么意思啊,找不痛快呢?”金子有点生气。<br />    “歧视智障人士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存心气她,“像你这样以恶毒摧残男性为乐的女性,是男人都受不了。但是换成二傻子情况就不同了,无论你怎么撒泼儿,他绝对不跟你一般见识。等你骂够了,人家还会主动逗你高兴呢,‘妈,我要吃奶。’”<br />    “你别不要脸了。”金子发起攻势,“那二傻子其实就是你!别试图掩饰了,我早察觉你智商低于常人不止一点儿半点儿。人家张海迪是身残志不残,你是身残志更残,躺街上要饭都影响市容。我看出来你父母真的是很善良,换我是你妈,早把你按脸盆儿里憋死了,让你活着也是显眼。”<br />    “嘿...别掩饰你对我的欣赏了。”我慢悠悠地回击道,“为了考验我,故意把一个巨糙无比的货色塞给我。你也忒小瞧我了!”<br />    金子被我气得直喘粗气:“我告诉你刘峰,别以为你家里有两个臭钱就了不得了。你这种垃圾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去尊重。”<br />    这会儿轮到我被气得眼冒金星了。<br />    “请把寄给你的照片退还给我,没事儿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金子口气强硬地说,“我很讨厌你这种人。”<br />    “一张破照片谁稀罕啊?”我怒不可遏地说,“我少跟我这儿犯狂,你这样儿我见多了,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等着吃亏吧!”<br />    “之前说你是垃圾都抬举你了,”金子对我做出总结,“你连垃圾都不如。再见!”<br />    我心里这叫个气啊,恨不得把电话机摔到地上,再踩上两脚。<br />    再给她打电话我是孙子!我暗自发誓。<br />    一个月以后我成了孙子,这就是后话了。<br /><br /><br />    四<br /><br />    历史老师“猪博士”斜坐在桌子上,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纳粹时期的德国社会。讲到屠杀犹太人那段黑暗的历史时,全班异常肃静。我做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那张瘦小的书桌因担负不起“猪博士”肥胖的身躯而选择散架,摔死那老丫挺的。<br />    “我们应该从悲剧中吸取教训,以免历史的重演。”“猪博士”严肃地说。<br />    我心中骂道,你丫就是一彻头彻尾的伪君子!<br />    在我看来,“猪博士”是学校里最排外的教师之一。“两极分化”在他的课上体现得最为突出。坐在前三排的一色儿都是德国学生,外国学生几乎都坐在后排。<br />    德国中学的评分标准分为考试成绩和老师对学生的主观印象分,两个部分各占总成绩的一半。“猪博士”给分的原则很简单:拥有日耳曼血统就是高分的保证。德国学生无论表现得有多差,印象分都不会低于3,而外国学生无论努力成什么样子,印象分都不会超过3。“猪博士”的口头禅是:“我最厌恶的就是对于德语语法正确性的严重违反。”<br />    “猪博士”对我颇有“好感”,其乐趣之一就是在课上问一些我根本答不上来的刁钻问题,然后对我进行冷嘲热讽。为了混个及格,我只能忍辱负重、投其所好地装傻充愣,把自己成功地塑造成“猪博士”的开心果。“猪博士”这个外号是我私下替他起的,可见我对他的仇恨度有多深。<br />    “哦,峰...”“猪博士”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你的精神又无家可归了。”<br />    班中传出一阵笑声。<br />    “请您相信我,你说得每个字我都听到了。”我傻乎乎地笑。<br />    “很好,那你肯定能回答出一个问题。”“猪博士”笑里藏刀,“你能告诉我希特勒死亡的准确日期吗?”<br />    “跟你生日是同一天。”我心中暗道。<br />    “1945年...”我支支吾吾地说。<br />    “对,继续。”“猪博士”不依不饶。<br />    “啊呀...问得好...我可惜不知道。”我摆出一副滑稽的样子。<br />    “亲爱的峰,以后请注意听讲。”“猪博士”微微白了我一眼,随即转向他的爱徒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请你告诉他吧。”<br />    “希特勒于四月三十日,当地时间下午三点五十分自杀身亡。”克里斯蒂安挺直上身,语速奇快地说出答案。我怀疑这个马屁精除了知道希特勒的忌日以外,恐怕连“猪博士”的生日也记得一清二楚。<br />    “谢谢!”“猪博士”满意地点点头。<br />    熬完两堂历史课,我斜挎着书包来到高年级休息室。推开门刚进去,我就欣赏到一幕A片中热身的场景。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米亚和一德国猛男目无旁人地互摸着狂吻。弗兰克正好坐在门口,我冲他使了个眼色,扭头走出休息室。弗兰克不一会儿便跟了出来。<br />    “那?嫉妒心在膨胀吧。”弗兰克在楼道里冲我抛了个媚眼儿。<br />    我摇头道:“真不是!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首先,我有些幸灾乐祸,那个小伙子深陷在大便里了。其二,我很同情他。”<br />    “哈哈...”弗兰克大笑。<br />    “几点了?”我没有戴表的习惯。<br />    “十一点半。”弗兰克低头看表,“你还是买块表吧。”<br />    “不愿成为时间的奴隶。”<br />    接下来是两节枯燥到家的英文课。考虑到有一个月没有缺过席的资本,我决定旷课:“英文课我不去了,你帮我请个假。”<br />    “什么理由?头疼、感冒、头晕还是拉稀?”弗兰克虽然从来不旷课,但被我调教得已深谙此道。<br />    “...拉稀!”最糙的理由往往是最具有说服力的。<br />    <br /><br />    五<br /><br />    我昨晚熬夜偷看NBA直播,下课回到家困得真想倒头就睡,但慑于我爸的淫威,还得坚持学习。我晕晕乎乎地坐到书桌前,随手摊开本书,把脑袋垫上去做吸收知识状,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br />    梦中我遭遇金子。她劈头盖脑地狂损我,我欲还击,嗓子里却跟卡了样东西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越说越来劲,吐沫星子把我脸都溅湿了。我气运丹田,试图以仰天长啸的方式来发泄内心中的苦闷,但事违人愿,发出的声音近似于哑巴学舌。“啊啊啊啊...”金子见状,故意学哑巴气我。那情景别提多堵心了。<br />    我醒过来后,发现口水流了一桌子。<br /><br />    吃完晚饭,我静卧在沙发上看漫画书。我爸悄声走进我的房间,一把夺过漫画书,训斥道:“你除了看这些破玩意儿以外,就不能干点儿别的?”<br />    顾及到漫画书的安危,我服软道:“偶尔看一下嘛。”<br />    我爸把漫画书扔到桌子上(我大大地松了口气),说:“你看看人家李云涛,精通电脑,再看大山二山,精通数理化。再看看你自己,什么技能都不会。过上十年,搞不好你就是这几人中混得最差的。别人不光笑话你,还会笑话我。我一辈子都没比别人差过,唯独生个儿子不如别人。”老爷子先前肯定受了点儿什么刺激,把火儿全发在了我身上。<br />    我低头不语,心中很恼火。<br />    “烂泥扶不上墙。”我爸撂下这句话,气哼哼地离去。<br />    我被他说得也没心情看漫画了,抄起张白纸开始涂鸦。我自小就喜欢画画,可惜天赋不足,除了临摹以外,基本上画什么不像什么,曾把桔子画成苹果,青春美少女画成老太太,不排除我遗传了毕加索的艺术细胞的可能性。我涂来涂去,隐约勾画出一个面目可憎的人物肖像,怎么看怎么像我爸。<br />    说心里话,我不恨我爸,逆反期在我身上早过去了。在内心深处,我甚至能理解我爸的心情和想法;哪个父亲不望子成龙?接受不了的是他那强硬的育人方式,太容易伤害晚辈的自尊。我庆幸自己是个生来个性比较坚定的人,不然早被我爸塑造成“乖孩子”型的庸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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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2006 01:44:5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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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2006 13:17:2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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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2006 15:49:40 | 只看该作者
六<br />    <br />    德国中学有个操蛋的规矩,学生如果在两科以上的期中成绩低于4分以下,学校就会给家长发送一封警告信,并且在信中标明下次家长会的准确日期。<br />    不出所料,“猪博士”笑呵呵地给了我一个4减,出乎意料的是英文老师鉴于我在课堂上“脏话连篇”的表现,居然也给了我一个4减,这代表某天早上我爸会在信箱里发现一封令他震怒的警告信,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我曾撒谎骗他说,入了高年级以后,就没有家长会的存在了。<br />    为了保证现有的生活质量,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背水一战,竭尽全力拦截住警告信。不成功便成仁。<br />    经过细致的分析,我得出以下数据:警告信的到来通常是在周六;邮差投信的时间在上午十点半左右;父母周六出门购物的时间在上午十点至下午一点半左右,不过也有拖到十一点才出门的可能性,这与他们的起床时间有直接关系,起床时间跟睡觉时间有直接关系,睡觉时间跟当晚电视节目的精彩性有直接关系。<br />    我专门买回一本供于参考的电视杂志,发现Pro Sieben台会在周五晚间十点一刻左右播放一部好莱坞战争大片,成为最大的潜伏危机。我爸九点过后观看Pro Sieben台的机率在五成以上。我们家楼上楼下有四台电视,分别位于客厅、厨房、父母卧室和我的卧室内。破坏电视接收天线的战略手段只能停留在理论层面上。不排除另外一种乐观的可能性的存在,那就是当晚父母会很有兴致地在健身房里锻炼,累得稀里哗啦,然后洗个澡倒头就睡。不乐观因素是这几天我爸患有轻微感冒,是否有锻炼的欲望是个未知数... 分析来分析去的最终结论是,一切还是听天由命吧。<br />    周五晚,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观察父母的动向。十点左右,我爸和小妈分别坐在客厅和厨房里看电视。我爸看的是录像,片子已接近尾声。小妈看的是香港卫视的连续剧,也快完事儿了。为了诱敌睡觉,我故意在小妈跟前不停地晃荡并循循善诱地连打了好几个哈气。小妈丝毫不为所动,看着电视屏幕傻笑。<br />    “天气如此寒冷,还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最睱(惬)意。”我自言自语道。<br />    “那你赶紧睡去吧!”小妈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br />    十一点半左右,父母才双双走进卧室。我缩在被窝里,心情紧张得就像个深入敌人内部的小特务。心有所思,在梦中我成功地截获了警告信,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我爸的怒吼声:“刘峰,你给我滚下来。”我吓得腿脚发软,心想不应该啊,信在我手里呢。低头再看信皮儿,我差点气抽儿抽儿了,手上拿着的原来是电话帐单...<br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过来,直愣愣地盯着床头的闹钟看。<br />    九点一刻,我爸打开卧室门,慢悠悠地走进厨房吃饭,小妈在卫生间里梳妆打扮。<br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而去,眼见快十点了,小妈连衣服还没换好。我的心时刻悬在嗓子眼儿附近,精神濒临崩溃。<br />    十点一刻,我爸在楼下催促小妈动作快点儿,小妈不耐烦地应道,着什么急啊?我恨不得冲进卫生间,照小妈屁股上狂揣两脚。<br />    十点二十分,小妈不紧不慢地下了楼。我爸问她要不要吃点早餐。她说不饿。我对小妈的胃感激不尽。<br />    十点二十五分,两人站在门口磨磨蹭蹭地商量去什么地方购物。同一时间,我跪在屋中央,默默向上天承诺,如果今天能脱难,保证一个星期不看漫画。<br />    十点二十九分,父母终于穿上鞋准备离去。我面向窗口做发功状,希望能用精神力量来延迟邮差的到来。<br />    十点三十二分,父母驾车离去。我有种死里逃生的快感。   <br />    十点三十五分,邮差把信件投入信箱里,发出极大的金属撞击声。<br />    十点三十六分,我握着轻如鸿毛的警告信,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br /><br /><br />    七<br /><br />    为了应付下个星期的数学考试,我埋头苦做习题,做累了就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一阵儿呆。我爸和小妈在楼下为了件小事儿吵嘴,音量相当高,没吵一会儿两人就停了战,一起商量晚饭吃什么。做完习题,我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想心事儿,想来想去实在没想到有什么值得可想的,就爬起来给吕琳写信。<br />    “...德国的冬天巨冷,那天我衣服穿少了,等车的时候冻得直打颤,清鼻涕决堤般地冲出鼻孔,正好我还没带纸巾,就恶心不啦叽地用大衣袖子擦鼻涕。无情的冬天迫使我成为了一个小脏孩儿...我和金子又吵架了,这次完全是她的错,把一个特别寒碜的女同学推销给我,还骂我是垃圾。你说她怎么就那么横呢?就凭她这性格,以后走上社会肯定吃大亏...最近跟晓勇和马仃他们没什么联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俩孙子太没良心,从来也不知道给我写封信报告一下近况...很羡慕你们在国内的生活,多丰富多彩啊!想比之下,我感觉在这里跟坐牢似的...希望今年暑假老爹能开恩让我回国爽一把,不然我就彻底废这儿了...”<br />    写完信,我好不容易在抽屉里找到一个空信封,写地址的时候却不知道思考什么去了,把“北京市海淀区”写成了“北京区海洋市”。<br />    最近我爸的生意做得不是很顺,脾气更不顺,吃饭期间也不忘抓紧时间恶心我几句,加上小妈把炸酱卤调得过咸,我只吃了一碗面就没胃口了。<br />    吃完晚饭,我在屋里做俯卧撑,做到第二十多个的时候,胳膊没吃住劲儿,下巴磕到了地毯上,差点导致咬舌自杀。<br />    我爸突然阴着脸出现在我屋里,对我说:“你明天给我要一下各科老师的电话。”<br />    “嗯...”我半死不活地应道。<br />    “你甭想蒙混过关。”我爸说完,扭头离去。<br />    不蒙怎么过得了关啊?!我想了半天对策,最后决定先上床睡觉,把烦恼留给明天。<br />    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我悲观地认为,活着真挺没劲的。<br /><br />    第二天刚进家门,我就得到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 我爸上午接到一笔订单,中午出发去了汉堡,一个星期以后才回来。跟老师要电话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br />    小妈见我大模大样地躺在床上打盹儿,叹道:“你爸一走,你就不学习了。”<br />    我懒洋洋地对她说:“就让我享受几天舒心的日子吧。”<br />     <br />    <br />    八<br /><br />    “喂,您好。”<br />    “同志您好,请找一下张同志。”我粗声粗气地说。<br />    “张同志?我们这里没有姓张的,您是不是打错了?”金子很有礼貌地问道。<br />    “啥?”我惊呼道,“咋能呢?你们这旮儿真没姓张的?”<br />    “您应该是打错了。”金子很有耐心地说。<br />    “我看看啊...”我强忍住笑,“没...没打错啊!”<br />    “您别着急,慢慢说。”金子安慰道。<br />    “俺大兄弟给俺的号码是0108XXXXXXX。”<br />    “号码倒是没错。”金子说。<br />    我带着哭腔说,“这下咋办呢?俺刚到北京,举目无亲的。”<br />    “您看我能帮您做点儿什么?”金子的善良让我多少有些感动。<br />    “你以后对我好点儿就行了。”我不忍心再逗着她玩了。<br />    “你是谁啊?”金子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凶狠无比。<br />    “老被你无限伤害的那个优秀男青年。”我笑着说。<br />    “刘峰,你觉得这样愚弄人有劲吗?”金子立刻猜到是我。<br />    “我错了,真的!”我真诚地说,“你的表现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居然一点儿都没歧视我。”<br />    金子冷笑道:“我发现你打骨子里就是一农民,一张口乡土气息扑鼻而来,透着股马粪味儿。”<br />    “你尽情地辱骂我吧,今天我保证不还口。”我信誓旦旦地说。<br />    金子当然不会跟我客气,系统化地把我从头到脚损得皮无完肤。我念在她善待“农民”的份儿上,真也就没生气,在挨损的过程中始终面挂微笑,偶尔还献媚般地插嘴道:“没错,你分析得真透彻,一针见血。”<br />    “刘峰,郑重地请求你一件事儿。”金子突然话锋一转,严肃地说。<br />    “说!看我能不能办到。”我爽快地说。<br />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br />    我先是一怔,愤愤地说:“凭什么呀?噢,你把我蹂躏够了,过瘾了,接着就翻脸不认人。那我成什么了,鸡啊?”<br />    “知道自己是什么档次就好,麻烦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金子下最后通牒。<br />    我气得眼冒金星,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大爷,你他妈才是鸡呢!”<br />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后,我又一次暗自发誓,再跟这个臭娘们儿有任何来往,我刘峰不是人!<br />    这个毒誓使我在小半年后脱离了人类的大队伍,这就是后话了。<br />    <br />   <br />    九 <br />     <br />    手提音响发出极为闹心的德国摇滚乐。一帮同龄人喝着啤酒,嚼着薯片,随着音乐声又唱又跳。我手中握着啤酒瓶,晕头转向地站在岸边观赏缓缓流淌的莱茵河水和行驶而过的舶船。  <br />    谁都没能料到,预谋已久的群殴变成一场了盛大的野外Party。<br />    事件的发起人是大流氓沃尔夫。他不久前勾搭上了一个外校的女孩儿。女孩儿的前男友知情后,妒火中烧,扬言要收拾沃尔夫。大流氓沃尔夫自然不会示弱,决定以决斗的形式解决问题。几乎全年级的男生都被邀请参战,连弗兰克这种老实孩子都收到了“英雄帖”,另外他还招来不少校外的社会青年助拳,看架势是要大干一场。<br />    入春以来,德国的气候逐渐转暖,很适合室外活动。决斗的地点定在一片位于莱茵河畔的绿地上,那里位置偏僻,警察如不是迷路,绝对不会光顾。<br />    我和弗兰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早早来到决战现场。当天我们拨儿一共来了四十多人(四分之一为不具备战斗力的女生),声势浩大。大流氓沃尔夫为了鼓舞士气,出血买来十几箱啤酒,结果在敌方到来之前,我方战士喝倒了小一半,损失惨重。<br />    大流氓沃尔夫的情敌按时赴约,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傲视群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带来的打手数量虽不足我方三分之一,可各个凶相毕露,气焰嚣张。大流氓沃尔夫昂着头与对方互相眺望,握着酒瓶的手却在微微颤抖。<br />    “我认识他,”一个社会青年对大流氓沃尔夫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跟他谈谈。”<br />    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中有这么一段旁白:“...几人十几人的遭遇战打得最狠,也常出人命,几十人上百人的架却往往打不起来,因为人勾来的越多,就越容易勾来熟人,甚至两拨儿都去勾了同一拨儿人...”我发现这是铁的规律,不分时代、国界和文化背景。<br />    两方最终以和谈的形式解决了矛盾。几瓶啤酒下肚后,大流氓沃尔夫与情敌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br />    我被当日的火热气氛所感染,没少自己灌自己,回到家后,大脑仍处于恍惚的状态。我爸见我一副烂醉的样子,指着鼻子骂我。我丝毫没往心里去,放肆地拍着我爸的肩膀说:“苦口良药,你的一番好意哥们儿心领了。”挨了一个大嘴巴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扑进厕所狂吐。<br /><br /><br />    十<br /><br />    “克里斯蒂安,1减。”“猪博士”念出爱徒的期末成绩。<br />    “Ja(好)!”克里斯蒂安欣喜地挥了一下拳头。<br />    “继续这样!”“猪博士”鼓励道。<br />    两个胖子相视而笑。<br />    我悄声对弗兰克说:“他们要不是同性恋,那克里斯蒂安肯定就是‘猪博士’的私生子。”<br />    弗兰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br />    “心情不错?”“猪博士”转头看着弗兰克说:“你确实一个有高兴的理由,1减。”<br />    “谢谢。”弗兰克满意地点点头。<br />    “小心点,老梆子想让你当他的性奴隶。”我拿弗兰克开涮。<br />    “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屁股吧,万一他给你一个5,你不陪他睡觉都不行了。”弗兰克回击道。<br />    “峰...”喊到我名字的时候,“猪博士”故意玩悬念,“你怎么估计自己的成绩?”<br />    “1加!”我脱口而出。<br />    班中传出嘘声,数克里斯蒂安嘘得最厉害。<br />    “啊哈!”“猪博士”不屑地笑道,“很遗憾,我会让你很失望!在这两个月中你尽管有些进步,但你的基础知识贫乏得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所以...4!”<br />    “没有‘减’?”我傻不啦叽地问道。<br />    “4整。”“猪博士”确认道。<br />    “Ja!”我高举双臂,欣喜程度不亚于得1减的克里斯蒂安。<br />    “猪博士”脸上洋溢出慈善家般的笑容。<br />    Gymnasium(高级文理中学)的升学条件比较苛刻,十几门课中如有两门不及格,便须选择其中一门补考,两门以上不及格或者一门得6,那就必须蹲班,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我的情况在一个月前并不是很乐观,历史课和英语课的成绩都是4减。4减这个成绩比较恶心人,虽说跟4整只差半个档次,但仍处于不及格的范畴之内。“猪博士”给出的4整对我来讲,相当于是升入十二年级的通行证。<br />    <br /><br />    “我是十二年级的人啦!”我在操场上兴奋无比地照弗兰克的书包上狠踹了一脚,“你现在是不是很嫉妒我?说‘是’!”<br />    “你难道没看到我眼中的嫉妒之光吗?”弗兰克无奈地掸着书包上的大脚印说。 <br />    这时,我看到吴晶从前方迎面而来,便对弗兰克说:“你滚蛋吧!”<br />    弗兰克怕我再踹他,乖乖离去。<br />    吴晶笑嘻嘻走到我跟前,暧昧地搂住我的脖子说:“待会儿跟我走吧。”<br />    “走哪儿去?”<br />    “去我家玩游戏。”<br />    “嗯...”我有点犹豫,“下面儿还有课呢。”<br />    “最后陪我旷一次吧。”吴晶可怜巴巴地请求道。<br />    “怎么意思?以后决定改过自新了?”<br />    “唉!学校把我开除了。”吴晶叹道。<br />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我感到很意外。就以这个家伙在学校里的糟糕表现,不被开除反倒是个奇迹了;他有七门课不及格并被大家私下评为年度旷课冠军。<br />    吴晶一走,哥们儿便又成学校里的独一号中国人了。我想到此节,孤独之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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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7.2006 16:54:3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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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4.7.2006 00:48:47 | 只看该作者
<br />    十一<br />    <br />    一架喷气式飞机翱翔而过,在蔚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白线。我和弗兰克懒洋洋地坐在操场上的石制乒乓球台上闲聊。<br />    离放暑假还差几天,学生懒得上课,老师也懒得教课。数学老师领着我们跑到室外打篮球;语文老师推来台电视放好莱坞大片;年级主任(政治老师)最没创意,直接告诉我们想干嘛干嘛去,别影响到其他班级上课就成。<br />    “计划好假期的行程了吗?”弗兰克问我。<br />    “乘下个星期二的飞机回北京。”我美滋滋地说。每年我是否有回国渡假权利,全凭我爸的心情而定。今年我运气不错,老爷子恩准得挺痛快,这与我顺利升班和他近期做成的几笔买卖有很大关系。<br />    “Cool!”弗兰克眯着眼睛说,“别忘了给我带点好东西回来。”<br />    “这次就不给你带护身符了。”我基本每次给他带回来的礼物的都是开过光或者没过开光护身符,加起来起码有七、八块了,“给你带个中国妞儿回来当性玩具吧。”<br />    “那就找个床上技术好,又会炒中国菜的。”弗兰克跟我在一起混得久了,说话没个正经。<br />    “食色性也!恭喜你,你的精神境界的高度快赶上孔子了。”我赞道。<br />    孔子在中国是圣人,在西方国家则是与苏格拉底、柏拉图一样享有盛名的伟大哲学家。德国柏林得月园的入口处矗立着两米多高的大理石孔子塑像。塑像花岗石基座上刻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孔子名言,足以说明了孔子在德国人心目中的地位。 <br />    “孔子的老婆一定能满足他所有的欲望。”弗兰克羡慕地说。<br />    我撇了撇嘴。说:“据我所知,孔子的婚姻是个悲剧。他的老婆长得极丑,性格凶悍,还是个长舌妇。孔子忍无可忍,一气之下离了婚。他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句名言:‘最难的事情就是跟女人和傻逼打交道(原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br />    “孔子的老婆恐怕是个德国女人。”弗兰克说,“智者也有走眼的时候。”<br />    “在这方面,尼采要比孔子明智得多。”我感慨道。<br /><br /><br />    十二<br /> <br />    飞机上的广播说,北京今日气温高达三十六摄氏度。这种热度对与长时间生活在德国的人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德国一年四季的气候都很阴冷,夏天顶多热腾几个星期,下场雨就浇凉了。物以稀为贵,德国人最大的嗜好之一就是晒太阳,以他们那种晒法,放北京非晒成皮肤癌不可。<br />    我拖着行李走出首都机场,一个戴着黑墨镜的男人迎面拦住我问道:“哥们儿,去哪儿?”<br />    我没搭理这位“黑司机”,径自走向机场出租车站。<br />    “价钱好商量。”“黑司机”穷追不舍。<br />    “都是北京人,您要宰甭宰我。”我不耐烦地对他说。“黑司机”听是本地口音,掉头便走。<br />    我妈本要来机场接我,我嫌麻烦,就没告诉她航班的具体到达时间。我认为一个快十九岁的人,应当具备自己打车回家的能力。<br />    从机场去西城算是大活儿,司机大哥挺乐意,一路上态度友善,絮絮叨叨地跟我聊个不停。我跟北京的哥胡侃向来不讲究真实性。我说我刚从沿海城市出差回来,那边天气特好,比北京凉快多了。<br />    “您参加工作几年了?”司机大哥随口问道。<br />    “五年了。”我下意识摆出一副久经沧桑的面目表情。<br />    “您瞅着岁数可不大。”司机大哥说。<br />    “那您猜我多大了?”<br />    司机大哥瞥了我一眼,说:“差不多二十五、六,肯定不到三十。”<br />    我乐呵呵地说:“您猜得还真挺准,我二十六。”<br />    “是吧,我看人特准。”司机大哥得意地说。<br />    北京交通堵塞得犹如厌食症患者在便秘。无数车辆在三环路上排成笔直的长龙,缓慢地爬行着,酷似饭后散步的蜗牛。司机大哥见缝就钻,车身仿佛与他的身体神经连接在一起,接二连三地制造出物理学上的奇迹。以前听人说,北京出产的司机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此言尽管有些夸张,不过也没夸张到哪里去。<br />    市区中的工地和新建的豪华型建筑物触目皆是,令我目不暇接。<br />    如今的北京就像刚摔了一个狗啃泥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的脸上沾满了土渣子。<br /><br />    “请开门!”熟悉的语音门铃声从屋中传出,我妈的高嗓门随即响起:“谁呀?”<br />    我高声回答:“你儿子!”<br />    “哎哟,儿子回来了。”<br />    开门的人是晓勇。他一个箭步冲出来,用力抱住我:“想死我了!”<br />    我捏着他的腰说:“你又胖了。”<br />    一年没见,我妈明显见老,白头发比去年密了许多,让我瞧着直心酸。<br />    “儿子,让妈好好看看。”我妈拉住我细细端详,“怎么瘦了?”<br />    “妈,您什么眼神儿啊?”我笑着说,“我明明是胖了。”<br />    我妈把鼻子凑到我脖领子前闻了闻,埋怨道:“真难闻,一股洋人的味儿,待会儿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我给你好好洗洗。”<br />    “我怎么闻不着?”我揪起衣领猛嗅,“没味儿啊。”<br />    晓勇笑着说:“你在国外闻惯了臭胳肢窝味儿,嗅觉迟钝。”<br />    我妈让我先进屋躺会儿,自己颠颠跑到厨房里下饺子。<br />    我打开行李,掏出一个Zippo打火机递给晓勇:“给你带的。”   <br />    晓勇接过火机,高兴地说:“还是你了解我,很贵吧?”<br />    我冲他抛了个媚眼,细声说:“是你后姑妈结得帐。”<br />    晓勇把火机装进衣兜,说:“那我就不谢你了。”<br />    “你给马仃打电话,叫他下午过来报道。”我吩咐道。<br />    “你先歇会儿,坐了一天飞机不累呀?”晓勇把我按到沙发上。<br />    “我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一点儿不累。”自踏上祖国大地之后,我的精神始终保持在亢奋的状态下。<br />    我从屁兜儿里揪出电话本,首先拨通了吕琳家的电话。<br />    “喂。”吕琳本人接起电话。<br />    “您好,请问吕琳在吗?”我含糊不清地说。<br />    “我就是,您哪位?”<br />    “我是居委会的。据部分同志反映,你每晚都带不同的男同志回家过夜,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老实交待,是不是卖淫嫖娼来着?”说着,我自己先忍不住乐了出来。<br />    “讨厌!”吕琳立刻从笑声中辨别出我的身份,“你多久没跟我联系了,现在在哪儿呢?”<br />    “我在德国。”我随口骗人。<br />    “什么时候回来?”吕琳问道,“我还等你请我吃饭呢。”<br />    “唉!”我叹道,“今年回不来了。”<br />    “为什么?”<br />    “因为...我不愿意面对一个问题...”我欲言又止。<br />    “怎么了?”吕琳关心地问道。<br />    “我怕你与我重逢后,忍不住向我求爱,我实在不能答应你,但又怕伤害你。”我痛苦万分地说。<br />    “去你的!你能有个正经吗?”<br />    “要不这样,你如果愿意对我说仨字,我就回来。”<br />    “我恨你!”吕琳不带犹豫地说,“行了,你回来吧。”<br />    “不是这仨字。”我慢悠悠地说。<br />    “你烦不烦啊?”吕琳不耐烦地说,“快点儿,有屁就放,要我说什么?”<br />    我歪头思考了片刻,说:“说‘我想你’。”<br />    坐在一旁的晓勇默声做出呕吐状。<br />    “真恶心。”吕琳说。<br />    “说嘛,唔...”我嗲声嗲气地请求道。<br />    “真拿你没办法,”吕琳无可奈何地说,“我想你行了吧。”<br />    “不够浓烈。”我对她毫无感情色彩的“思念”很不满意。<br />    “去死吧你!”吕琳诅咒道。<br />    “明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点儿,晚上一起吃饭。”<br />    “大混蛋!我就知道你回来了。”<br />    和吕琳约完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紧接着给冬子宿舍挂去电话。冬子得知我归来了,兴奋得跟捡了钱似的,承诺一个小时后赶到。<br />    “就见你忙乎了。”我妈把一大盘饺子摆到茶几上,“今天哪儿都不许去,在家里好好休息。”<br />    “妈,晓勇,你们也吃哈。”我边说边夹起一个饺子,嚼了几口后囫囵吞下。<br />    家乡的饺子真他妈好吃!<br />    “小心烫着。”我妈心疼地说,“你在德国是不是连饺子都吃不上?”<br />    饺子太香,吃得我根本顾不上回答我妈提出的幼稚问题。没过一会儿,一盘饺子就被我一个人扫荡得一干二净。我拍拍微鼓的肚子,学日本漫画中的“小新”说:“好满足哦!”<br />    我妈心疼地摸着我的脸说:“儿子,你想吃什么就跟妈说。”<br />    <br />    冬子进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年不见,更帅了。”<br />    我狠捏了一下他的屁股,说:“还是那么的有骨感,更像葛优了。”   <br />    “你...”冬子指着我说,“看在你刚回来的面儿上,原谅你一次。再敢说我像葛优,我废了你。”<br />    “潘月来了。”我妈刚睡完午觉,乐呵呵地从卧室里走出来。<br />    “阿姨好!”冬子从小就老来我家玩,跟我妈特别熟。<br />    “潘月好像又长个儿了,有一米八多了。来小峰,你和潘月比比。”我妈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让我和所有在视觉上比我高的人比身高。<br />    我和冬子背靠背紧贴在一起,我妈站在一旁目测:“潘月看着比小峰高,实际上差不多。晓勇,你过来。”晓勇应了一声,乖乖地跟我贴在一起。我妈继续给自己心理找平衡:“你俩也差不多高。小峰体格太壮,不显个儿。”<br />    冬子嘴甜,特会讨我妈欢心:“小峰即有欧洲人的强壮,又有亚洲人的细腻,乃是一个尤物。”<br />    我妈听后,乐得都不行了。<br />    聊了一会儿,我妈说去机关点个卯。临走之前她跟我一再嘱咐,让我在家里好好休息,别出去折腾。<br />    我妈前脚刚踏出门,晓勇后脚就点着一根烟,另外还扔给我一支。我叼起烟深吸了一口,好久才把淡淡的清烟吐出。<br />    “哟!会过肺了。”晓勇惊喜地说。<br />    “小意思,”我得意地说,“一德国姑娘教我的。”<br />    “你给我好好讲讲你在德国的风流艳史。”冬子憨笑着对我说,“我就喜欢听你喷这方面的事儿。”<br />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甭老拿我说事儿,你现在不也有家室了么。”<br />    “惭愧惭愧!”冬子抱拳作揖。<br />    “冬子长大了,”我感慨道,“翅膀硬了,在没有我指导的情况下,居然骗到了妞儿。”<br />    “今非昔比,我在我们大学可是情圣级人物。”冬子大言不惭。<br />    “那今晚我做东,你把嫂子叫出来,让我也瞻仰一下。”我对冬子说。<br />    “唉...”冬子叹道,“你倒是早回来一个月呀。”<br />    “分了?”我惊呼道。<br />    “人家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当她哥。”冬子咧着嘴笑。<br />    “那你们的关系曾经发展到什么程度?”我对这方面的事情格外感兴趣。<br />    “吻了!”冬子不无自豪地说。<br />    “没横向过?”<br />    “你以为我是你呀?”<br />    “嗨!”我白了冬子一眼,“你抽空儿跟晓勇讨教一下,人家在初三的时候就当过爹了,打胎的钱还是我从德国偷偷寄给他的。”<br />    晓勇脸上一红,说:“别提我过去的丑事儿了。”<br />    “你们哥俩儿都很强。”冬子赞道,“家学渊源,将门虎子。” <br />    正聊着,门铃响了,我走过去打开门,不觉一怔,门口站着一个长发男,头发遮住大半边脸,以致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身穿印有硕大骷髅头的黑体恤衫和破旧不堪的牛仔短裤,脚踏黑皮凉鞋,形象不伦不类至极。<br />    “呵!这就回来了!”长发男一张嘴,不用瞧就知道是马仃。<br />    我退后两步,把他让进屋,上下打量着他说:“我操,你丫这造型也忒诡异了。”<br />    “土了吧!”马仃潇洒地捋了捋头发,“这是现在的流行新趋势。”<br />    “还成,挺另类的。”冬子和马仃交情不深,说话很留情面。<br />    “我看像丐帮的五袋弟子。”晓勇笑道,“手里再捧个破碗儿,更有效果。”<br />    马仃对晓勇的嘲笑嗤之以鼻,扭头问我:“你觉得我酷吗?”<br />    面对马仃极度渴望得到赞许的眼神,我只能违心地说:“还需要点儿时间去接受,但总的来说...挺狂野的。”<br />    “你见识一下。”马仃把我神秘兮兮地拉进光线昏暗的厕所里,指着自己身上那件黑色体恤衫说,“看!骷髅头是荧光的。”<br />   <br />    当晚,我们在一年前吃送行饭的那个小饭馆里吃接风饭。<br />    然然姗姗来迟,刚坐下就被我寒碜:“你丫怎么越来越杆儿了。再瘦点儿当小偷算了,顺着门缝儿就能骝进屋去。”<br />    “小偷这个职业属于技术工种。”然然回击道,“以你丫的资质,顶多拦路抢劫。”<br />    酒过三巡,我高声对大伙儿说:“一年过得真他妈快!去年我走的时候,咱就是在这儿吃的,好像昨天的事儿似的。”我举起酒杯,“说句肉麻的,在那头儿我甭提多想你们了。来,干杯!”<br />    马仃把整杯啤酒一口干下,卷着大舌头说:“我们也想你!干脆回来得了,国外哪儿有咱中国好。”<br />    晓勇递给我一根烟,说:“忘跟你说了,丽丽让我给你带好儿。她和她妈去南方旅游了,回来以后再来看你。”<br />    然然问晓勇:“是以前哪个吗?”<br />    “是!”我替晓勇回答道:“俩人都好两年多了。”<br />    “快三年了。”晓勇美滋滋地说。<br />    马仃不屑地说:“晓勇,说句话你甭不爱听,丽丽被你惯得都不像样儿了。”他转头向我汇报道,“当着兄弟几个的面儿哈,丽丽猖狂得敢用大耳刮子刮你弟。你说这成何体统?”<br />    “放你妈狗屁!”晓勇怒骂道。他最听不得别人数落丽丽的不是。<br />    “有没有这事儿吧?”马仃得理不让人,“我告诉你,我早看不惯你在女人面前那怂样儿了,跟他妈三孙子似的。”<br />    晓勇大怒之下,狠拍了一下桌子,把面前的杯子差点震倒。<br />    “都打住啊!”我连忙劝架。<br />    “我都懒得说你,”马仃嘟囔道,“平常省吃俭用,抽的烟都是最便宜的,剩下的全给人家上贡了。”<br />    “我愿意!”晓勇瞪圆了眼说。1<br />    我冲马仃使了个眼色,说:“我头天回来,给我点儿面子,甭说了。”<br />    马仃这才住嘴。<br />    冬子见气氛尴尬,忙岔开话题:“小峰,电话里你说搞定了一个德国妞儿,倒是给哥儿几个讲讲。”<br />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趁着酒劲,神采飞扬地戏说了一番我和米亚的爱情故事。鉴于听众们的喜好,我特意把性爱部分描写得格外细致和夸张。<br />    “太强了!”冬子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精神偶像。”<br />    “为了小峰给咱中国老爷们儿争了口气,干杯!”马仃举杯道。<br />    五只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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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4.7.2006 14:40:4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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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4.7.2006 19:48:47 | 只看该作者
<!--QuoteBegin-yypig+04.07.2006, 15:40 --><div class='quotetop'>QUOTE(yypig @ 04.07.2006, 15:40 )</div><div class='quotemain'><!--QuoteEBegin-->逢看必催啊<br />呵呵<br />[right][snapback]1033801[/snapback][/right]<br /><!--QuoteEnd--></div><!--QuoteEEnd--><br />再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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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8.7.2006 22:09:02 | 只看该作者
楼主加油啊! <!--emo&(K)--><img src='style_emoticons/<#EMO_DIR#>/kiss.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kiss.gif' /><!--en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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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8.7.2006 23:20:4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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