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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苏联的“民主化”改革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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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2007 19:21:40 | 只看该作者
前苏联的“民主化”改革剖析   <br /><br />--------------------------------------------------------------------------------<br /><br /><br />作者:大卫·科兹   目前阅读405人次  <br /><br />  <br /><br /><br />    编者按:2000年5月,《来自上层的革命—苏联体制的终结》一书作者之一大卫·科兹访问了中国,并就苏联解体以及苏联存在的社会和经济问题作了大量演讲。在中国,人们对这两个问题似乎有很大的兴趣。这两个问题构成了该书的主题。本刊摘发该书关于“民主化”的一章,供读者参阅。<br /><br />    我们知道,在戈尔巴乔夫成为苏联领导人后不久,公开性政策就开始出台。此后不久,也就是在1987年中,声势浩大的经济体制改革拉开了序幕。最后,作为苏联政治和经济体制改革的第三部分的政治制度的民主化也开始启动。尽管在1987年之初,戈尔巴乔夫就开始强调民主化,但是,直到1988年中,对苏联的政治制度产生实质性影响的重大举措才开始实施,实质性的变化到1989年才开始出现。毫无疑问,苏联政治制度的民主化,是戈尔巴乔夫议事日程中最具风险的部分。如果领导者能牢牢把握政治权力,言论自由往往是可以受到限制或者甚至是可以取消的,经济体制的改革也是可以修正甚至逆转的。可是,政治制度的彻底民主化,却可能大大削弱领导者手中的权力,甚至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真正的民主化,可能会使权力从戈尔巴乔夫及其幕僚手中转移到其他一些持不同政见的集团手中。<br /><br />    为什么戈尔巴乔夫会采取这样一种冒险的做法呢?显然,领导层是基于这样三个理由的:<br /><br />    首先,戈尔巴乔夫及其幕僚认为,只有通过民主化,才能使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戈尔巴乔夫注意到,民主的缺乏已经成为社会主义社会发展最大的障碍。他认为,在社会主义社会,只有通过发展民主的各种形式,通过自治的扩大,才能在生产、科学技术、文化艺术和其他一切社会领域中取得成功。<br /><br />    其次,1988年领导层推进民主化进程有一个更为实际的原因。因为部分官僚机构已经成为了经济和社会改革的阻力,所以戈尔巴乔夫得出结论,民主化是消除这种阻力、推进政治和经济体制改革的必由之路,将会使每一个苏联公民受益,他们是克服这场改革的阻力的生力军。民主化会使劳动群众行动起来,清除经济和社会改革的阻力。更为重要的是,戈尔巴乔夫注意到:“民主化也是使目前的改革不至于半途而废的最根本的保证。”<br /><br />    第三,戈尔巴乔夫及其领导层似乎已经注意到民主本身就是社会发展的目标之一。他们似乎注意到对于建设社会主义来说,民主是同等重要的一个目标。戈尔巴乔夫写道:“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改革的本质在于它把社会主义和民主有机地结合起来”,最好的社会应该既是有社会主义又有民主。他们很快就面临了这两个目标之间的矛盾,因为民主化开辟了一条通向亲资本主义联盟和为权力而斗争的道路。<br /><br />    戈尔巴乔夫上台伊始,就在自己的讲话和施政纲领中谈到“完全的社会主义民主”。尽管在他之前的苏联领导人也经常讲类似的话,但是,由于集权形式的政治制度,这些讲话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变化。接下来,在1987年1月,在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戈尔巴乔夫呼吁苏联社会的“高度的民主”,并把这一目标当作是党的“最紧迫的任务”。<br /><br />    1987年1月的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在如何使苏联体制民主化问题上,大家进行了一场争论。这场争论主要集中在下述几个议题上:第一个议题是讨论对选举政治团体成员的办法加以改革的必要性。领导层提议让共产党和政府官员进行竞选,改变过去那种由上面直接任命和只有一个候选人进行等额选举的做法。第二个议题是主要权力机构角色的变换,政府部门特别是苏维埃政府在行使权力方面要更加积极和独立,而共产党则要从日常的公共事务的管理中解脱出来。这就是所说的“社会主义的以法律为基础的国家”和一种“监督和平衡的制度”。<br /><br />    为了贯彻落实这些新颖的民主化理念,戈尔巴乔夫采用了一种新奇的策略。他提议共产党召开一次专门会议,就苏联政府机构的民主化问题做出计划。在1988年6月党的第十九次代表大会上,苏联走上了形势严峻的民主化道路。<br /><br />共产党党内的民主化<br /><br />    民主化的程序包括共产党本身的民主化问题。1987年1月的中央委员会提出,工厂、乡镇、城市的党组织领导要经过选举产生。而且享有很大权力的地方党委书记要由同级的党委通过无记名投票产生。<br /><br />    由戈尔巴乔夫提议召开的党的第十九次代表大会进一步呼吁党内的民主化。党的领导除了要通过竞选外,任期也规定为不得超过两任,任期五年,其中包括党的总书记。党的领导的连任不是由上级领导决定,而是由下面的选民决定。因此,权力来自下面,而不是像以往一样来自上面。当然,这种试图使共产党成为一个民主化机构的计划从来就没有有效地付诸实施。<br /><br />    这种在党内的民主和开放只是一种例外。只有极少数的党委书记是通过无记名方式竞选产生的。在1987年1月为了呼吁党内民主而召开的中央委员会后两年多, 也就是在1989年7月,苏联《真理报》承认,省一级的党委书记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不到1%。在共产党内权力还是来自上级的任命。<br /><br />    或许以戈尔巴乔夫为首的领导层认为,党外的民主化即政府机关的民主化更适宜于优先进行。他们甚至担心,按照许多党员、党的中层和低层领导的传统观点,真正的党内民主化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他们自己的领导地位。实际上,随着苏联社会问题的日益增加,随着1989年和1990年苏联共产党所面临的反对派增多,如果在党内真正实行民主化,那些主张改革的领导者很可能会落选。事实上,还存在一个组织管理严密的机构,使得戈尔巴乔夫作为党的总书记,能够阻止那些越来越难以控制的下层党的领导起来推翻他的统治,剥夺他作为党的领导人的权力。<br /><br />    戈尔巴乔夫及其助手试图利用共产党作为执政党的权力,推动全国范围的民主化进程,而不是对共产党进行改革,虽然苏联共产党是不民主的。共产党的领导在党内不容置疑的权力,是推进这一进程的一个有利条件,至少在一开始是这样。戈尔巴乔夫作为党的总书记,可以迫使中央政治局同意他的民主化计划,接下来,他也可以得到党的中央委员会的赞同。惟一的障碍在于,如果这一计划获得成功,那么,民主化了的政府和仍然没有改革的共产党相互争夺社会领导权的紧张局势就不可避免地出现。<br /><br />国家的民主化<br /><br />    1987年1月中央委员会发动了苏联政府机构民主化的运动。在这次会议上,戈尔巴乔夫呼吁在苏联进行选举方式的改革。在实践中,苏联公民都可以不受限制地竞选公职,选民都可以在“赞成”或“反对”之间做出抉择。戈尔巴乔夫提出了在代表会议上由多个候选人进行差额选举的新体制。几个月以后,颁布了一条在一些地方进行竞选试点的法令。1987年6月,试点工作开始实施。在一些地方代表大会的竞选中,在200多万候选人中选出了 94 184名代表,占总数的4%。一些以前名不见经传的人当选了,而一些很有名望的人反而落选了,他们不得不忍受这种受到侮辱的痛苦。<br /><br />    不断增长的民主化的热情甚至感染了冷静沉着而且以前很是温驯听话的最高苏维埃。以前,不管党的领导颁布什么样的法令.苏联的最高立法机关(最高苏维埃)总是很快就通过。但是,在1987年夏天,最高立法机关的代表却对一项法令提出了批评和修改,这在最近的苏联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br /><br />    不管怎样,传统的最高苏维埃已经到了梦醒时分。1988年夏天党的第十九次代表大会同意深化对苏联政府的改革,1988年12月最高苏维埃通过了对宪法的修改案和新的选举法。最高苏维埃被议会制代替。人们选出了一个拥有2 250人的人民代表大会,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再选举最高苏维埃,这是一个由大约500人至550人组成的立法机构。新人民代表大会中的750人是从“社会团体”包括共产党所列出的名单中选举出来的,而其他的1500人是由公众从潜在的竞选者中选举出来。人民代表大会选出一名最高苏维埃主席作为国家的领袖。<br /><br />    1989年3月,89.8%的苏联选民到投票站参加投票。在3/4的竞选中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候选人争夺一个名额。<br /><br />    由于只有一个合法的政党,所以这种选举和西方的选举有很大的不同。然而,尽管  80%的候选人是共产党员,但是,许多席位竞争非常激烈。鲍里斯·叶利钦在1987年的角逐中,出乎国家领导人的意料,在莫斯科地区获得89%的选票当选。在一场本来只是象征性的竞选中,叶利钦虽然遭到莫斯科共产党领导人的强烈反对,但他还是打败了由共产党确定的候选人——一位生产苏联高级领导人所喜爱的豪华轿车的工厂厂长。其他许多拥护快速和激进改革的人也在竞选中击败了共产党所确立的候选人而获胜。在波罗的海诸共和国中,那些非官方民族运动所支持的候选人都在竞选中获胜而进人人民代表大会。<br /><br />    在选举过程中,对民主还有许多的制约因素,这包括在击败共产党所确立的候选人之后当选人的任命程序。但是,人们对民主的热情至少在苏联几个欧洲加盟共和国中迫使地方官员不得不同意任命他们所不喜欢的候选人。与一般的民主最大的不同是,苏联的人民代表大会为社会团体保留了750个席位,保留的这些席位被视为共产党的国会议员。但是,即使这一做法也在公众的压力下产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当科学院的领导宣布社会团体的候选人是一些早已确定的人时,在科学家中立即引起骚动。领导层不得不修改候选人名单,最后,科学院的一些拥护激进改革的人也被选进人民代表大会,这其中包括持不同政见的科学家安德烈·萨哈罗夫。作家协会也选了几个自由派的代表进了人民代表大会。<br /><br />    这是最富有讽刺意味的。在人民代表大会这样的组织中为社会团体留出750个席位,这可以被理解为对民主的最异乎寻常的破坏。1989年底,人民代表大会决定在未来的选举中取消这一做法。然而,许多家喻户晓的、很有影响的、赞成民主的代表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如果按照一般的地理区域来进行选举,不知道他们能有多少人能当选。<br /><br />    许多想维护原有社会体制的人都在竞选中失败了。几个军队高级将领也落选了。摩尔曼斯克的北方舰队指挥官、莫斯科的军事指挥官和列宁格勒的军事指挥官都被一般的竞争对手击败。而在民主德国的苏联军队总司令却被一个中校给击败。许多共产党的官员也落选了,包括一些没有竞争对手而大多数选民投反对票的人。列宁格勒地区党的领导人、政治局候补委员余日·索洛维耶夫就遭遇到了这样的命运。地方共产党领导人的命运以莫斯科、列宁格勒和基辅等地最为凄惨。<br /><br />    值得注意的是,不要夸大共产党领导在这种选举中的困难。80%的共和国和省级的党委书记还是在选举中取得了胜利。党的领导尤其是在中亚,没有一个省委第一书记在竞选中失败的。在新的人民代表大会中,共产党员的比例(87%)也大大超过原来的最高苏维埃(71.5%)。但是,由于这场在苏联各地展开的争论和选举已经进入共产党党内,因此,共产党员的含义和以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br /><br />    在苏联最大的和最重要的共和国——俄罗斯共和国,党和政府的管理并不很好。在俄罗斯共和国有232人参与竞选(俄罗斯选举的代表总数是645人),结果有78%的高层领导在选举中落选,有47%的中层领导落选。相反,72%的知识分子却在这场选举中获胜。<br /><br />    新型的、有较大自由的选举为苏联知识分子提供了一次很好的机会。在这场选举中没有任何政党参与,人们都是作为个体平等地参与竞选。知识分子因为能说会道而且学识渊博,因而在这样的选举中往往处于有利的地位。到1989年,大多数电子和印刷媒体都被赞成激进改革、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编辑和记者占领。党和政府的官员都受到媒体的怀疑,而那些赞成激进改革的知识分子却在这场选举中赢得了媒体的好感并被媒体所接受。<br /><br />    对俄罗斯共和国的所有645名代表的研究(只有社会团体所选举的代表除外)表明,知识分子在这场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中确实非常有利,占到了相当大的比例。在俄罗斯的645名代表中,知识分子占了28%,党和政府官员占21%,工人占16%,企业管理人员占14%,农民领袖占13%,农民占8%。而在城市地区知识分子占当选代表的37%。<br /><br />    人民代表大会在1989年5月举行会议。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选举戈尔巴乔夫为最高苏维埃主席(得票率超过了95%),或者像媒体所说的“总统”。选出542名代表作为新的最高苏维埃成员。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电视直播了13天,吸引了近2亿苏联观众。人们对这次会议的兴趣非常大。人们看到发生在苏联社会知名人物之间的争论中,没有哪一个议题是被禁止的。苏联对阿富汗的干涉、斯大林的罪行、军工企业对经济发展资源的巨大浪费、经济改革的失败、贪污腐败问题,诸如此类的问题都是代表们畅所欲言和激烈争论的话题。波罗的海诸国要求独立。一些代表指责共产党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主持会议的主席戈尔巴乔夫不时发表讲话和提出劝告,但还是允许争论中有较大的自由。<br /><br />    新成立的苏联议会有通过法律的权力,它也确实通过了一些法律。但是,它的重要性远远不及以前的立法机构。覆盖范围极大的电视直播,议会的争论,在苏联社会引起了一场巨大的政治震荡。几乎是在突然之间政治公开化了,人们可以就自己所关心的问题广泛展开讨论,其中无疑会反映出社会中存在的各种不同的观点。当时或许还不是很明显,这次人民代表大会只不过是权力转移的开始,它不再是共产党的工具。曾经因为被选为党的领导而享有巨大权力的戈尔巴乔夫,现在被半民主化的政府选为总统,这种选举与共产党已经没有法律上的联系了。<br /><br />    新的最高苏维埃开始严肃认真地行使自己的权力了。1989年6月,当雷日科夫经最高苏维埃同意出任总理时,他发现自己所面对的再也不是一枚橡皮图章了。他所提名的70位部长,有11位不是被委员会否决,就是被新的提名所取代。雷日科夫自己也不得不接受一些猛烈的抨击。<br /><br />    第二年,苏联在全国举行了一些民主化程度更高的选举。1991年,苏联又通过直接的全民选举产生新的行政长官,包括新的共和国总统和主要城市的市长。<br /><br />    在戈尔巴乔夫改革之前,共产党和国家管理部门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在这种体制中,党的领导人的权力最大。党的领导人及其在政治局中的同伴主宰着国家的大政方针,最高苏维埃只是党的政策的赞成和执行部门。这种关系在下面各共和国、省以及地方党委与同级政府之间也是一样的。党中央领导给下级党的领导下达指示,党以直接干预的方式、自己的凝聚力来管理国家事务。<br /><br />    在一个庞大的组织中,管理部门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自治权力。一项策不可能对其实施的每一个细节都规定出来,这就给下面的行政管理部门留有一定的余地。任何监督也不可能是毫无漏洞的,执行政策的人有些行为是注意不到的。党作为公共机构,把人民称为国家的主体,它在国家的作用应当是一种杠杆作用,然而,这种作用并不必然就是决定性的。一个政府官员在具有自己特殊使命的巨大组织中担任很高的职务,那么,这个政府官员很可能就会成为这个组织的利益的维护者,从而损害党的利益。<br /><br />    第二年,苏联在全国举行了一些民主化程度更高的选举。1991年,苏联又通过直接的全民选举产生新的行政长官,包括新的共和国总统和主要城市的市长。<br /><br />共产党角色的转换<br /><br />    在一定程度上卷入政策的实施过程,而不仅仅是只制定政策。而要做到这一点,在机制上就必须把政治局成员作为国家的最高领导。例如,在20世纪80年代,政治局成员往往包括最高苏维埃主席、苏联议会主席、俄罗斯共和国主席、克格勃主席、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等。<br /><br />    党暗中扮演着政府的角色,也具有经济管理的职能。中央委员会的委员很多,他们把持了国家的主要职能部门,包括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中央委员会书记处监督一个庞大的、保证党的政策能够得以贯彻执行的管理机构。书记处成员定期开会,采取措施,以保证党的政策能够在实际中按照预定的计划实行。在传统的国家体制中,党的地方书记在地方同级领导中拥有绝对权威,能够解决争端,统筹安排,从上级领导那里寻求额外的资源。<br /><br />    民主化运动使得党和国家之间的关系这一难题摆到人们面前,并且在1989年达到顶峰,共产党员的数量为1950万,还不到总人口的7%。真正的民主化意味着党对社会的直接控制减少。戈尔巴乔夫的工作应该是要求党集中精力解决政治和意识形态的问题,而不是要党在社会中从事管理工作。<br /><br />    在党的第十九次代表大会提出召开新的人民代表大会的设想以后不久,戈尔巴乔夫就对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做了很大的调整、重组。在1988年9月,中央委员会的部级单位由原来的20个减少到9个,所有与经济有关的部门都被取消了,但农业部除外。中央委员会的部委机构曾经是党对苏联社会进行有限管理和干预的基础,现在被新的“委任制”代替。像意识形态、组织、经济和国际事务这样的部门,都委托给一名政治局委员去领导。同时,书记处也不再总是举行会议。<br /><br />    中央委员会的重组,对共产党本身在苏联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对中央和地方党支部的关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它使党脱离了对苏联社会生活的管理。在这之后的一年里,书记处没有召开过一次会议,只有到1990年6月党的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重新设置书记处以后,才又零星召开过几次会议。<br /><br />    党的地方领导发现中央再也不给他们下达指示。按照利加乔夫的说法,地方党组织只能自作主张,因为中央不给他们任何明确的政策。他指出:“中央似乎已经消失了。”即使在像1989年3月怎样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这样的大事上,党的地方组织也只能自行决定。与此同时,从党的第十九次代表大会传出的消息——党不应该再干预社会的行政事务——地方党的领导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该怎么办。<br /><br />    在苏联的社会制度中,党曾经是统筹一切的核心力量。严厉的中央计划出台以后所出现的重大问题,都是由地方党的领导解决的。如果在某一地区突然出现了经济资源的短缺,地方党组织会与在莫斯科的相关领导联系,解决这一问题。为了推进社会制度的民主化,戈尔巴乔夫突然放弃党在社会日常生活中的领导权。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他改变了党这一重要的统筹力量的作用。而且,这一步骤是在《国有企业法》实施九个月、莫斯科的部长们减少了在苏联管理和统筹个体企业的范围以后采取的。<br /><br />    新的苏联体制要求政府立即担当起过去70年党所担当的角色。但是,在短时间内,政府能否有效地担当起这一职责,还不很明确。新当选的苏联领导人之间充满激烈的斗争,在社会生活中要发挥统筹作用还有很大的困难。最高苏维埃主席卢基扬诺夫在1990年党的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上做出如下评论:在我看来,过去两年造成我们的不幸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党委放弃对社会生活的管理而苏联政府又没有能力担当起管理的职能……同志们,这里出现了权力真空。<br /><br />    虽然苏联宪法中的第六条仍然保证共产党对苏联社会生活的指挥权力,但是,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使党迅速放弃了这一职能。正因为党对社会的指挥权越来越弱,因此社会要求党从形式上放弃这一权力。在1990年2月,大约有10万人集结在党的中央委员会会场外,要求党放弃它在宪法上对社会的统治权力。在戈尔巴乔夫的强烈催促下,党的中央委员会同意放弃党的领导地位。在3月份召开的人民代表大会上,其中大约87%的代表是共产党员,以 1771票赞成,264票反对,74票弃权,对苏联宪法的第六条进行了修正,废除了党在宪法上的统治权力。<br /><br />    也正是在1990年2月和3月正式结束共产党的统治权力的两次会议上,产生了新的总统享有权力的行政制度。作为最高苏维埃主席的戈尔巴乔夫,曾经被非正式地成为“总统”。现在,国会同意实行总统负责制,赋予总统很大的行政权力。这项制度中还包括了监督和平衡机制——总统可以否决立法机构的提案,而立法机关可以以2/3的得票率通过某一法令。人民代表大会任命的法律管理委员会可驳回违法的和违宪的国家法案,可以对总统进行弹劾。新的总统应每5年由公众选举一次。当然,国会也同意了第一任总统人选,这就是众所周知的戈尔巴乔夫,不过他是由议会选举产生的。<br /><br />    新上任的还包括16名“总统顾问班子”,它和内阁差不多,是由总统任命的。现在,戈尔巴乔夫已经创造了一个崭新的行使国家权力的组织,它完全独立于共产党之外。总统顾问班子看起来类似于共产党的政治局。在1990年7月党的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之后,这种相似性得到了确证,最重要的国家领导人—总理、外交部长、国防部长、内务部长、克格勃主席—离开政治局进入了总统顾问班子。和以前的政治局不同,由党的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的人中,除了《真理报》的主编外,其余全是党的专职领导而不是国家领导。它包括15个共和国的党的领导和中央委员会的几位书记。确凿无疑的消息说,从此以后,政治局只领导党而不领导国家,领导国家的职能由新的国家议会和总统代替。<br /><br />    戈尔巴乔夫对于他的党的同僚,是怎样证明这种苏联国家体制的变化和党的地位的变化,特别是从宪法上取消党对苏联社会的统治权力是正当的呢?他不承认这些变化是对社会主义的背叛。相反,他认为这些措施对于发扬苏联社会主义民主和巩固十月革命的胜利果实是必需的。在党的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上,面对由于党的权力的旁落而导致代表们的反对,戈尔巴乔夫呼吁“复兴共产党”,认为它可以“确证社会主义的选择和共产主义前景”,可以“从总体上代表仁慈和人道主义的理念”。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说:“党应当正式放弃它代替政府组织去从事行政和管理的职能。”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共产党仍然应该寻求对苏联社会的领导,但应当以一种新的方式进行:我们相信[党的]先锋队作用不能强加于社会。这种作用只能通过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而积极奋斗……在民主化的进程中,苏联共产党将实现它的政策,努力保持它作为执政党的性质和要求,并通过选举而进入立法委员会的中心或外围。”<br /><br />民主化的影响<br /><br />    戈尔巴乔夫及其改革派的同仁们坚信,政治改革将会巩固社会主义,而不是拆社会主义的墙脚。他们为什么会犯这样一个错误呢?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民主化将会导致对社会主义的拒绝。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苏联人民渴望民主和社会主义。因此,他们得出结论说,制度的民主化决不会给建设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的目标带来危害。<br /><br />    然而,民主化的改革,却使得戈尔巴乔夫的政治权力越来越弱,使得他无法完成社会主义的改革进程,虽然这种状况在一开始并不明显。戈尔巴乔夫得到民众支持的基础来自于党—国精英,因为是他们在1985年使他成为党的领导。正因为党的等级结构和传统体制使党成为一个强有力的机构,所以,一旦他成为党的领导,他就可以得到党—国精英的支持。以这些精英的支持为基础,再加上党的强有力的地位,戈尔巴乔夫就拥有了用以实现自己的计划的组织工具。<br /><br />    这也是戈尔巴乔夫民主化改革的必然结果,到1990年,他已经失去了作为基础的党—国精英的支持,而且,他也破坏了在苏联保证他的强有力的权力的原有组织机构。由于党原有的十分严格的纪律已经十分涣散,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证党—国精英再继续支持戈尔巴乔夫和他所推行的改革计划。由于激进的经济改革导致混乱,国家面临艰难的状况,要重新建立作为基础的民众的支持,也决非易事。而且,也不可能产生一种可以取代党来行使权力的新的工具。作为总统,戈尔巴乔夫可以拥有许多权力,包括对军队的领导,但是,他不打算通过军队来统治国家。他似乎是想把由党正式行使的权力移交给苏联政府,但是,戈尔巴乔夫已经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他面对的是一个具有半独立性的最高苏维埃,不久,他面对具有完全独立性质的苏联政府,包括越来越具有独立倾向的主要城市、俄罗斯共和国和其他加盟共和国。<br /><br />    现在,戈尔巴乔夫不得不为作为其基础的民众支持而做出努力。同时由于他所推行的改革,民主化了的各种机构的力量也日益增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得不去想方设法推行自己的政策。在这种新的不稳定的局势下,那些亲资本主义的各种力量也可能联合起来,伺机夺权。作为民主化进程的一个结果,鲍里斯·叶利钦已经成为俄罗斯共和国的行政首长,首先是通过新成立的俄罗斯议会的投票,然后是通过公众的投票。到1991年年底,从他被选举为俄罗斯共和国的领导开始,叶利钦就把戈尔巴乔夫抛到了一边。苏联垮台了,俄罗斯以全速向资本主义方向挺进。由戈尔巴乔夫所鼓动和领导的苏联政治体制的民主化,在他个人离开政治舞台和苏联社会主义改革计划的失败中,都是至关重要的。<br /><br />    不过,政治体制的民主化在苏联社会主义制度的颠覆中所起的作用很容易遭人误解。叶利钦从作为苏联的一个部分的俄罗斯的领导人,到最后成为一个独立的俄罗斯国家的领导人,这一过程并不是什么选举的直接结果。新的自由选举在最后的权力争夺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它们毕竟只是整个事情的一部分。<br /><br />    任何一场真正的社会革命都不是通过选举实现的。1990—1991年出现的苏联社会革命也不例外。为了争夺到国家权力,叶利钦和他所领导的亲资本主义联盟,除了要在新的民主化的苏联制度下赢得选举外,还必须做其他许多工作。就像保守派力图回到从前一样,他们也必须从政治上击败戈尔巴乔夫和社会主义改革者。作为苏维埃联邦共和国的总统,戈尔巴乔夫的级别比叶利钦高,但是,保守派的代表们在苏联国家中也居于很高的地位。在1990—1991年间的政治斗争中,叶利钦及其所领导的亲资本主义联盟所赢得的至关重要的最后胜利,他们赢得了党—国精英的支持,这些精英分子拒绝了戈尔巴乔夫建设一个革新了的社会主义的计划。<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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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6.2007 17:45:29 |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color:red'><span style='font-size:14pt;line-height:100%'>“俄罗斯思想”与俄罗斯社会转型</span></span><br /><br />来源:中国论文下载中心      作者:周尚文  <br /><br />“俄罗斯思想”是俄罗斯民族所特有的、具有本质意义的思想观念及其独特的思维方式。俄罗斯思想渗透在俄苏发展的各个不同阶段上,无疑也在当今俄罗斯的社会转型过程中有所表现。既是当今俄罗斯总统普京治国纲领的思想源泉,也是解读俄苏社会和历史上发生的许多重大事件的一把钥匙。<br /><br />            一、俄罗斯思想:俄国历史文化的聚结点<br /><br />    近年来,人们对俄罗斯思想议论颇多,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原因很简单,俄罗斯思想包容著丰富而复杂的内涵,很难用一个简单的意思加以界定。归纳起来,俄罗斯思想可作以下几方面的概括:<br /><br />    第一,东西方结合部文明。俄罗斯广义的国土横跨欧亚大陆,又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社会生活方式,加上蒙古人西征,土耳其人的北扩,与西部的冲突,造成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不同文明在此处碰撞、杂居、结合和共存。这种文明的特征是,非东非西,既东又西。东西方结合部文明,表现为俄罗斯思想的全部复杂性和矛盾性,如别尔嘉耶夫所说,“东方与西方两股世界历史之流在俄罗斯发生碰撞,俄罗斯处在二者的相互作用之中。”俄罗斯思想就其内容而言,是在斯拉夫文化的基础上,广为吸收欧洲文明、伊斯兰文明、犹太文明、乃至远东文明。就宗教形态来说,东正教这一最有俄罗斯特色的基督教,成了维系俄罗斯民族的精神纽带。在俄国历史上这种结合部文明导致国内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分野和持续不断的争论。斯拉夫派相信俄国具有建立在东正教基础上的特殊文化形态,在他们看来,俄罗斯应走自己的历史发展道路,而不应追随西方,仿效西方,因为“一切俄罗斯的东西都是神圣  的、美妙的;他们希望从纯洁、朴实的俄罗斯精神中找到哲学和艺术的源泉,  找到俄罗斯的未来。”西方派则认为,这种传统文化是迟滞俄国社会进步的重  要原因,安于现状,难以接受新事物,使俄国封闭和落后。因此,俄罗斯只有  否定过去,全盘欧化,才能找到出路,实现社会进步的目标。两派都热爱自己  的祖国,但祖国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却不同,一个形象的比喻是,斯拉夫派把  俄罗斯当作母亲,母亲具有独特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宗教信仰和民族传统,  是理所当然的;西方派则把俄罗斯看作孩子,孩子就应当不断学习,吸取国外  一切进步的、先进的东西,才能使自己的祖国富强起来。<br /><br />      第二,王权与专制主义。崇尚权威,特别在是以沙皇为代表的至高无上q  政治权威面前,表现出十足的奴性。俄罗斯人的国家观念和集权意识,是在历  史上反抗外敌入侵、争取国家统一的过程中逐步实现的。随著东正教的传入,  所谓“第三罗马”理论的出现,君主专制的思想就广为流传。这种思想为沙g  制度的形成和巩固起了催化作用,对沙皇的盲目崇拜,对皇权的敬畏依赖,6  了俄罗斯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恰达耶夫说:“在俄国人民中,有一种注定红静止,有一种无望的恒定,这就是—一人民对统治他们的权力之性质完完全全的漠不关心’;“俄国人民从来都只将政权视为严厉程度不同的家庭权威,任何一个君主,无论他是怎样的,对于人民来说都是一位父亲。”“历代君王,从彼得大帝到叶卡捷琳娜二世,再到腐朽昏庸的尼古拉二世,都是人们心目中的救世主。史达林时期个人崇拜盛行,就其认识根源而言,同样是出于对领袖权威的盲从和迷信。俄罗斯独立后,叶利钦为所欲为,任意扩张权力,要当所谓的“超级总统”,也是传统思想的顽固表现。即使具有现代意识的普京总统,仍然具有中央王权为核心的统治特征。<br /><br />    第三;“强国” 意识。在莫斯科公国统一罗斯、建立起俄罗斯中央集权国家的过程中,对外扩张,建立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军事强国的思想是绝大多数俄罗斯人不懈的信念和追求。在彼得一世统治时期,为了使俄罗斯成为一个拥有出海口的强国,他穷兵黩武,多次发动对外战争,终于越过涅瓦河,打开了通向波罗的海的通道,并在涅瓦河曰建立了未来的首都圣彼得堡。虽然俄国历史上充满了曲折和苦难,但这种对外扩张的“强国意识”始终是维系全民族的精神支柱。正如历史学家克留切斯基所说:“一部俄国史,就是一部不断对外殖民,进行领土扩张的历史*”近代沙俄对欧亚邻国大规模的殖民侵略,使世人对俄国留下一个可憎的形象;史达林利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机,对波罗的海三国的吞并,以及战后苏联对东欧国家的严密控制,引起东欧国家的严重不满和抗争,曾长期担任外交部长的莫洛托夫却在回忆录中津津乐道地说:“作为外交部长,我的任务就是尽一切可能扩展我们祖国的疆界。现在看来,这项任务我和史达林完成得不错*’‘大国主义思想跃然纸上。直至苏联解体后,尽管俄罗斯国力衰微,极端民族主义的自由民主党人日里诺夫斯基仍直言不讳地说,俄罗斯应向“南方” 进行最后的“冲击”,以建立一个东自太平洋西至大西洋,d[自北冰洋南至印度洋的俄罗斯大帝国。这种以侵略扩张为背景的“强国”梦,是俄罗斯思想的重要内容。<br /><br />    第四,村社精神。村社(又称农村公社)是俄国历史发展中一个十分独特的现象,在村社内部,土地公有,定期重分,人与人之间由于土地公有和相当程度上共同耕作而保存一种俄国式的集体主义传统。这些思想的长期积淀,成为俄国民粹主义、社会主义滋生的最好土壤。民粹主义者认定俄国农民是“天生的社会主义者”,农村公社是避开资本主义道路,通向社会主义的最好途径。自1861年废除农奴制后,尽管俄国资本主义已经不可阻挡地发展起来,但村社精神仍然是俄罗斯人的重要精神支柱,正如 20世纪初沙俄内阁大臣谢·维特所说:“公社是俄国人民的特点,侵犯公社就是侵犯特殊的俄罗斯精神*”从N世纪80年代起,尽管以普列汉诺夫、列宁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与民粹主义思想家们展开了持续不断的论争,但民粹主义仍然在俄国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上,常常可以看到它那抹不掉的印痕。<br /><br />    “俄罗斯思想” 的上述种种特点,在苏联解体、俄罗斯独立后的社会转型中仍处处表现出来。<br /><br />         二、社会转型过程中的俄罗鳜治思潮洲<br /><br />    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兑领导俄国人民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苏联时期,即共产党在俄国执政七十多年间,尤其是在史达林当政期间,建立起了一整套高度中央集权的政治、经济、文化体制,确立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思想地位,然而,“俄罗斯思想” 作为俄国历史文化的积淀在苏联政治、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仍然顽强地表现出来,也在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中透射出来。如史达林时期日盛一日的个人崇拜,不难追溯到俄罗斯人对沙皇的依恋和迷信:教条主义和极端性格的顽强表现,可以从东西方结合部文明得以解释;集体农庄,可以看作农村公社的现代翻版:大国主义、对外侵略扩张、争夺霸权,无疑与沙俄时期的“强国” 之梦一脉相连的。可以认为,苏联时期经济、政治、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仍渗透著传统“俄罗斯思想” 的基因。限于篇幅,不在这里赘述。<br /><br />    随著苏联的解体,共产党执政地位的丧失,马克思列宁主义不再成为俄国的主流意识形态。这种情形下,重塑俄罗斯民族的精神支柱,将“俄罗斯思想”进行当代的架构和诠释,就成了俄国各民族、各阶层人民的共同心声。从这一意义上说,“俄罗斯思想” 必然在独立后俄罗斯社会转型过程中发挥其独特的作用。《全球通史》作者斯塔夫里阿诺斯在述及西欧16-17世纪大规模社会转型时认为,“这三个主义—一自由主义、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一是欧洲政治革命的主要成份。它们共同激励欧洲各民族的愈来愈广泛的阶层行动起来,赋予这些阶层以世界其他任何地区所无法与之比较的推动力和内聚力*”俄罗斯独立后,经历了急剧而深刻的经济转轨和制度变迁。在这种社会转型过程中,传统的与现代的、保守的与激进的、国内的与国际的矛盾交织在一起,使得俄罗斯社会混沌一片,经济政治发展扑朔迷离,充满变数和不稳定性。在此特定时期,各种政治力量、各种利益集团从自身利益出发,纷纷提出各种解决社会矛盾的理论和主张,各种思潮纷至*来,信奉不同思潮的政党不断粉墨登场。但是如果我们对转型期的俄罗斯社会思潮详加分析,就不难发现,最主要、最有影响的仍是自由主义、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三种政治思潮,与西欧社会转型时期的情况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而这三种思潮又都能在庞杂的“俄罗斯思想”中找到它的踪影。<br /><br />    从宽泛的意义上理解这三种思潮,自由主义是指那些主张经济自由化、政治民主化、以个人自由为中心价值取向、以个人主义为出发点的社会思潮和政策指向:社会主义也不仅仅是马克思主义范畴里的社会主义,而是指那些以集体主义为出发点、珍视社会集体福利和公共领域、追求公正平等为政策指向,重视国家和集体的作用:至于民族主义,不论是广义的还是狭隘的,都是以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为政策指向。<br /><br />    自1991年底至今,俄罗斯社会转型大体上经历了四个阶段。<br /><br />    第一阶段,1991年12月至1993年岁末。俄罗斯确立了以急速私有化和价格自由化为中心的经济政策,使市场经济道路不可逆转。1993年10月炮打白宫事件最终结束了“两个政权”并存局面,同年12月以全民公决方式通过了新宪法,从而在俄罗斯构筑起了西方式议会民主制度的初步框架。在这一阶段,俄罗斯虽然政党林立,思潮叠起,但主要仍是这三种思潮和政党,其中唯有自由主义一枝独秀。民族主义虽对新兴政权的建构、制度创新和经济转轨提供合法性根据,但基本上处于从属地位,扮演著亚意识形态的角色。至于社会主义,由于苏共一系列政治、经济、社会政策的失当及严重错误,不但导致其自身的败亡,而且造成社会主义威信的严重削弱。因此,在剧变初期,民众对自由主义具有很高的认同程度,对各种自由主义的政策,如私有化、“休克疗法”向西方一边倒政策等也有很高的支援率。当年,叶利钦正是以激进自由主义者的姿态在总统选举中力挫群雄,一举获得   3/5的选票。1993年   4月民意测验表明,民案虽已遭受激进改革之苦,但对自由主义及其内外政策仍有相当高的支援率,如对“是否仍信任叶利钦”的问题,表示信任者为59%;对“是否支援政府的经济政策”时,支持者也达53%。这表明,自由主义思想虽然在俄罗斯根基很浅,但在特定的条件下却可以独占赘头。<br /><br />    第二阶段,1993年12月至1995年12月,三种思潮此消彼长,力量对比发生根本变化叫993年12月的杜马选举,标志著这种转换的开端。尽管自由派分子还在为几个月前全民公决的胜利而洋洋得意,他们完全没有觉察到,先前的胜利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选举结果表明,民众对自由主义的支援率猛地下降了40%。持典型自由主义立场的盖达尔派仅得票15%;鼓吹极端民族主义立场的日里诺夫斯基却异军突起,获得22.7%的选票而高居各党之首;此次选举中,刚度过十月事件难关、获得合法地位不久的俄罗斯共产党也获得12.35%的选票。虽然自由主义者各派加在一起仍占议会多数,但自由主义的绝对优势已经丧失,开始出现三种思潮、派别三分天下的局面。以俄共为代表的社会主义的复兴,既有自由派政策的失误、经济状况恶化驱动怀旧情绪的滋长等因素,从深层次看,是根深蒂固的“俄罗斯思想”传统复苏的表现。<br /><br />    第三阶段,1995年底至1999年底叶利钦下野。在此时期,自由主义急剧衰落,民族主义稳步前进,社会主义节节攀升。三种思想和力量要求在俄罗斯的政治舞台上取得相对平衡、均衡,叶利钦无力做到这一点,他的下野是不可避免的叫  年的杜马选举,在43个获准参加选举的政党中,12个自由主义政党总共才获得16.2%的选票,属自由派的“俄罗斯民主选择”在1995年选举中名落孙山,仅获得3.86%的选票,未能进入杜马;日里诺夫斯基的自由民主党获11.18%的选票,仍居议会第二;包括俄共在内的社会主义政党却大获全胜,一举获30石1%的选票,其中俄共获得22.3%的选票,这一结果,不能不使全社会感到“震惊”,也使西方“深深的不安”。此后,由于俄国内经济状况继续恶化,社会动荡不安,外部环境也日趋严峻,1998年俄罗斯又受金融危机的打击,以及北约对南斯拉夫的入侵,标志著自由主义者奉行的内外政策的彻底失败,使自由派力量进一步受挫。许多政党在抨击一味追随西方自由主义政策遭到严重灾难的同时,主张必须从俄国的基本国情出发,实行“社会取向的市场经  济”,对外政策上实行“合理的利已主义,开明的爱国主义”。一句话,在新  形势下呼唤“俄罗斯思想” 的复苏,并赋予它新的含义。<br /><br />      第四阶段,2000年初至今,普京上台执政,从普京  1999年底担任代总统前  夕发表的长文《千年之交的俄罗斯》中可以看到,他对俄罗斯当前存在的困难  和危机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也透露了他的执政方略。他既不会回到过去苏联时代,也不会盲目抄袭西方模式。他既赞扬叶利钦在摧毁苏维埃政权过程中作出的贡献,认为“目前这种困难的经济和社会状况在很大程度上是苏联式的经济造成的后果”,“正是由于叶利钦所具有的政治意愿,正是由于他的努力,才使我国离开了把我们引向历史死胡同的路*”与此同时,普京对反共的极端做法表示非议,他说:“我认为,左派运动在俄罗斯是有前途的,社会民主思想也是如此。此外,俄罗斯具有社会民主运动的悠久传统,共产主义运动也包括在其中。俄联邦共产党是一个合法政党*’句见,普京奉行的是一条“中间路线”,他不会改变业已建立起来的议会民主和市场经济的框架,不会抛弃自由主义的某些规则和价值观,但其政治主张中也必然带有某些社会主义的色彩。<br /><br />        三、“俄罗斯思想”与三种思潮力量对比的变化<br /><br />    俄罗斯独立10年来政治思潮和派别此起彼伏,潮起潮落,但都离不开与“俄罗斯思想” 的因缘。独立之初所以有那么多的人认同于自由主义,除了对苏联史达林模式的社会主义感到厌恶外,也出于对当今世界潮流的追逐,认为只要采用西方国家的发展模式,就会带来经济繁荣和人民生活好转。实际生活远非如此简单。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和一个人一样,只有当他在实践中碰了钉子以后,才会学会生活,找到自己应有的历史定位。<br /><br />    事实上,自由主义、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作为一种理念和运动都源于近代欧洲,它们在传人俄国后的遭遇却很不相同。热衷于自由主义的西方派的根基远没有斯拉夫派那么深厚久远,自由主义始终与俄罗斯本土文化存在距离,不能成为俄罗斯的主流意识形态。别尔嘉耶夫说:“在俄国,自由主义一直很弱,我们俄国从来没有形成有精神威望和感召力的自由主义思想体系”进而他提出,自由主义“不符合俄罗斯的传统”,“它在人民群众中没有基础”“与此同时,别尔嘉耶夫认为,社会主义与俄罗斯文化有天然的亲和力,“按照俄罗斯人的精神气质,……所有俄罗斯式的思想体系始终是集权主义、神权政体或社会主义的。”认为:“俄国知识份子的道德意识几乎完全是社会主义的”  “整个 19世纪俄国对社会主义怀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喜爱” *‘至于民族主义,历来是俄国斯拉夫主义者和民粹主义者的思想武器,他们认定本民族独特的和不可替代的精神文化和生活方式,否认超民族和超历史的价值。<br /><br />    集体主义、极端主义、平等观念,在俄国文化传统中占有重要地位,是“俄罗斯思想” 的具体体现。伯林认为,在俄国人看来,“一切公道的首要基本原则,就是平等;任何社会,人与人之间若无最大程度的平等,就不是公正的社会。”这种观念,在卯年代俄国社会转型时期仍有明显的表现。据1996年的一次问卷调查,在“收入、住房、就业、升学、医疗、保险”等问题上,俄民众都有很强的平等主义倾向。如关于国家是否对收入差异实施限制?问卷作者设计了三种可能的选择:1,政府不应对收入差异进行任何限制;2,政府应把收入差异限制在3-4倍的限度内;3,政府应严格限制收入差异,使所有人都不要太富。结果在22个被调查的社会阶层中,只有5个认为不应限制收入差异,其馀17个均主张不同程度的限制。在同一次调查中,有这样一个问题:“国家是否应一视同仁地给每一个需要工作的人提供一个工作?”几个选择为:完全同意;基本同意;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基本不同意;完全不同意或不知道。结果, 17.3%的人选择“完全同意”:21.2%的人选择“基本同意”,多数人表现出平等主义的倾向。当问及对小型企业和小块土地私有化的态度时,大多数人都表示肯定和赞成;而当问及对大型企业状况和大块土地私有化的态度时,74.9%的50岁以上的人和44.1%的29岁以下的人对此持否定态度,甚至被认为是私有化改革中可能的受益者的经理、专家阶层,多数人也反对对大额财产的私有化。在政治层面,当问及“民主与秩序”那个更重要时,77%的人选择秩序,14%的人表示不知道,只有9%的人选择民主。<br /><br />    社会转型期间贫富差距的急剧扩大,也对人们的思想变化发生重大的影响。由于私有化的推行及经济转轨过程中寻租活动的猖獗,一小部分人利用各种手段将大量国有资产占为已有,形成若干金融工业寡头,他们控制和垄断一」些行业、金融机构、媒体,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不但造成经济领域里灾难重重,而且严重影响政局的稳定。据资料统计,如年代中期,俄罗斯20%的贫困居民仅占居民货币收入的5.5%,而20%的富人则占46.9%。25%以下的俄罗斯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失业率高达9%以上。到如年代末,俄国内生产总值比十年前下降50%以上。贫富悬殊和经济危机频发,造成商业欺诈、暴力犯罪大幅上升,法律、秩序失控,这一切,人们都归咎于自由主义政策的结果,这种心态无疑有利于对自由主义的贬斥和增强对社会主义、民族主义的认同。<br /><br />从俄罗斯独立到如年代末,叶利钦当上了西方议会民主式的共和国总统,但他身上仍映照著彼得大帝、史达林等人的影子:俄罗斯实行西方式的自由市场经济,但规则残缺,官商勾结,黑幕重重,遗留著明显的东方痕迹;虽然实行西方式的舆论自由,但大众媒体都掌握在政府和寡头手中,言论自由也是相当有限的。总之,在叶利钦执政年代,不论从亲西方的自由主义的急剧衰落,还是从经济、政治、社会结构的变动看,传统的“俄罗斯思想”仍然表现出强大的影响力。社会学家卡加尔利茨基说:“共产主义问世的起因是资本主义,而叶利钦所创造的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历史上最蹩脚的。尝尽赤贫苦头和蒙受社会屈辱的人们当然会投向象征著反对资本主义的政党的怀抱,这一点也不奇怪。<br /><br />          四、“俄罗斯思想”和普京时代<br /><br />    社会转型是一个历史进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风平浪静地进行。从一定意义上说,叶利钦时代的大起大落,混沌一片,争论不休,是转型期间失衡、无序的表现,是新旧体制交替时期难以避免的现象。普京接任总统职位,正好为结束混乱和动荡,走上平稳的改革和转型之路提供了契机。<br /><br />    两年来,普京的治国方略已大体上可以勾画出一个轮廓。这就是,重塑“俄罗斯思想”,奉行温和、渐进、均衡的路线,实现其“强国之梦”。具体说来,有以下几个方面。<br /><br />    其一,融合而不是对立,谋求东西方文明的结合。在俄罗斯,多党制和西方议会民主的政体框架、自由市场经济的体制、多元的文化结构已初步建立起来,且不可逆转。但叶利钦时期,俄国社会生活饱受动荡和折磨·各种派别和思潮之间争执不休,许多重大经济政治问题久拖不决,大多数人对此已十分厌倦,人心思定。普京上台后,在采取重大措施的时候总是以谋求国家的稳定和发展为前提,淡化措施本身的政治和意识形态色彩。最明显的事例是,2000年底,在决定国家象征标志的时候,他建议将三色旗和双头鹰作为国旗和国徽,将苏联国歌的旋律作为俄罗斯国歌的旋律,他还建议将红旗作为俄罗斯武装力量的正式旗帜。普京说:“我想对那些不同意这个决定的人说,请大家不要加剧局势,不要拆桥,不要分裂社会。如果有人认为不能使用苏联时期的标志,那等于说,我们的父母虚度了一生,活得毫无意义。我无论如何不能同意这种观点。我国历史上有过砸烂一切的时期。如果我们再一次这样做,世人就会说我们是数典忘祖的人。”‘’<br /><br />    其二,渐进而不要突变,谋求平稳向前发展。两年来,俄罗斯经济稳中有升,2000年俄经济增长率为7石%,M业产值增长率为9.5%,农业增长率3%,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工资比上年度增长近20%,全年完税率达82%,十年来首次出现无赤字预算,通货膨胀率也控制在   21%以内。200年上半年,俄经济继续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国内生产总值比上年同期增长5.4%,工业生产增长5.5%,随着国家财政状况好转,几年来拖欠的工资和养老金全部补发到位。养老金标准有所提高,居民生活条件得到明显改善。这一切,与叶利钦执政年代形成鲜明的对照。2000年初普京上台伊始,面对叶利钦时期的“激进” 改革造成的严重后果,普京表示既要继承叶利钦的改革路线,又要对这一时期存在的问题进行深刻的反思,他认为,“俄罗斯在政治和经济动荡、剧变和激进改革中已精疲力竭。只有幻想家或对国家和人民冷酷无情的政治力量才会呼吁再进行一次革命。无论在什么口号下(共产主义的也好,民族爱国主义的或激进自由主义的也好)再发生一次突变,国内和人民无法接受了。民族的忍耐力、生存能力和建设能力都已处于枯竭的边缘。社会简直要崩溃……使俄罗斯复兴和繁荣的战略,应当以在市场改革和民主改革中一切好的东西为依据,只能采用渐进的、逐步的和审慎的方法。要保证社会稳定,不使人民生活恶化,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要求”正是这种积极稳妥的改革路线使普京执政两年来取得了实效。<br /><br />    其三,走自己的路,不照抄照搬别国模式。普京作为新一代年轻的领导人,历史要求他倡导新思想,开辟新道路。他认为对长达70多年苏联时期的成就采取全盘否定的态度是错误的,但“认识不到社会和人民在这一社会试验中付出的巨大代价错误就更大了。”所以,普京坦言:“谁要是不为苏联的解体感到遗憾,他就没有良心;而谁要是希望恢复苏联,他就没有头脑”从两年来普京的施政方略看,他的基本主张是在坚持西方式民主政治构架和市场经济的前提下,寻找一条适合俄国国情的“中间道路”,即既要坚决抛弃苏联时期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也不能照搬西方国家的发展模式,俄罗斯不可能成为西方式的国家,必须走自己的改革之路。他说:“将外国课本上的抽象模式和公式照搬到我国是无法进行不付出大代价的真正顺利的改革的。机械地照搬别国的经验也是没有用的。” 只有“将市场和民主的普遍原则与俄罗斯的现实有机地结合起来,我们才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在国内政策上,普京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如设立7个联邦区,削减地方政权的势力,加强联邦中央权力:对寡头集团,普京对其采取一系列限制措施,允许其合法经营,不准其干预政治;对久而未决的车臣问题,采取果断措施予以基本平息。在对外政策上,采取积极主动的姿态,推行全方位外交,在重大国际问题上争取发挥俄罗斯的大国作用。从以上这些言行看,普京正在重塑一个以国家主义为中心的“俄罗斯精神”,他不会抛弃自由主义的某些价值和规则,但必然会高举民族主义的旗帜,其政治主张中也必然带有某种社会主义的因素,力图在自由主义、民族主义、社会主义混合理念的基础上走出一条独特的俄罗斯道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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