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连载】四面墙--哥们儿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03:53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五节高级学员 -------------------------------------------------------------------------------- （5）批评与自我批评 后来我跟庄龙探讨过，我说为一张破相片，就把安徽砸成那样，值当的吗？庄龙说监管单位就这样，事没大小，要是主事的瞅你顺溜，你就是操他祖宗他也不管你，要是看你碍眼了，哪怕你放个屁，也可能被折腾出屎来。就这样，你爱服不服。 只能赖蒋顺志自己倒霉了。谁让庄龙看他不顺眼呢？ 蒋顺志被砸的当晚，庄龙命令他睡在厕所和铺板中间的地板上，说是让他“反思反思”。反思了一夜的蒋顺志，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委靡，庄龙对阿英说：“你辛苦点，白天给我盯紧点，让他墙旮旯捡豆子。”庄龙是防备蒋顺志“谍报儿”，也担心管教发现蒋顺志的变形脸儿。 因为状态不佳，蒋顺志的豆子破天荒地没有捡完，又被庄龙拿笤帚把狠狠打了一通，晚饭也被克扣了。 晚上蒋顺志饿着肚子，一个人在昏黄的灯下捡豆子。三胖子凑跟前刚想帮他捡，就被庄龙骂了回去：“你喜欢干是吧，明天多分你一包！” 三胖子坐回铺上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刚才想帮蒋顺志，绝对不是古道热心，而是觉得曾经受惠于人，不好意思不援手，现在龙哥一发话，就袖手旁观的名正言顺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好在几天没有出问题，蒋顺志的脸型也基本复原了。晚上庄龙喊：“安徽。” 蒋顺志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站在庄龙面前，没精打采。 “这两天反思得咋样了？服气吗？” “服气，龙哥。” “听你说话的语气还有点态度啊？”庄龙啪啪啪轻声打着蒋顺志的脸蛋儿。 “我没态度，龙哥。” “你思想里还有不干净的东西，瞒不了我……你们都听着，今天给蒋顺志开个帮教会儿，都给我准备发言啊！安徽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有什么毛病，先自己说，然后大家帮你补充，争取把你带上正确的改造道路上来！说吧，你都有什么鸡巴毛病？” 蒋顺志轻咳了一声，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庄龙道：“水仙不开花，别跟我装蒜，快说，时间就是生命。” “我不团结人，不爱跟大伙说话。”蒋顺志憋出一句。 “这算一条，啊，你以为你牛逼呀，凡人不理，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值得你搭理？还有呢？” “……我，我值班时候睡过觉……” 庄龙“啪”地扇了他一个嘴巴：“靠！还有这事呢是嘛！你知道在这种地方，值班时候睡觉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吗？要是有人跑了，有人自杀了，怎么办？” “我就打了一瞌睡……” “还狡辩是吗？”毕彦助威似的给了蒋顺志一脚，踢得他一个趔趄。 “行了，接着说你的问题，接着自我批评。”庄龙示意毕彦先别理他。 蒋顺志吭哧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庄龙说：“我也看出来了，你是想掩盖自己的肮脏灵魂啊，我还不给你机会了，下面开始‘大家谈’节目，谁先来？” 老耙子对套路最熟悉，抢先发言：“安徽这个狗操的，表面人五人六的，其实居心叵测，是一大阴谋家。你看他平时，一捡完豆子就假惺惺帮三胖子捡，麦麦可怜他，给他把果仁，他也跟三胖子分，借花献佛啊，拿别人东西卖好儿，明白着是拉拢三胖子，准备搞帮派，我最恨这种害群之马啦。” 我看着义愤填膺的老耙子，真想上去抽他。 “三胖子，你说！操你妈的，刚才我就看你往后缩，你是属王八的？”庄龙侧脸点卯。 三胖子站起来，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我，龙哥我，我没啥说的。” “过来！” 三胖子战战兢兢走过来。 “往前，怕我咬你？” 三胖子刚往前一迈步，庄龙的拳头就迎上去，通的卯在腮帮子上，三胖子歪着嘴“呕”了一声，没敢躲。 “跟安徽是亲人是吧？”庄龙恶狠狠问。 “不是。” “安徽是不是一傻逼？” “是。”“是什么？”“是一傻逼。” “你们俩干活、睡觉都挨得最近，你应该最有发言权，要是不揭发，你就是包庇，比他死得还惨！”我听到“包庇”俩字挺别扭，我开始就是涉嫌这个罪儿近来的嘛。 三胖子看了蒋顺志一眼，艰难地说：“安徽那天跟我说，别看龙哥你们在这里闹的凶，要是离开了家门口，到他们安徽去，一见那里的流氓照样傻逼。” 三胖子话没说完，蒋顺志已经被庄龙踹到墙上，歪一歪，还没站稳，毕彦的脚又到了，一下就倒进桌子腿下。被赶过来的鬼子揪出来，抻直了，摆好姿势，照肚子上连捣几个勾拳。蒋顺志痛苦地呻吟着，鱿鱼卷一般绻在地上。 “让他先撅着，听听大家都怎么评价他。光打他他也清醒不了，武斗只能触及肉体，文斗才能触及灵魂……三胖子你接着说。”庄龙还挺有理论水准，我要是有那个熊新豹子胆，早啐他了。 “没了。”三胖子低声说，同时紧拿眼瞟庄龙的脸色。 真是小人那养，老耙子在那边又接茬了：“三胖子，头年儿那天晚上，安徽是不是摸你奶头来着？” 阿英来了兴趣：“呵，三胖子，你们还有这段子？” 庄龙给了三胖子一脚：“还掖着盖着？重大问题不反映？” 三胖子都快哭了，吭吭哧哧交代了问题，原来有天晚上蒋顺志跟他逗，把手在他胖乳头上抓一把，说好久没摸了，感觉感觉。 鬼子有肘尖磕了蒋顺志的脊椎一下：“敢情小逼还有作风问题啊！” 庄龙倒没太搭理这个茬，继续发动群众，挖掘蒋顺志的肮脏思想。最后又获得了一个重要线索，蒋顺志说过关于逃跑的话题。原话是：“要是能变成一耗子就好了，从下水道就跑了，省得在这里受罪。” 庄龙总结性地喷出一口烟，探身把小半截烟屁股狠劲在蒋顺志的太阳穴上捻下去，正垂头接受帮教的蒋顺志惨叫一声，蹦了个高，心急火燎地用手在太阳穴上划拉着，不想当胸又被庄龙蹬了一个正着，嘭地撞到墙上。 庄龙义正词严地说：“拉帮结伙，搞同性恋，还预谋逃跑，我早就看你危险啦，要不是发现及时，非出大乱子不可哪！” 蒋顺志哭丧着脸，言辞恳切地跟庄龙说：“龙哥，我真的不想惹事儿，你看我老实干活，塌实吃饭，我招谁惹谁啦？” 庄龙大怒，来不及整装，光脚就跳过去，拳脚飞腾，嘴里还不解气地嚷嚷着：“还不服气哪你！今天不打出你青丝玫瑰来，算你去年八月十五没吃带馅儿的月饼！”以前我挺到这些生动的语言经常要乐，那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庄龙气喘嘘嘘“腰歇儿”时，蒋顺志已经只有捂着胃口呻吟的份，除了鼻子和嘴汩汩流血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龙哥，别打了。”蒋顺志有气无力地央求着，嘴一咕嘟，吐出一颗牙来。 庄龙低头看看道：“呵呵，给我来个样儿看？捡起来吃了！” 蒋顺志已经没有了表达意见的愿望，机械地蹲下，手抖抖地把牙拾起，塞回嘴里，就着血水，麻木地咽进肚子里。我看得一阵反胃。 我突然注意到蒋顺志的鼻子有些不对劲，明显向旁歪去，阿英也看出来了，悄悄贴耳告诉我：“鼻梁骨断了。” 庄龙说：“今天先到这里，算热身，今后看你表现。滚吧，洗脸去！” 蒋顺志小心地摸着鼻子，往厕所去，毕彦在后面朝他屁股上一个飞踹，蒋顺志立刻妈呀一声踉跄前扑，倒在地上，膝盖吭地撞在坚硬的地砖上。 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变多坏，但从毕彦身上，我知道了一个人可以变多快。 庄龙可能没有看出蒋顺志的鼻梁骨出了问题，或者就是根本没在乎，洗了把脸，把血压制了一下后，蒋顺志又按庄龙的吩咐，只穿一件短裤，赤脚跪厕所的便池棱子上继续反省，要求是反省一集连续剧的时间。最后喊蒋顺志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冻僵，根本动弹不得了。估计多年以后，除了庄龙这个王八蛋，蒋顺志最恨的可能就是无休止的插片广告了。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04:27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五节高级学员 -------------------------------------------------------------------------------- （6）插翅难飞 照片事件以后，蒋顺志的地狱生活就没有中断过，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折磨这个可怜的安徽人就成了法定的节目，陈鬼子管那叫“每日一歌”，庄龙欣赏这个题目。 让我刻骨难忘的是，蒋顺志的鼻梁骨断了三天才报告管教，押到县医院做了个简单的正型手术，要不是蒋顺志跪下来求庄龙，可能还要拖下去当时我在旁边说了两句好话，蒋顺志感激地目光使我心疼不已，我说要谢你谢龙哥，要怨你怨自己。庄龙对我的结论还算满意，说安徽听见了吗？都是你自己作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卢管一看蒋顺志就急了，说庄龙你怎么弄的？也太过分了吧！ 蒋顺志赶紧说卢管是我自己摔的。 卢管骂道：“别你妈蒙傻子了，怎么回事到底？” 庄龙看着蒋顺志：“你自己说，我为什么打你？” 蒋顺志低头认罪：“卢管，我值班睡觉，还骂龙哥。” “就这些？你跟三胖子耍流氓的事怎么不提？你散布逃跑言论的事怎么不提？”庄龙虎视眈眈。 卢管揪着蒋顺志的耳朵，皱眉道：“还散布逃跑言论？你要疯？”然后又训斥庄龙：“那你也不能打人呀，有情况跟我汇报，政府又不是没有政策！” 庄龙一脸沉痛的悔意：“我当时也是气晕了，有些冲动，您也知道我这狗脾气……” “行啦，我先领他看病，医药费庄龙你给出啊，还得给我写份检查！”卢管喝一声，带着蒋顺志走了。 庄龙冲我一笑：“麦麦，检查就劳驾啦。” 靠，我还得高高兴兴给他写检查，我一边写一边发自内心地说：“龙哥，得狠狠骂自己呀，要不通不过。” “你就说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是狗操出来的，我是世界上最大一傻波依。”庄龙大声笑着。 几个小时后，卢管把白鼻梁的蒋顺志送了回来，表情严肃。 “给他收拾东西，蒋顺志强烈要求调号儿。”庄龙说毕彦。毕彦马上把蒋顺志的被子从铺上抱下来。 卢管怒气冲冲：“庄龙你个混蛋，蒋顺志都给我说了，我看你也活腻了不是？这不成牢头狱霸了！政府信任你，不是要你耍拳头，看守所要的就是安定，你也不是不知道……检查给我重新写！另外，医药费600，他妈的胃里面都积血了，肋条还劈了一根，我要给你报个材料，就能加你两年！……还有啊，给他拿100块钱，买营养品，现在就拿！” 庄龙答应着，附身从窑里掏出100块代金券递给卢管：“卢管，我在社会上也有头有脸，不会白给您添麻烦。” “别你妈扯臊啦，我不吃这套，就给你这一次机会！”卢管说着一扫眼儿：“你们都给我听着，谁打过蒋顺志我先不追究，帐给你们记着，再有一个不老实，我新帐老帐一起算，折腾出你年夜饭来！……来一个人，给他抱着被子！” 庄龙冲马甲一摆头，马甲立刻上前，抱着蒋顺志的被子，跟卢管出去了。 蒋顺志一直鼠缩着，没敢抬眼皮，走路时费力地用脚掌拖着地，听到铁门一响，我直替他庆幸啊，终于脱离了魔掌。 庄龙咬牙道：“傻逼安徽，好啊，到外面谍我！” 马甲回来后，马上跟庄龙汇报：“调15号了。” “好，马上给5号发电报，给我接着练，出不了庙，就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庄龙攥着拳，眼睛烁烁放光。 打饭时，庄龙问“劳动号儿”：“15号谁管号儿？” “老八。” “告他一声，刚过去那个花鼻子，是个谍报儿。” “谍报儿呀，那得治理治理，龙哥你甭管了。”劳动号的几个常差，早就被庄龙买通，就连我和施展、施杰的日常联络，他们也看着“龙哥”的面子，跑前跑后地服务。“高级学员”的日子就是好过。 我想蒋顺志命真苦啊，庄龙也是忒不地道了，干嘛穷追不舍，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05:38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五节高级学员 -------------------------------------------------------------------------------- （7）敏感话题-1 我进看守所那段，真赶上外面闹“转轮功”，挺说好多上访的、贴传单的都给抓进来了，却一直没见到，直到傍年根了，才见着人影，倒也开了眼。 先来的一个，年前到的，叫张金宪，四十出头，很浓的落腮胡子，象个屠夫。 卢管专门嘱咐：“这是转轮功，别跟他瞎聊啊！”一问张金宪，说是那边几个转轮功专号都关满了，分几个出来到别的号。 庄龙说：“听说练转轮功的都跟佛爷似的，你这操行的也不象啊。” 张金宪自豪地说：“我们修心。” 我们当时对这个热门话题很感冒，跟他可劲聊，从世界末日到人类归宿，题目都大得吓人。阿英不太严肃，净拿人家师傅李白志找乐，张金宪就不断跟他正色道：“不能拿我们老师开玩笑。” 鬼子一脸崇敬地凑张金宪跟前说：“你看我这脸谱儿，不比你更对不起观众吧，我练转轮儿有前途没？将来能成佛吗？” “只要真心做好人，谁都可以修成正果，首先要做一个好人。” 鬼子真诚地说：“还别说，我打心眼里想当一好人，你教我转轮功吧。” 庄龙在那边喊：“张金宪你他妈别散步流毒啊，小心我抽你！” 张金宪岿然不动，只微微一笑：“等你认识了大法，就不这样说了。” “呵我操你瞎妈的，给你面子你当鞋垫子是不是？”庄龙站起来向这边走，鬼子赶紧把他推回去：“嗨嗨，龙哥你干啥呀，我刚听得有点意思。” “你别上道儿啊？到时候我连你一块抽。”庄龙也不扫鬼子的兴了，回去自己接着拿纸牌算命去。 张金宪被鬼子哄得忘乎所以了，最后就地大盘，莲花指一翘，做起转轮动功来，那势道却是美妙，如行云流水，莲花徐放，难为那厮一副粗相，竟一时显得娇柔起来。 鬼子装模做样地在一旁跟着比画，阿英说你傻逼整个一螃蟹画符呀。 张金宪睁开眼鼓励道：“慢慢来，心只要入进去，感觉就出来了。” 鬼子说张师傅我这腿盘不上去啊，还得俩脚丫子都翻上来？ “以后别叫我师傅，我们只有一个老师……这叫五心朝天，你心到了，腿自己就上去了。” “有他妈那么邪嘛？”阿英一边用里往上搬自己的脚丫子一边说。 于是，铺上的一帮人都投入到练习大盘的活动中。 只有我很轻松地把腿盘好，还做了几个支起。看着鬼子在那里嘴歪眼斜地跟自己叫劲，我鄙夷地说这不小菜嘛。 张金宪好象发现了一个好苗子，眼里流露出喜悦的光芒。 我赶紧说我不是成佛的料儿，我没有慧根，我是练体操的出身，连个腿儿都盘不上去不太衰了吗？我又追问了一句：“不是会盘腿就能成佛吧？” 正聊着，教导员突然在探视口喊道：“张金宪！你干什么呢？” 张金宪坦然笑道：“韩教导，我跟大家探讨做人的道理呢。” “就是看你表现还不错，才把你掉过来，你别不知好歹，自己中毒害得全家受罪不说，还想毒害别人呀？” “谁得法是谁的缘分福分，怎么能说毒害呢？转轮大法是正法。” “你还真王八吃秤砣铁心了呢，给你看看你闺女的信。”韩教导从窗口塞进一封信来，张金宪赶紧过去接下。 “给大伙念念，让大家都听听！”教导吩咐他。 张金宪展开信念起来：“爸爸，我很想你。自从你进了看守所，我和妈妈妹妹每天都要哭不知多少次，眼看就要过年了，别人家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只有咱们家那样凄凉，妈妈连年货都没有心思买，妈妈的头疼病更厉害了，我和妹妹寒假开学后的学费也没有着落，叔叔也不管我们了，婶婶说你要是还不回心转意，就跟你断绝关系，她还要我们也坚决和你划清界限，说跟你丢不起这个人。政府不让干的事，肯定不是好事，你咋就不明白呢？非要等家破人亡，你才追悔莫及吗？你曾经是一个好爸爸，可现在我不理解啊，你咋就为了一个李白志，连家也不顾了，连女儿也不要了呢？……爸爸，我恨你，我恨你呀……” 韩教导催促了几次，张金宪才断断续续把信读完，最后声音已经很不潇洒。 “怎么样，心里好受吗？没有触动？亲闺女跟你说的都是心窝子话啊。” “什么时候我都坚信，转轮大法是正法，我落到这一步，是被迫害的，总有一天法会正过来。”张金宪铿锵有力地说。 韩教导好象对他的态度已经习惯，并没有大发雷霆，也可能是人家素质高城府深吧，当时只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张金宪你看你还是人嘛，李白志都扔下你跑美国去了，你还给他拼呢，你傻不傻？” “这个问题跟你们常人说不清。”张金宪高傲地回答。 韩教导一副博学面孔：“你们那个书我也看了，纯粹胡说八道嘛，也就骗你这样直肠子的。”然后又用土话说道：“我就是小看守所一管教，我就知道干工作拿工资，咱俩谁也甭跟谁较真，政府把你抓进来，我就得管你，哪天政府说放了，我就开门，你爱哪去哪去，关我什么事？张金宪啊张金宪，说心里话，你一老百姓，政府说不让练，咱就不练，跟政府叫劲，你不以卵击石嘛？” “那咱们就无话可谈了。” 听了这话，我当时觉得张金宪挺牛逼的。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06:12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五节高级学员 -------------------------------------------------------------------------------- （8）敏感话题-2决斗篇 过年“放假”那些天，张金宪每晚都盘在铺上练一套功，也没人管他，管教一天也不露一次面，庄龙也不把他当回事，天天除了睡觉打牌就是拿鸟屁寻开心。鬼子依旧对老张充满热情，不断求他给自己肚子里也“下”个轮子，张金宪说你只要真心修炼，那个轮子自己就跑你肚子里去了，到时候就不用你练它，它每时每刻都在练你了。 我看出鬼子纯粹是在拿张金宪找乐。张金宪跟傻逼似的，一点看不出来，还诚心诚意毁人不倦地给他讲法呢。 大概初七吧，傍晚时候广播通知，要求全体嫌疑犯准备认真收看焦点访谈，说有重要新闻，每个人都要写感想。庄龙一边骂，一边笑着说：麦麦今天这任务又交给你啦？ 那天，我们在电视里，和全国人民一道，看到了转论功痴迷者在天安门自焚的录象，庄龙看那冲起的烟火，感叹道：“够艮啊，比他妈邱少云还有杠儿！” 阿英看着躺在医院里的陈果姑娘，惋惜地说：“多好一丫头，楞给糟践了，这要是落我手里都没有这么惨。” 张金宪靠在墙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庄龙“嗨嗨”两声，把他的眼皮叫开一条缝，庄龙假正经地训斥：“看看，你们转轮功都自焚了，你还睡！” 鬼子忧伤地问正在冷笑的张金宪：“老张，你不会走火入魔吧？” 张金宪哼哼冷笑着：“这是假的，你们别信，转轮功学员永远不会自杀，自杀的就不是转轮功，这是污蔑！” 庄龙上去给了他两脚：“操，那还烧着呢，你还嘴硬！你他妈还是人嘛！我就看你们这种死鸭子嘴的人来气。” 张金宪的头在墙上撞了一下，没事人似的重新坐好，还是冷冷超然地笑着，好一副仙风道骨。 赶上卢管教值班，焦点刚访谈完，他就趴窗口采访张金宪：“有什么感想啊？” 张金宪不屑一顾地说：“这是政治欺骗，蒙蔽不了我的眼睛。” “瞧你那德行，还跟我拽文词儿，事实面前你还狡辩？我看你也走火入魔了！” “什么叫事实？刘少奇被打成工贼的时候，有事实；后来给他老人家平反的时候，也有事实。我经过见过，不上那个来回儿当，最要紧的，是我坚信转论大法是正法！” 卢管教一撇嘴：“你让大伙看看，你这副嘴脸，跟猪八戒二姨似的，还‘转轮大法是正法’呢，就冲你，这法也没个正！”我们都哈哈笑起来。张金宪也不以为然地笑了。 “张金宪，”卢管看着他，死心塌地地说：“别人都说你们顽固不化，我还就不信邪，我还就跟你接对子了，非把你转化过来不可。”我发现一般管教对张金宪态度还算温和，我那个时候是把他们划分为“政治犯”的，觉得政治犯享受跟我们不同的待遇也很正常。 然后又把目光转线我：“麦麦你读书多，有空给他讲讲道理。” 我笑着说弄不好别再让他把我转化了吧。 卢管笑起来，也没多搭理我和张金宪，只是跟庄龙强调了一下写感想的事，就走了。 &&&& 转天的形势就紧张了，卢管上午进来就吓唬张金宪：“越给你脸你越来劲了是不是？就你牛逼，瞧你写的鸡巴感想，好象你们犯法还有理呢！” 张金宪还是一副高傲的脸孔：“你们的法不叫法，我心里只有一个法，那就是老师的……” 卢管出奇制胜地一个嘴巴，把老张的后半句给拍回去了：“呆会我拿电棒给你洗洗脑袋，你就知道什么叫法了。” 张金宪临危不惧，淡漠地一笑：“大法弟子死都不怕，还怕坐牢挨电棒？那些东西治人不治神。”我们在一旁嘲弄地笑起来。 卢管受了刺激似的缩一下头：“呦呦，没看出来呀，这里还关个神仙，你赶紧飞出去呀？你那师傅要有本事，咋不把你们全救出去？他还跑什么？我看你真是一脑瓜子大便！”卢管用力戳着张金宪坚硬的头颅：“你咋不动动脑子？” “老师在考验我们，这也是我修炼道路上必经的魔难——魔鬼的魔。”张金宪强调着。 “操，你快把我气神经了，跟你们这种人着急都侮辱我的智商。”卢管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我们陪着笑。 卢管转想大家：“公布一条纪律啊，所里刚开了会，专门讲转轮功的问题，这是个大事，谁也别当儿戏。一会还得送来两个转轮功的，大伙不许跟他们瞎聊，找乐都不跟他们找，淡着他们，鼓励他们！还有，庄龙你监督，严禁他们练功，他们写的信，你先看一下，胡说八道那个就别往我手里交了，省得我费劲给他们撕了。” 张金宪鄙夷地“哎”了一声。 卢管同样鄙夷地看他一眼：“你还别那么多臭毛病，有你哭的时候。” “我会笑到最后，大毁灭的时候，迫害大法的人才无处逃身，新世界不会容留他们，哭都没用啊。” 卢管一边说“神经病”，一边忍俊不禁地笑着，走了。 张金宪听铁门声一响，悲哀地说：“迷途不返，报应不远啦。” 庄龙喊道：“你他妈闭上你那臭嘴，几天没刷牙啦！告诉你啊，从今开始，你再给我铺上画符，别怪我不客气，鬼子阿英，你们也别跟他瞎掺和了，有什么鸡巴劲？” &&&& 下午一听见门响，张金宪就眼睛放光地从豆子堆上抬起头，看着刚送来的两个新人友好地笑。 “捡你豆子！”庄龙呵斥。 两个人，一个姓聂，一个姓白，都四十朝上的岁数了。 姓白的哪个打一进来情绪就很低落，整天唉声叹气。他说他丈母娘、老婆和小舅子都进来了，家里就留俩上学的孩子，门市部也关门了。老白说他其实没掺乎什么事，是他老婆、小舅子和丈母娘非要去北京上访，他就开车送了他们一趟，最后让派出所一块从北京给接进来了。 姓聂的比张金宪还顽强，见了管教就给人家做工作搞“策反”，被骂急了就叫嚣自己不是人，是神，旁边的张金宪和老白就皱眉头，说跟“常人”不能这样说，是神也不能告诉他们啊，那样他们更不理解了，“常人”的层次太低，容易更深地误解“大法”，反而帮了倒忙，起不到宣扬“大法”的目的。回来两个人就一边切磋一边批评老聂，老聂还不太服气。庄龙对老聂的反叛意识很愤怒，经常给以肉体上的打击，老聂不以为然，只说庄龙的“业力”太深，庄龙说我就他妈是一魔鬼，就要治你这个神儿！ 没几天，老聂就被调到别的号了，换来一个年轻的，也姓聂，看那眉眼，倒是舒爽，甚是慈善，庄龙只说了一句“别闹妖啊”，就没有多难为他。 没想到这个小聂还是个“辅导员”，修炼的层次比张金宪等人更高，思想更坚不可摧，好在人家不折腾，不多说话，悄默声地当着号房里转轮功小组的精神领袖，不断给张金宪和老白输送精神养料，指点迷津。 小聂的老婆孩子和老爹老娘都来过看守所不直一次两次，他们搞特殊化，可以跟家属见面，让家属和政府一块转化他们，我们就不行了，在拘审阶段不能跟外面接触。小聂说他家里人那次在管教室跪了一片，痛哭流涕让他说一声“我不练了”，他都没动心，最后老婆跟他离了婚，老娘一病不起。 庄龙说操你妈的，你还是人嘛？ 小聂感慨地说：“我也可怜他们啊，可怜他们还在人中迷。” 老白和张金宪很崇拜地望着他，真诚地说：“我们还是没有你修的好啊。” 我说龙哥你也别理他们了，只要他们老实干活，不闹杂就得了呗。 庄龙说你别看我跟他们叫唤，打心眼里，我还真佩服敢较真的人。 几天后政府对在押的转轮功人员有了动作，不断地提讯，推心置腹地给他们做工作，说只要写出悔过书和保证书，就可以立马回家，既往不咎。 鬼子跳着脚说：“操，要知道我也练了，这么简单就出去啦！” 可是，那几个家伙楞没一个人写，老白好象有些动摇，被小聂和张金宪一教育，立场又坚定起来。管教眼睛尖啊，看出这里面的猫腻来，由卢管和韩教导轮流找老白谈心，又拿来他老婆的悔过书和家信给他看，告诉他他老婆已经回家了，捞白就又活了心，在卢管最后一次找他后，就再没回来。 卢管进来宣布：“白某某已经回家了！张金宪，你们两个看到政府的态度了吧，给你们多么宽松的政策！时间有限，机会就一个，你们好好想想。” 事后张金宪怏怏不快地说：“老白太浮躁，禁不住常人中的诱惑啊。”小聂轻声道：“这都是个人的缘分，不要强求。” 吃饭的时候，张金宪说：“我不吃了！”我们都没人理他，爱吃不吃，窝头正不够抢呢。 下一顿，张金宪还是不吃，庄龙说：“你是不是绝食呢？别他妈找不自在呀！” 张金宪说我就是不想吃。 “饿死你逼养的，你这样的，埋哪也就臭块地。”庄龙大口嚼着精肉火腿，翻愣着眼珠子道。 我跟小聂说老张是不是真绝食呀，你劝劝他，多没劲啊。 小聂平静地啃着窝头：“在法内，我们不强求，不执著，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是个人问题，别人不好参与意见。” 我心说这些人咋都这样啊，整个冷血嘛。 张金宪绝食是绝食，豆子不少捡，精神还挺矍铄，谈笑风生的，就是胃里往外反味，酸臭酸臭的。鬼子说你可能真不是简单人，俺服了幼。 庄龙说甭理他，这叫回光返照，马上就翘辫子咯屁朝梁了。 卢管来巡视，庄龙心不在焉地告诉他：“张金宪那傻逼绝食呢，三天了。” 卢管一听，眼珠子都红了，破口大骂庄龙：“你还二次犯你，屁事不懂，这么大的事不早汇报！” 后来听劳动号的讲，那边已经有两个绝食的，折腾得所长都快拉稀了。 卢管进来压着火问张金宪：“你什么意思啊？挺大人不懂好歹咋着？” 张金宪面色红润，笑道：“卢管您甭担心，我好着呢，就是不饿。” “你又不是我儿子，要在外边，你死了我都懒得多看一眼，你别在这里给我添腻行不行？” “我就是要政府给我们平反，不平反就不吃饭。” 卢管上去一个嘴巴：“平你妈的脑袋反啊，赶快给我吃饭！庄龙你给我盯紧点！什么玩意儿？” 不管谁怎么说，张金宪就是不回头。第五天头上，我们正趴在铺上看电视，门一响，呼噜进来一帮人，副所长，卢管，医务室的警察，还有四五个劳动号的，我们都惊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金宪，今天吃饭了吗？” 庄龙汇报说没有。胡子拉碴的张金宪笑眯眯地说真不饿，卢管您甭担心我。 副所长又跟他来了两句大道理，张金宪还是笑眯眯不理会。 那个医务室的过来就猛抽了他几个嘴巴：“操你妈的，大冷天的，我容易嘛，从家里骑摩托赶过来伺候你！我跟我爹都没这么孝顺过！瞧你那揍性，一嘴臭气，粪坑似的，满脸胡子拉碴，鸟窝似的，还是个人嘛，整个一火星叔叔马丁！”我偷偷笑起来，这警察知识还挺渊博。 副所长说：“行啦，别跟他费话，灌！” 几个劳动号的立刻扑上去，把张金宪仰面摁在铺上，知识渊博的医务警上去把一个塑料软管扑扑塞张金宪鼻子眼里了，象在通下水道，张金宪痛苦地哼唧了一声，挣扎不动，一个劳动号的把一小盆温热的奶粉倒进软管一头的漏斗里，奶粉顺利地从鼻孔流金张金宪空洞的胃中。事毕，医务警熟练地一抻，软管嗖地从鼻子里就出来了，张金宪不由哎呦了一声。 我想，那傻逼警察手也太快点了吧。 张金宪从铺上仰起身，用手摸弄着鼻子，茫然地笑一下，似乎还不太清楚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卢管满意地说：“你不吃饭，是不是嫌伙食不好，等得就是这奶粉呀？” 医务警期哼哼道：“还不吃饭，天天灌！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副所长转向小聂：“你这两天想得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可想的，谢谢所长关心。” “行啊，那就等着判刑吧，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管教们一走，鬼子就叫：“明天我也他妈绝食，喝奶粉呀！”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06:46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五节高级学员 -------------------------------------------------------------------------------- （9）敏感话题-3断章 张金宪被连续强行灌食三天后，终于妥协，当医务警再一次光顾时，他看着那个长长的软管，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你也甭费劲了，我自己喝。”然后端起牛奶，闷头饮尽。 随着着一个经典动作，张金宪的绝食运动最终以必然的失败告终。 他向我们控诉说鼻腔里面都让那个流氓警察给捅破了，喘气都疼，别说再往里面扑扑插管子了，这些警察真没人性啊。鬼子嘲弄地说，你也不用找辙了，你就是没有政府牛逼。 庄龙总结道：“跟政府斗？现在知道不好玩了吧？” 张金宪想说什么，让小聂的小动作制止了。然后两个人在那里轻声交流着什么，张金宪点着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晚上送饭的劳动号儿说，那边的转轮功专号集体绝食了，正副所长都紧急加班呢，热闹极了。 鬼子笑着说老张你意志还是不够坚定啊。 我说鬼子你他妈勾什么卤儿，老张要是再绝食可是你的事儿呀。 张金宪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失落，望着手里的窝头犹豫不决，可能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坚持斗争了。小聂高屋建瓴地给他讲了一通道理，很玄妙，可能是要老张顺其自然，放弃执著心吧，反正没怎么听懂。 其他人听说好多人一起绝食闹事，都表现得很兴奋，一派欢迎天下大乱的气象。 不一会卢管风风火火赶来，探头询问：“张金宪吃饭呢吗？” “吃呢吃呢。”我们争先恐后地附和。 卢管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犯什么傻？身子是自己的，咱一老百姓，把身子糟践了，将来靠什么挣？” 刚吃完饭，广播就开始了，韩教导主讲，主题是针对转轮功的，都是些大白话，很贴心窝子，最后还声情并茂地朗读了一封劳教院的来信，是一个已经“转化”好的转轮功学员写来的，控诉啊，忏悔啊，展望啊，很长，我们在铺沿上规规矩矩坐成一溜，听得头昏，如果不是张金宪一个劲阴森森地冷笑，真快睡着了。 终于结束，鬼笑着说真他妈没劲，老张你说你们缺德不，让大伙陪着受罪？ 庄龙先骂一句，然后挖苦道：“张金宪你就等着劳教吧，到时候，山里开石头去，500斤大石头块儿搬起来，老张一叫劲：嗨，我转，转轮子！不把帽花都吓趴下？” 张金宪和我们一块笑起来，他居高临下地说：“我不和你们白话，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我都看的清楚极了，前因后果，都有说法，不是谁和谁无缘无故就凑一块了，你们不懂，我和小聂就是来救大家的。” 我险些把晚饭从胃里钩出来。我有时候也喜欢玄虚和清谈，可老张也太过啦。 鬼子说老张你累不累？整天跟人说鬼话。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鬼子说，有那么一天，乌鸦碰见一只小燕子，小燕子问乌鸦：“你是谁呀？”乌鸦说：“你不认识我啊，我不是天鹅么？”小燕子纳闷地问了：“我妈说天鹅都是白的，你咋是黑的呢？”乌鸦说啊：“我是天鹅里面烧锅炉的。” 张金宪呵呵笑了起来，往前凑了凑：“挺好玩，你这小子还挺好玩。” 鬼子说，你听着呀，还没完呢。 乌鸦也问小燕子“你谁呀？”小燕子说它是老鹰，乌鸦说老鹰没你这么瘦啊，小燕子说了：“俺是老鹰里抽大烟的呀。” “哈哈。”张金宪破口大笑，我们在旁边也笑起来，我知道鬼子后面肯定没好的，就说鬼子你他妈别拿老张找乐了。 张金宪兴冲冲地催促：“国军，完了？” “没完……还得问呢。” 乌鸦往前飞，飞着飞着看见树上挂了只烧鸡，它就问啦：“大哥你好潇洒好前卫，你是谁呀，咋吊这里了？”“我是孔雀。”“别拽了，当我傻逼呀，孔雀有你这样的么，连根毛儿都没有，还糊里吧唧的。” 说到这，鬼子看着张金宪，故意卖关子：“你猜烧鸡说啥了？” “说啥？日光浴吧。”张金宪也不老土，还懂日光浴呢，这想象也挺到位的。 鬼子雄赳赳一攥拳头：“烧鸡骄傲地说：俺是孔雀里面练功自焚的！” 我们哄地暴笑起来，没有不骂陈鬼子不是人的。张金宪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说句不跟你逗了，抬屁股上南头，坐小聂边上去了。看人家小聂多有风度，整天除了吃饭干活睡觉，就是旮旯里一扎，思索者似的，好象众人皆醉就他醒。这也是后来我偶尔回忆时，小聂留给我的唯一印象，简单深刻，顽固不化。 &&&& 我斜眼看一下旁边的“民族问题”，爷们儿跟雕塑似的，盘腿盘得还真稳当，手里拿本“58条”，嘟嘟囔囔小声念着，一看就是初次犯。 我手里的小本本半天也没翻篇，看不进去，而且我也不把这当回事，不就58条嘛，580条放我手里，熬几天也背烂了。 TMD都几点了，还不叫睡觉？ 我懊恼地低下头，眼睛在〈罪犯改造行为规范〉上逡巡着，脑子早跑了。 &&&& 张金宪和小聂是同一天下的逮捕令，这回的办案效率还挺高。 小聂表情漠然地签了字，没有一句话，回去坐了。 张金宪脑子里就是有水，还跟人家叫劲：“我不签，我没有犯罪。” 警察气恼地笑起来：“什么是罪，政府说什么是罪什么就是罪，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这警察素质也不怎么高，能这么说话嘛。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逮捕令上的批捕理由写的是“涉嫌煽动扰乱社会秩序”。我说老张签了吧，人家警察叔叔就是一官差，你别跟人家叫什么劲。 警察倒好脾气，给他做工作说：“逮捕了，也不是说你就有罪，没看上面写着呢嘛——涉嫌，光是涉嫌，有话你法庭上说去，我给你改不了，你看那章，是我们局座的。”警察其实也是有点闲得难受，拿老张找乐呢。 张金宪想了想：“涉嫌是吧，涉嫌就签，说我有罪不行。” 签完了，还把那张列举了嫌疑人诸种权利的“告知书“认真地看。庄龙说看你妈那么细干啥，就跟你真要行使什么权利似的，赶紧签字不得了嘛，要不卢管说你一脑瓜子大便呢！ 张金宪怏怏地在“告知书“上也签了字，表示他已经被“告知”，明白了自己在被逮捕的同时，也拥有了“请律师”等神圣权利。 “我不用请律师，律师也不敢说实话，我自己辩护！转轮大法是正法。”张金宪气宇轩昂地回到小聂身旁。 “500里俩屁，250一个。”庄龙笑恼不得地说。 直到我离开C县看守所，号里的两个“转轮功”还没有接起诉，只是不断从广播会里知道，别的号陆续判了几个，有劳教的，有劳改的。庄龙经常吓唬那两个人，说别看你现在顽固，一到劳教队，开山，卸车皮，累劈了你，到时候就后悔了。 张金宪高深莫测地笑，有些鄙夷，有些迷惘。 马甲是3月初接的判，忘了几年了，大概不到5个吧。臭小子走的时候还不忘拿张金宪开涮，有些依依不舍地握着张金宪的手，深情地说：“老张，天上见。” 后来听说，对那边集体绝食的，所里采取了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策略，先拆号儿，在分头治理，能说服的说服，不懂事儿的就灌，就电，和平反抗运动很快被平息下去。劳动号儿的不爽地说刚轻松两天，少蒸好几十个窝头，现在又开始忙活了，他妈的，整个看守所都绝食才好玩，我们就歇了。 （敏感话题完）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09:57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六节对“C看”的最后怀念 -------------------------------------------------------------------------------- （1）愈夜愈丑陋 有些问题，只有经历过后，回头看时，才想得明白。身临其境常常扼杀了一个人的思考力，越在其中越短视。 不过，有的问题，或许偏偏需要清醒地糊涂下去，才不会痛苦。 庄龙执政后，号房里那些家伙的遭遇和表现，经常让我大发感慨：人怎么活得那么没劲啊。 看守所的伙食是定量发放的，早晨怎么都好糊弄，中午人均一个小馒头，晚上一人一个糙面窝头，大多数人都吃不饱，由于个人的吞吐能力不同，有人一天将就下来，基本还可以支持，有人就胃里亏食亏的严重了，比如三胖子和强奸，比如武二哥，都是大饭桶，看守所那点定量，根本喂不饱。我当领导那阵儿，因为前面几个高层的都有盒饭和零食，基本不吃牢食，淘汰的窝头都让饿得眼蓝的几个家伙分了。开始还说谢谢谢谢，后来干脆没话，饭一来，立刻扑上去瓜分，除了缸子妈妈姥姥地骂街外，我总是装做没看见，大家也算可怜啊，肚子都填不饱，还要整天地干活，活受罪，心里怜悯着，管理也就不自觉地松懈，觉得能给大家一点福利，就尽量尽力吧，也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啊。 可很多人还他妈不知足。我看的出来。老耙子总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施展自己的小人之心；强奸一抢了比别人小的窝头，就牵强附会含沙射影地污蔑社会主义制度还不够公平，似乎我们几个“有钱人”应该更进一步地跟大家有福同享，齐奔小康；只有武当不怎么死皮赖脸，虽然他对多拿一个窝头也充满向往，不过我想武当的心里，肯定一直被生死未卜的前途压抑着，所以在其他方面的欲望就淡漠了些，而且，我们几个偶尔也接济一下二哥，让他见些荤腥，总体上还过的去。 领导班子换届以后，情况就不同了。庄龙彻底颠覆了我的领导理念，大刀阔斧地开始了血雨腥风的流氓统治。那些人的奴隶嘴脸就暴露出来了，前后一对比，特让我心寒。 首先是闹屁的人不敢探头了，估计姜小娄如果没有调动的话，在庄龙手里也不敢吆五喝六啦，准小帽儿似的装开孙子了。 再者，庄龙把我的慈悲心当破烂儿给扔垃圾堆去了，吃饭，就是定量，谁也不许伸手多拿一个窝头渣。强奸之流被我惯坏了，肚子撑起来了，突然一扎口，饿得眼都冒蓝光啦。我们不吃的几个窝头蹲在桌子上，象磁铁之于铁屑，强烈地吸引着几双饥饿的眼球，可是庄龙不发话，谁也不敢提出来，别说蹿上去抓一个了。 “黄毛，给武当掰半拉窝头。”毕彦掰了一小块窝头，刚要给武当，庄龙先骂道：“你他妈傻呀，给他那个大块儿的！” 武当感激地接了，连声道谢。其他几个肚里亏食的，都充满企求与渴望地望着庄龙，等待龙哥的继续施恩。 “剩下几个窝头都给我搓碎了，扔厕所里冲掉。”庄龙吩咐，毕彦兴冲冲答应着，两手地捧着几个黄金班珍贵的窝头去了厕所，顺路扫了几个著名饭桶一眼，有些幸灾乐祸。 随着哗哗的绝情的水声，几双眼睛开始暗淡下去。 庄龙说那是政府发给我们几个的定量，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我看谁顺眼就给谁一个，谁吃不饱甭他妈跟我哭丧脸，找政府说去！ 有时侯庄龙也顺手扔给谁一个窝头，说今天活干得不错啊，或者是“这两天表现还行，赏你一个”，受赐的人必千恩万谢，受宠若惊，发誓以后更加努力，绝不辜负龙哥的厚爱。 有一天晚饭后的窝头没有扔，就塞在桌斗里，早上庄龙一看，少了一个！靠，这还得了？立刻召开现场会，挨个夜班挨个夜班地排查，最后把嫌疑对象锁定在强奸和三胖子身上，一通扎马、燕儿飞的折腾，三胖子先挺不住，供出实情来。原来俩人值子夜后的那个班，都饿得不行了，强奸先小生跟三胖子商量，想俩人偷个窝头分，三胖子不敢，但也答应不给强奸告发。强奸蹑足到前面抓了一个窝头，蹲厕所吞了半个，就不敢再吃，非要三胖子吃了另一半不可，只有这样，两个人才可能真正建立攻守联盟，谁也不给谁告发。而且，他们还互相鼓舞，说庄龙肯定不会注意到窝头少了一个。 庄龙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俩人全给吃了。哥俩吓的几乎尿裤，连句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庄龙说你们知道在看守所最忌讳的是什么吗？就是偷！老耙子在外面是惯偷了，可他到里面一个线头不敢动别人的，你们算什么玩意，竟跑太岁头前动土来了！ 强奸带着哭腔说龙哥我真的饿坏了，要不打死我也不敢啊。 庄龙大骂，说你强奸的时候就说你实在憋坏了行吗？就不判你刑了？ “俩人站院里去，对面抽嘴巴，我在里面得听见响啊。”庄龙想了一个绝招。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一声笔一声决绝的劈啪声，强奸还发狠呢：“傻逼三胖子，你真使劲是吗？” 我曾经跟庄龙说：“就那几个破窝头，我们也不吃，干脆给他们吃算了，干嘛不做个人情？” “人情在这里算屁，几个钱一斤？对这些人，就不能有半点好脸好心，就不能喂饱了，总得掐着点量，喂得太饱就不听吆喝了，人跟牲口其实都一样。” 后来我仔细琢磨了庄龙的和一套活儿，还就是高。 用几个窝头，庄龙把一大撮人掌握得牢牢固固。 饥饿是一种本能，我知道本能的东西经常击败理性，控制人的思想。以前读书，知道古人中的志者不堪嗟来之食，廉者也不喝盗泉之水，宁肯活活把自己给饿死渴死，都不改其志，多他妈坚强啊，对比眼前这些家伙，真让人丧气。 我爷爷说过，贱者自贱。一个卑贱的人，首先是他自己选择了卑贱，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适用于我们这些“号友”，后来我明白我不须太清醒，也不该过分鄙夷，因为一旦我和他们互换角色，我又会如何，尚且还是一个问题。 庄龙统治这个号儿，当然靠的不可能就是窝头战术，还有一言堂的强权手段。对他认为不老实的人，要么直接砸趴下，叫“硬泡”；要么进行“软磨”，给他上刑法，又撅屁股控水又半蹲着“读报”，或者连续熬鹰值班。用庄龙的话说：“谁要跟我过不去，我就慢慢给你拿龙，别看你现在挺精神，不出三天，我非叫你俩字颠倒，变‘神经’了不可！”蒋顺志如果不是被及时转移，我看就有可能要“颠倒”了。 我一直不相信管教们对庄龙的做法一无所知，一点也不相信。流氓手段，是一种管理的需要，是被默许的，只要不出乱子，就是成绩。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10:29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六节对“C看”的最后怀念 -------------------------------------------------------------------------------- （2）先行者 在庄龙的淫威下，没有受到明显冲击的，除了我们几个一槽子吃饭的，大概就只有一个武当武二郎了。 这一方面仰仗人家二哥不讨厌，看着就是一本分农民，还长了个红彤彤的好汉仗义脸，一般流氓，不给他面子都不好意思了。关键还是武二哥的案子牛逼，杀奸夫啊，明摆着比焦美云那个强奸案上档次。庄龙简单扼要地评论说：“这样的哥们儿，我高看一眼！” 武二哥挂着链儿，行动不便，庄龙就吩咐强奸和马甲勤照顾着，上个厕所什么的都有人跟着，弄得武二哥不老过意的。庄龙跟我们说：“其实我一方面是真心照顾他，一方面也是派个人看着他，别出事儿。” 除了小劳作毕彦，武二哥也是不“在伙”的人里面，唯一可以吃到龙哥赏赐剩盒饭的人，平时的豆子，也总是比别人少分一点。卢管知道了，就说庄龙这事做的对，要尽量给武当释放压力，反正他早晚得奔市局，在咱这里过渡期间，别整出事来，就念阿弥陀佛了。庄龙跟卢管谝：“我倒不稀罕他是个挂了的，我就是冲他这个案儿，要是别的脏事儿，我才不给他脸。”卢管一撇嘴：“得得得，说你呼哧你就喘开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以为你是好料？还这个脏那个脏的。” 韩教导也三天两头过来跟二哥聊天，把外面的好消息告诉他，说村里的乡亲真够意思，又集体上访了好几次，强烈要求把他保出去。“你杀的是一村匪啊，老百姓佩服你，就连李大秋家里人，也说他死有余辜呢，要求法院能放你一条生路。” 武当试探着问：“您看我这案子还升的了市局吗？”武当也知道一升市局，最少得判无期，保命可能都悬乎。 韩教导总是安慰他：“这事我说了不算，看守所不管那一块，要我判我恨不得立马放你回家哪。不过我看了，形势对你真是越来越有力，你放宽心好了。” 只有一次，韩教导有些感情用事了，一脸气愤地说：“你说你那个嫂子是人揍的吗？听律师说，他到你嫂子家调查取证，你嫂子死活不承认李大秋霸占了他多少多少年，楞说跟李大秋没事儿，这不害你嘛！” 武当情绪一下字有些消沉，过一会儿倒是善解人意地说：“农村人好面子，谁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你塌实住了，外面都给你忙活呢，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跟我提。”韩教导似乎有些后悔多说话了，赶紧安慰他。武二哥憨厚地笑笑，说尽量不给您添麻烦，号里哥几个都挺照顾我的。 庄龙私下跟我们分析，要是武当家里不花大价钱，他这案子，最好也就弄个死缓的面儿。“没钱就得依法办案了。”庄龙无奈地说。 3月初，检察院起诉科的最后提讯了武当一次，回来后，武当精神很好，说检察院的说了，他的案子在当地挺有影响，他们都挺同情他呢。庄龙说，那好啊，他们一同情你就有戏了。 转头庄龙就跟我说：“武当肯定要升了，没听说检察院都同情他了嘛。” 果然，不到一个礼拜，外面就喊武当收拾东西，进来俩管教提他，看来很重视。武当脸色很难看，吞吞吐吐地问：“去哪？” “收拾东西吧快。”一个管教催促，恨不得早交差。 我们一起动手，帮武当把被子抱下来。 庄龙跟我说：“升了，给二哥拿点钱咱。” 我去窑里掏了100块代金券和两包烟，递给庄龙。庄龙对还在那里愣神的武当说：“哥几个的意思，到那边保重。” 武当接物的手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抱抱拳揖一揖道：“谢谢龙哥，谢谢哥几个。”随即抱上铺盖，我弯腰把脚镣上的拉线给他塞在手里，说句“保重吧二哥。”武当还是“谢谢”两个字。 随着咣当一声门响，我们沉默了一小会，就热烈地议论开了，看得出大家情绪都有些激动。 几天后，就没有人再提武当的名字，好象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我和施展施杰三个人，也升到市局后，我曾经打探过武当的消息，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也没有人愿意关心这个名字，那里关着的，十之六七都前途渺茫，谁顾谁呀。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11:00

第二章分局看守所 第六节对“C看”的最后怀念 -------------------------------------------------------------------------------- （3）走吧 武当是在大家的合力欺骗中走向绝望的，我可以想象他跨出“C看”大门的时候，心理的落差会有多大，那个大门，对他的意义，不啻就是一个生与死的界限。 我们的案子，拖到武当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将近五个月，算不短的了，按官方文件的说法，已经有“超羁押”的嫌疑。号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接到起诉，有几个开过了庭，老耙子竟然很快就判了，罪责不是他说的“教唆”，还是盗窃，打上一个组织者的名头，才两年半，许多人都不平衡，说太便宜了他。 3月12号，终于盼到有人提我过堂。 我又兴奋又紧张，象当新娘子一样，这一天总要来的。一进提讯室的门，我看里面有俩便衣，就问坐在正座上的那个男的：“您是二检的吧。”我们管检察院的批捕科叫“一检”，起诉科叫“二检”。 那人笑了，稀里糊涂问：“什么是‘二检’啊？” 我说那你们是检察院的吧，是检察院的就对了。 那俩人素质还可以，态度也不错，从头到尾笑咪咪的，没说一个脏字。我听到隔壁的检察官就比较冲动了，正跟谁喊着，隐约听那意思，好象是被提讯那位突然翻供了，不配合了。很多人进来以后，跟前辈们一接触，就找到自己“原始口供”的漏洞了，以后不论是检察院复审，还是法院开庭审判，只要一逮着机会，就强词夺理地“补漏”，亡羊补牢，毕竟还有些可能自救的侥幸。我那天就是这样，一口咬定，我送施展的钱不是“资助”，而是欠债还钱。检察院的那哥俩也不跟我较真，态度老实地记录，让我感觉轻松和感动哦。 后来我知道，提讯我的前几天，我家里刚给他们摆了一桌，说花了2100块钱，我爸心疼得不行，说吃顿饭就2100？我说要不是为我，五毛钱的羊肉串也轮不上给他们咬第一口呀。 对贪官污吏我就这态度：你给我办了事，我还得背后说你王八蛋。听说好多人都这样忘恩负义。 “二检”的跟我说，你这情况也够冤，不过法不容情啊，肯定是够上‘窝藏’那一款了，倒是不严重，回头到法庭上好好说，别犯拧，判个“缓儿”估计问题不大，在家里服刑，什么事也不耽误，你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写写书什么的，多好。 我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当时心情就比较愉快。回号里还跟庄龙他们报喜呢。 整整十天头上，3月22号，早晨起来感觉有些凉，我找了件黑棉绸的夹克套身上了，顺便把里面的衬衣也换上新的，让毕彦把旧衣服泡盆里了。 庄龙说麦麦你这两天也快下起诉了，一开庭就他妈回家了，出去别往了龙哥啊。 我说我也给你当“托屉的”，月月给你盯，赶明你出去了，别找我收保护费就成了。 正聊着，外面门响，管教在门口一连气叫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强奸、阿英，还有鬼子都在内。 “操，什么事呀？”庄龙一边穿鞋，一边嘀咕。 卢管进来说：“都穿暖和点啊，公捕！” “游街啊。”庄龙笑了：“着几个家伙全捕完了呀。” “你管那么多干嘛，又没叫你去，普法宣传哦，多弄些人，教育意义大呗。”卢管一边答茬，一边催那几个人快点。 鬼子骂着娘，边走边说这不拿人找乐么。 卢管警告他们：“到车上全老实点，碰见熟人别瞎打招呼，逮捕的时候得给你们上绳子呢，都配合点，别给自己找事儿。” 庄龙还是笑：“这都叫什么鸡巴事？” 走了几个人，号里显得特清净，庄龙说上次他也赶上游街了，碰见不少熟人，多少有些逊，小麻绳一捆，不好看。 “当时我后面那俩武警告诉我，哥们儿你配合点，我一摁你脑袋你赶紧低头，别叫劲啊。操，事后想也挺好玩的，就是寒碜人呀，这招够损的。” 过了没有半小时，突然门又响了，正要张望，听到叫我的名字。 “不会又把你加上了吧。”庄龙说着，我还真紧张了。 “收拾东西麦麦。”我一出里间，门口的管教就吩咐。 我跑回去跟庄龙说外面让我收拾东西。 “是不是免予起诉啦。”庄龙冲外面喊：“带饭盆嘛？” “都带着。” “操，麦麦你可能也升市局了。”庄龙情绪一低落，我脑子有些迷瞪。 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抱了丰满的一怀，庄龙另外塞给我500块钱：“到市局活份点，别吃亏是真格的。” 我一边往外去，一边说：“龙哥你保重吧。” “我没事，塌实住了，你的事大不了。” 一跨出铁门，我看见那边的施展和施杰也已经出来，施展正跟号里的弟兄们道别呢，施杰棍儿似的在那里戳着，好象也有些发傻。 负责我们案子的程刚和小贺在看守所楼口冲这边摆手，管教说：“过去吧。” 我们三个“同案儿”在楼口汇合，施杰跟我说：“我还以为放了呢。”施展说：“我就知道有这天。” 到前院，那个屠夫脸警察正在车边等着，先吩咐我们把东西放车上，又给施展上了背铐，单独押上一辆警车。我和施杰上了另一辆车，没有戴手铐，小贺就坐在我们边上，程刚开车。 “真送市局吗？”施杰还不死心地问着。 程刚回头说：“施展去了，你们哥俩这么义气，能不陪着？” 警车上了路，我不记得是否回头看过“C看”的大门，不过那个地方，对于我好象真的过去了。人家说坐牢的整个过程里，看守所阶段是最可怕的，我的感觉却麻木，应该是没有刻骨铭心被折磨的缘故吧，那些灾难，都发生在我周围人的身上，发生在山东、强奸、和安徽人蒋顺志的身上，发生在那些没有经济支持、没有人情关注的人身上，我感觉我的离开，正是某种被动的逃避，从此我可以不再怜悯，不再进退两难，不再想做好人又担心把自己给撂里面。 警车出发的路线，正好经过我的家门，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看见一个熟人，是经常在我们门口收破烂的那个安徽老头，以前他见了我面，总是一脸的笑，今天却只看到一个背影，然而已经亲切。 我转过脸，赞叹说C县建设的不错了嘛。 程刚说你以为你们一进去，别人就都不思进取了？ 我说家乡建设这么好，也没人通知我一声。程刚说你别给自己解开心了，抽烟不？ 我说没带着。 程刚说这几年你什么时候带过烟，你不净抽我了嘛，说着把一盒红云扔到后面来。 我和施杰各点了一棵，我说还是你态度好，不过不抽白不抽，你着烟也不是好来的，你一月多少工资？ 程刚说嘿！我还不如扔地沟里呢，小贺你把烟给我拿过来赶紧。 我们笑了一回。施杰问：“程探长你说我哥能判多少？” “我说了管事吗？塌实呆会吧你。”程刚把车顶的警笛拉响了，立刻来了感觉。 施杰跟我探讨：“麦哥我听说市局特恐怖。” 我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想那么多没用。 在小看守所里，关于市局的传说有很多，提的最多的就是“辰字楼”，前辈门说那个楼里关的全是死刑犯，整个楼都阴森森的，白天也见不到阳光。晚上就更恐怖，灯光永远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昏黄色，夜深了，常会听到哗啦哗啦的铁链响，偶尔夹杂着鬼魂叫屈的声音。庄龙讲起来，往往添油加醋，描绘得更让人不堪忍受。 不过他说，这些都是那些管教传出来的，真正在“辰字楼”呆过的犯人不会讲，因为从没有一个人从那栋楼里出来过，都是死刑犯嘛。 现在我们正在接近那个传说。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11:38

第三章 W市局 第一节初入虎穴 -------------------------------------------------------------------------------- 记得施展我们从C看守所刚转到市局的那天，先是经过几重关卡，仔细检查了，登记完毕又搞了体检，看看有没有“拒签”的病，光了身子看一眼有没有文身，也记录在册，这才批准进楼。 我一搬东西，才想起“C看”还有一盆衣服没有洗，只好连说倒霉。 我问程刚程探长：“这些信件和日记本让不让带进去啊。” 程刚说带字的东西都不让进。 我们赶紧把“带字的”东西都打了包，和到一块交给程刚，拜托他给捎回家里。后来知道这小子还仗义，干人事，我们的东西都送到家了，一个纸片也没少。 过来一个市局的管教，让我们跟他走，程刚祝愿了我们一句，轻松地笑着，开着车回去交差了。 从办公区进拘押区，要经过一个大铁网子，外型布置得象动物园里的鸟族馆。“辰字楼。”我听管教和值勤的交代着，心里一哆嗦，辰字啊，多恐怖，看 来施展前途黑暗了。我们两个陪绑的怎么都好说。 值勤的一个电话，里面很快又出来一个管教，领我们往楼里钻，过了灰暗的丙字、丁字，再一转悠，才看见更加老旧阴森的辰字楼。听说这里的牢房布局，是按照八卦设计的，没有专业人员带领，根本转不出去，多少年了也没听说有谁逃跑成功过，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一点逃跑的心思都没敢有过，对这严禁幽暗的环境，还是多了几分畏惧。 进了楼口，还是乱拐，主道的两边又衍生出几个子楼道，楼道口的铁栅栏都 横挎着超大的将军锁，比动物园的老虎笼子还要牢实，我脑子里蹦出一个叫做“固若金汤”的成语来。 然后上楼，又是转，我的头全大了，抱着铺盖的胳膊也酸酸的，嘴里可是连个屁也不敢放，生怕一吱声，会给自己惹来弥天大祸。 我的妈，终于在一排栅栏前停下来，哗啷开了栅栏门，领路的管教跟里面值班的管教交代了几句，给我们挨个登了记，值班的喊了两个名字，楼道最里面的房间里马上跑出俩人来，一看就是犯人。 值班管教说把他们搁几号几号几号。 我们听命令把铺盖分别在三个号门口展开，然后冲墙蹲下，双手狮子抱头。俩犯人仔细检查过，才跟管教要来钥匙，把我们赶进号房。 号房的门有两层，外面是铁栅栏，里面是全封闭的铁板，只在靠上部的地方开一个扑克牌大小的了望孔，用一块活动挡板扣着。当然是用来从外面监视里面情况的，而不是给犯人们向外探测的。刚才我们在外面蹲着的时候，我就感觉头顶上方的了望口“波”地一声，大概有人在往外窥探。 一脚迈进门里，心里难免忐忑。我还没来得及打量新环境，就被靠门口铺上的一个人命令道：“放下铺盖，蹲！” 我遵命，脸向墙蹲在铺盖前，墙壁很脏，上面的涂料几乎掉光，水泥围裙被磨得相当细腻，看的出是坚持不懈用软物打磨的结果，有点水滴石穿那效果。我正打楞，背后被踹了一脚：“往前蹲，贴墙。” 我赶紧向前蹭了半步。真担心谁再给我一脚，那样鼻子非顶墙上不可。房间给人窄小逼仄的压抑感，光线又昏暗，仿佛农村老家常见的地窖。 “掉过来。”哪个声音象在吆喝牲口。 我依旧遵命，把身子就地转过来，面向铺板，我懂事地低着头，没敢仰脸。我知道看老大的眼神如果掌握不好，极有可能招灾惹祸，现在不是C县了，今非昔比啦。 “嘛案儿？” “包庇。”我没有说窝藏，窝藏容易引起歧义，还要费口舌解释。 又问了案情，老大说：“这么点鸡巴毛事啊，现在后悔了吧。” 我说：“不后悔，为了朋友……” “关！闭上臭嘴，以后别给我充大的，为鸡巴朋友啊，到这里还有朋友吗？玩闹玩闹，进来就撂，到时候就不讲朋友了。”老大发了一通感慨，让我把被子打开，我照办，在地上把被子一层层展开。 “还大新被呢，铺下面糟践了，给我垫底下。”我虽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连声答应，这时一个小不点过来，一把把我的新棉被抻过去，说：“丰哥，现在垫么？” “晚上吧。”被叫做丰哥的说。我开始明白了，我的被子着就被掠夺了，里面管着叫挨“掐巴”，挨掐巴的人心里都感觉窝囊，又不敢说半个不字。我这才开始体会在“C看”里被庄龙压制的人们的心情了。 然后我被允许站起来，我看到了丰哥的脸，很和善的嘛，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白净面子，也可能是在里面闷白的，看不出多少血色。 这是一间只有十三四平米的小房间，在楼房的阴面，属于四季不见阳光的那种死角，只有对门的墙上开着两扇铁窗，可以望见外面的天空。房间的大半被半米高的铺板占去，剩下一个窄条，又被一个水泥池子霸占了将近一半，池子里面赫然一个大便坑，便坑外首，放一个铁水罐，水罐上方，搭了个铁架子，放了太25寸彩电，刚才我蹲下的地方，靠墙也悬空钉了木版，上面算是碗橱了，门上方也搭着木板，整摞的铺盖和杂物都堆在上面，好拥挤哦。 铺上满满当当坐了两排，靠墙还有一溜儿，大都光着头，只有前铺的几个留着短寸。粗糙一算，大概得有20人吧，我正纳闷这么多人怎么睡觉，突然在我脚低下钻出一个大脑袋来：“丰哥，是开饭了吗？” 大家一笑，丰哥伸腿把哪个脑袋踹了回去：“就你妈知道吃！” 好家伙，原来铺底下还有人！ 我想，我今天肯定要睡板下了。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4:12:19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节初入虎穴续 -------------------------------------------------------------------------------- 我当时没来得及细看，也不敢细看，那样会显得贼眉鼠眼和没有见识，大半这样的人在里面先要被杀杀威，我不找那个逊，还是暂且孙子点儿好。所以我赶紧把眼睛的余光收回来，王八蛋似的老老实实等候丰哥的发落。 我看见丰哥旁边那个精壮的小伙子戴着手铐脚镣，手铐只铐了一只手，另一半铁嘴钢牙般在手腕上悬着，估计不会是就这样装备吧，那不成凶器了？肯定是这小子自己鼓捣开的，邪人。 丰哥问我哪里人，我说C县的，旁边戴镣铐的就问了几个名字，都是C县顶级的流氓，我说都听说过，不认识，那小子说那管屁用，我还听说过克林顿呢。 我有些后悔以前看不上流氓，跟他们缺少交流了，不然现在一提，咱各个熟悉，几位大哥一冲动，肯定对我照顾有加。以前光听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原来结交流氓也是这个道理。 丰哥说你从下面上来，里面的规矩多少也该懂点了，我先不跟你费话，有做不到的地方，自然有人教你。带钱了吗？ 我说带了，在外面已经换成卡了，一共968块。 丰哥说倒是吉利数，我喜欢吉利数，上回毛尖儿进来带了个1、4、4，没把我恶心死，操，现在想起来我还想抽他呢。 “卡呢？” 我赶紧把钱卡掏出来，那是一个图书检索卡似的硬纸片，上面登记着姓名帐号和钱数，下面一溜空格，栏目叫“消费记录”。 刚才拽我被子的小不点把卡从我手里拿去，递给丰哥，丰哥扫一眼，递给小不点：“登记一下。”然后对我交代：“卡都放我这里，购物统一购，都给你一笔一笔记着呢，我不秘你一分钱，不干那丢人事，话全给你说明了，你也甭嘀咕。听好了啊，先扣一个50块钱的号费，买‘公用’；还有100块的电视费，这是大伙摊钱买的，你来晚了，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号服，就是开庭时候穿的坎肩呀，一人50，大伙全一样，一共200，都给你记上了啊。” 我说好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心说这都他妈什么呀就200块，黑点了吧？ “行了，你先边上盘着去。”丰哥吩咐。 我一看，哪还有放屁股的地方呀。 “大臭，你他妈属坟头的？挪挪。”丰哥喊道。 靠边的一个脏大个有些反映迟钝地答应了一声，跟旁边的一个人挤了一下，空出一个小空隙，我灰溜溜过去，把屁股塞进去。我的脸正对着便池，好在里面冲洗得很干净，没有什么味道，就是感觉不太爽而已。倒是大臭身上散发出一股徐徐不绝的异味，让我头昏。 午饭时间到。挂链儿的那个小伙子用脚镣磕着铺板，咣咣做响：“下边的，吃饭吃饭！”铺板底下立刻钻出五六个脑瓜，各展神通地扭动着身子，爬了出来。 先是盒饭，然后才是大路牢食，小不点拿俩塑料盆过去，隔着铁栅栏从外面往里捡馒头，送饭的劳动号学员从栅栏外往里伸进一个特制的漏斗，拿大舀子舀了两下汤菜顺进来，就齐活了。 “又是白菜汤啊，不要了。”丰哥说。 看见丰哥等人开始就餐，大家这才踊跃地上前打饭。我老老实实排在最后一个，馒头倒是有富裕，白菜汤就真的只剩下汤儿了。 “新来的，你就蹲墙边吃吧，看着菜汤别拉拉地上啊。”丰哥告诉我。其实蹲在墙边也已经费劲，现在连便池上都蹲了人了，以大便的姿态，狼吞虎咽地吃着。 吃完饭，由两个“劳作”统一刷盆，大臭拿块抹布蹲地上兢兢业业地擦地，丰哥告诉我：“看着点怎么擦啊，以后就是你擦地，新来的，又是小屁屁案，别让死人伺候你。”我这才细看大臭，果然看出些门道来，那些抹布都是旧秋衣，擦地的时候要巧妙地叠成一个长条，而且，先在地上扫荡一遍，把落在地上的馒头渣和菜叶攒着捏走，然后象雕琢一件艺术品似的，前后左右地擦，犄角旮旯地抹，真的很讲究工艺。 大臭擦着地，丰哥和前面的几个人都躺下睡午觉了，其他人都回原地坐好，只是铺板底下换了几个人钻进去。真是寸土寸金啊。 我看到有人抽烟，便小声问旁边的“大臭”是不是可以抽烟，大臭说随便抽，都是快死的人了，还不让抽烟？ 一个大头从后面踹了大臭一脚，轻声骂道：“要死你死！” 我就先给了他一棵烟，自己也点上一棵。我没有多事地询问大臭是什么案子，我担心这里的人会很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老实呆着，看看气候摸准了脉再说吧。 突然我手里烟被人从后面抢了过去，我一惊，下意识回头一看，一个小白脸正把烟塞进嘴里，象嚼口香糖似的嚼呢。 “看什么看，这么好吃的东西，呵呵，不先上供？”小白脸贪婪地望着我，一副谗相，我想这人八成有毛病。大臭捅我一下：“别理他，神经病。” 神经病应该放呀，怎么还关着？我有些纳闷。 我刚转身坐好，那个小白脸突然又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连喊带叫：“大大我吃糖，大大我吃糖！” 丰哥被闹得坐起来，叫道：“舒和，你他妈再闹！” 小白脸原来叫舒和。舒和死皮赖脸地搂着我不放：“大大我吃糖，大大我吃糖。” 丰哥还没说什么，那个挂链儿的先哗啦啦奔过来，一边骂着“作死”，轮起手铐就给舒和脑袋上来了一下，舒和先啊了一声，接着就大叫舒服舒服啊！小不点上来喊着“东哥”，把戴手铐的劝住了。 我借机掰开了舒和的手，脖子被勒得生疼。 舒和惬意地摸着脑袋，呵呵笑着，说：“东哥你力气太小了，人家刘邦一古代流氓都比你牛逼，力拔山兮气盖世啊。”然后神情肃穆地唱起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力拔山兮……” 我一看，这哥们病得还不轻。 丰哥坐着说：“舒和你他妈别不懂人事，大小你也是个研究生，我对你可够照顾了，瞒谁你还瞒我嘛，你不就是想装神经病撞出去嘛，要装跟检察院的装去，别在号里耍，要让我腻歪上了，可没你好儿！我让你真神经啦！”我不禁回头再看一眼舒和，敢情小子还研究生呢，怎么进来的？我多少有些好奇。 舒和“呵呵”笑着：“丰哥英明，以后你就是我偶像。” “偶你妈逼什么呀，你别掐了荷花拿我呕（藕）就行，你们有学问的最不是东西了。”丰哥补充一句“别闹腾了”，把被子一拉，蒙头又睡了。 舒和不折腾了，靠在墙上歪头眯上了眼。 晚饭还是一个样，没什么可提的内容。 看到十点多钟的电视，丰哥说该下去的都下去吧。立刻有一半人从铺上消失了，我看丰哥一眼，丰哥正看过来：“你，睡那个最边上。” 我说丰哥是铺底下吧。 上面的几个人开始笑起来，丰哥也笑了：“多明白呀乖乖！” 我觉得自己特没劲，担心自己的话有可能被评为本年度W看守所最搞笑语录的头条。 往下面一钻，还挺费劲，靠边的一个瘦子指导了我两句动作要领，先坐在地上，把腿伸进去，再用手肘的力量送身子，果然灵验，真是处处皆学问啊。 我听见丰哥在上面喊：“于得水儿，他跟你一班，到时候叫他！那个谁，你今天歇了吧。” 也不知那个谁是谁，在铺板底下兴奋地喊了一声“谢谢丰哥”。 刚才那个瘦子应了一声后告诉我，咱俩值后半夜的班，俩小时，赶紧睡吧。 我紧贴着墙躺好，身上盖着一床破被子，有些发潮，我怀疑是不是死刑犯留下的被子啊？心里不禁发毛，怎么也不能塌实下来。 瘦子于得水拱了我一下，小声说：“哎，睡不这吧。” 我说大哥啥事？ “我看你也好似一老实人，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跟他们瞎聊，都是大案儿，聊不到点儿上给自己惹麻烦。” 我说谢谢大哥哦，你案子也不大吧。 “我销赃，也就几年官司，跟你一样，让同案儿给带上来的。” 聊了一会儿，于得水问我：“兄弟你带多少烟来？” 我说就一条。 “明天你先借我两盒，等购物还你。” 我说行啊。 “别让丰哥知道啊，这里不让互相串东西，值班时候给我就行……睡觉吧兄弟。” 我说睡了。合上眼，我在心里懊恼又无奈地“靠”了一声。天上没有馅饼，地上全是陷阱。 值班的时候，我看见丰哥头顶的墙上有一个类似“学习专栏”的框子，上面写了好多行字，看格式，象是一首诗，不由眯起眼仔细辨认，连猜带蒙地总算读下来，居然写得很不错。 诗云： 静坐时常思己过 闲谈时莫论人非 能吃苦放为志士 知进取不悔人生 肯吃亏不是弱者 怕小人并非无能 宽容人心平气和 退一步海阔天空 后来知道这是人家丰哥的做人准则，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里，丰哥不能身体力行，但能有这等抱负，已经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纯粹的草包，否则，是绝对没有能力管理“重案组”的。就象丰哥自己评论的那样：在W市第一看守所当头目的人，基本上可以胜任一般县团级的领导职务了。 后来体会到，丰哥此话不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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