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欧洲新报 于 6.10.2009 15:39 编辑 2 k4 o# W: v8 l# b' `- K
$ ]6 q2 w- X9 O 虽然遇到的求助者很多,但这一次,对我的触动尤其为大。从那天背上这个“包袱”起,我就一直在求索着解法。无非是想让那个陌生的孤独少年一路安好,让他的父母平静释然;当然,也为自己沉重的心理负担找一个释放的出口。
+ u3 x" F* Y, @求 助 % O; D% k7 i& ~ R
1 @" _& {4 W: Y. Y( [, q0 J6 L# z2 Z9 j
同事将电话转过来时,我从他们简短的交谈中已经料到,是一个棘手的问题。2 ?- B8 m Q+ e: H3 A' N
" s: T0 a$ F) y+ P2 U8 I
! T$ v' L% T' A( y) a9 w! n) c7 B 果然,电话那端是一位陌生的女性。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要我充当“知心大哥”,而是升任了“知心叔叔”;因为,她希望我帮助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儿子。
) S% q5 S, @$ N$ E4 R
( h C: B% f2 r' U$ l( \
J2 Q3 s! }( K “范主编,帮帮我!每期都读《新报》,也常常看到你们联络专家,解决了一些人的心理、生活问题。我儿子无论如何都不愿呆在德国,并且给我敲定了最后期限:后天之前一定要给他订到回国的机票,否则,孩子说彻底崩溃掉了……可以帮我找到心理医生,或者你们见多识广、能开导一下孩子呢?”女士的语气焦急、无奈。
. [7 c; Y4 s; M8 `0 k; f; r: P
& h- b( x7 u0 s! g9 [# S3 j" y* g7 ^( ~1 _, y
从她的叙述我了解到,她有一个12岁的儿子,最早生活在中国,后来他们稳定了就接孩子来德国团聚;但由于她与丈夫离异,同样在中餐馆奔忙的双方都没有精力来照顾孩子,所以只能把孩子送回中国老家,委托给年迈的父母照料。目前双方又都组建了各自新的家庭,考虑到生活环境和未来前途,又把孩子接了回来。但没想到,孩子回来后根本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父母亲人都忙于餐馆工作,无暇顾及孩子,亲情越发淡化;近来发现孩子情绪暴躁、易怒、厌学,总是一个人躲在家里郁闷着……
0 }3 Z' n9 U* B& r! v$ E, q- e/ J1 m5 K$ a/ g4 y. J& R' v
6 `4 n! T* a7 a; S" R- v$ e, \ “我们做餐馆的,接触德国社会有限、语言也不灵光,碰到这种情况,除了心里着急、真不知道怎么对待。我已经给他预订了后天的机票,但还是希望他能够留在德国,所以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你们打了电话。”母亲补充说。“能不能让孩子给你打个电话,你跟他讲讲道理?”) ?9 q: G) A+ z' T
; B- n9 @. ^0 }9 I: q& y3 o5 ~1 O4 E4 t% d' M6 U! h3 Q6 z
“能!”我没过脑子就给出了答案。也许,没有金刚钻、不该揽这“瓷器活儿”;但又能怎么样?任由这个饱受挫败的孩子逃避回去?回国以后又如何呢,远离亲情、孤独黯淡地独自成长?
* u* l, m( o1 M. o# w6 r& q! D0 y- L' `1 X! ^ e; h! J5 H3 z
: C6 _' j- ^4 u9 C9 p 午餐的时候,我在想,现在的中国孩子都被宠坏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动辄就搞出惊天的大动作,全然不顾他人感受。估计这孩子也是个“恶霸少年”,搞得父母如此没脾气,需要求助于他人帮忙说服。
* E1 Y; s4 B) r; ?+ u- [$ D: H
0 {# S1 R4 H0 s% u$ M
" ^( A& G# S1 ~9 V5 s1 d “喂!你是我妈妈说的那个范叔叔吗?”一个少年稚嫩的声音,还算和气、甜润;
0 x5 u' @7 e/ `8 y$ j0 H- A9 r “是的。你是那个想要离开的孩子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 m4 b3 q% W$ s* w. v* c3 K “吉利!也就是Gilly的音译。”- [! }; B" X6 j2 B2 s1 a
“你好,Gilly。我们做个好朋友吧!我不会像你妈妈、爸爸那样说服你留下来;你大了,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无论去留,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但决定之前,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你遇到的问题、把它解决掉;然后,不管你要走要留,就都会很开心。你有一点时间给我吗?7 ]7 t4 U: e3 F/ X
“那好吧。反正我也没事做。”) m% ?9 O- S U* W9 ^+ j
) z1 S: D# D3 H* }! w) S# d2 f 我们就此拉开了话题。虽然不是心理学者,但天生的敏感和多年的传媒工作阅历让我善于洞察对方,继而妥帖顺畅地沟通。记得大学时恩师曾经玩笑地“忠告”:你要不当记者,就去做骗子,干别的浪费了!“喜欢吃什么呢?”“我喜欢甜食————就是那种甜甜的、糯糯的小点心。”;“养狗了吗?”“以前在中国有个小狗,但在这里爸爸不让我养,说没有人照顾。”;“想回中国,是不是因为那里有个女朋友啊?”“哪里啊!我才这么小,没有女朋友;再说,中国学校里的男女生都不说话的!”……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也随机切入了正题。9 P) F g/ u2 m8 ^( G
1 w; Q+ k0 l# j* r
“每天早上我起来,爸妈他们还在睡觉;每天晚上我睡觉,他们还都没有回来。爸爸、妈妈 ,还有新的阿姨、叔叔,对我都很好,但我还是很烦。在学校里,德国同学不理我,当然我也不会理他们;老师的提问,我明明知道答案,但怕自己德语不好,所以永远也不主动回答。其实在中国,我是个很好的学生,怎么到德国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喂、喂!叔叔,你在听吗?……”
{7 s" d W/ a9 f2 o) @
$ D) ?1 O! o% f5 B7 `( J, Y( r3 ]
7 ~; M. d: G P: f5 C* K 我当然在听,而且,还一边琢磨该如何帮助这个少年。电话那端的Gilly,完全脱开了我武断的形象,他聪颖活泼、懂事明理,只是破损的亲情、差异巨大的文化背景给他尚且稚嫩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冲击,以至于陷他于今日这种逆反、抑郁、厌学、甚至厌世的被动境地。在他的网络空间中,我们很容易看到这些“证据”。他在一篇题为《大病一场》的博文中这样写道:“好多天了。每天睡到三四点就醒过来,我已经到极限了。就像上次抽血以后,无力的坐在大街上,这种熟悉的无力感。所有人都和我说,别那么操心这些,可是我能不操心吗?一切都晚了的时候,你们开始重视我的心理状况了,可笑!如今你们自己也两难了,把那个选择权抛给了我,可悲!我知道,你们也累了。可是最累的人是谁?学习上的压力,心理上的压力,全都是我一个人在顶着……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个你们说大不大,说不懂事也懂事的孩子。” 而在另一篇日记《我对寂寞的定义》中他这样描写自己的生活场景:“放学后,戴上耳机,这个世界就与我无关了。慢慢地,慢慢地往家走。不知什么时候,后面有个人喊我。他说,原来你也住在这附近啊?我和你一起步行吧。————明明应该感动的,我却在想:你可不可以快点消失!……”读到这些触及心灵的文字,又怎能让人
8 `- b7 s5 `0 T, t6 m; S. f. a% |5 T% P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 v I$ H" O% ~/ _; A3 L+ |0 P; \
- J/ `" G8 h9 R2 {- F4 L! h. m 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忙碌中抽空与Gilly聊聊天;虽然,他还是天天一个人寂寞地煮意大利面加番茄酱,但我力图通过几句调笑为他单调的生活加点佐料。终于,Gilly妈妈告诉我:他决定留下来,好好学习德语、融入这个社会。很快,他妈妈为Gilly找到了一家不错的私立寄宿学校,Gilly面试过后也很满意,只是唯唯诺诺地告诉我:叔叔,以后不能打电话了,因为学校周围方圆2公里都没有手机信号。: K" U# \2 T3 s0 C/ M
$ h! N3 E1 x9 u" K
回国公务,半个月没有联络过Gilly。回来后抽空问他妈妈,正巧他病了、赖在妈妈身边。与他的对话中,我看到了意料中的“反复”。“学校还是不错的,只是……只是……只是……”
+ h& `8 \, |2 K3 V5 G _
& w7 u+ K% P+ C1 `8 b 从那天背上这个“包袱”起,我就一直在求索着解法。无非是想让那个陌生的孤独少年一路安好,让他的父母平静释然;当然,也为自己沉重的心理负担找一个释放的出口。" W# |$ r1 J5 I" P1 F8 T% u, d3 i
/ ~+ t+ R7 W L3 K& t# d6 l; R) D, n
如果您有更好的经验和方法,告诉我吧,谢谢了!
' [% Q9 b2 H y9 R8 v6 O. t. g
0 Y/ q5 m' I) |4 e% K6 D3 ]/ J8 z2 h: @0 Y8 Z6 W
范 轩, F; S. i/ `# ^7 l x' _
2009年9月27日,于汉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