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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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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7:5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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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临危受命   
    宋哲元在冀察政委会的秘密会议室里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除了在南苑前线的佟、 赵、郑未到和石友三在平西布防不得脱身,一四三师师长在张家口,以及会议中途派遣 副参谋长张克侠到中南海收容撤兵以外,副军长秦德纯、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三十八 师师长张自忠、参谋长张樾亭等高级将领都参加了会议。会议的第一个决议就是从南苑 撤兵。南苑撤兵后的连锁反应就是守卫北平,此时的形势,已经是北平周围中国军队均 处于日军的合围之下,装到了日军包围圈的口袋里。固守北平,必然要以城池为依托与 日军展开攻守之战,北平古都必然在日军的飞机大炮的轰击下毁于一旦,城内近200万人 民也必遭战火涂炭。
    自上午10点钟下达南苑撤兵的命令以后,南苑前线再无消息。待到下午,溃兵开始 陆续进了永定门,才一鳞半爪地知道些情况,事情远比希望的坏得多。下午4时左右,骑 兵师长郑大章衣冠不整态度惊惶地走进了会议室,作为一个师长进门却忘了向上级官长 行军礼,也不顾向同级招呼,宋哲元看到他这个样子,满脸的不高兴。宋是个寡言少语 的人,往往遇到如此之事,话不出口,脸上可见。副军长秦德纯非常了解这点,他也见 到郑大章狼狈形状,说:“彩庭兄,我们军人无论遇到任何艰苦情形,态度要稳重,礼 貌要周到。”郑大章才定下神来,介绍南苑情况。
    天已经黑下来,经过一整天的商讨,宋将军综合大家意见,提出了两个方案:
    (一)留四个团兵力防守北平,由秦德纯指挥,宋将军、冯师长到永定河南岸布防。
    (二)留张自忠师长率所部在北平天津与日人周旋,宋将军、冯师长、秦副军长率 部到永定河南岸布防。
    可以看出,这两个方案,均非死守,也非撤离。恰在此时,蒋介石发来电令,给宋 将军解了围。电令曰:“命宋将军移驻保定,坐阵指挥。”宋将军沉思良久,对大家说:
    “为了照顾全局和长远利益,我决定离开北平前往保定,再作下一步打算。可是在 把实力转移之时,在北平必须留人负责与敌周旋,把形势缓和一下。任务极为艰巨,由 谁来挑此重担?”说到这里,他把目光停留在张自忠身上。
    7月以来,由于局势日渐恶化,宋张多次交谈,有一次,宋对张说:“西北军是冯先 生一生心血所建,留下的这点底子(指二十九军),我们得给他保留着。此事非你不能 做到。二十九军现在战线过长,我们要把部队收容起来,只有你能和日本人谈判,拖延 一个星期… ”
    现在应了这段话。张自忠站了起来,说:
    “现在战与和都已成问题,看情况,事情难以一时解决。为了我们二十九军能及时 脱离险境,既然委员长已下决心,这个任务我愿承担!”
    宋哲元立即叫人拿来纸笔,当场写下手谕。
    令张自忠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
    令张自忠代理北平绥靖公署主任。
    令张自忠代理北平市市长。
    宋将军还决定,28日晚9时,率秦德纯、冯治安等及三十七师主力部队,由北平西直 门出城,经永定河上游三家店,渡过永定河,再折返至长辛店,转赴保定。
    张自忠接过了宋哲元的手谕,流下了眼泪,说:“委员长和大家都走了,我的责任 太大,一定尽力而为!”言后两人相对而泣。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临别,张自忠又拉着秦德纯的手说:“你同宋先生成了民族英雄,我怕成了汉奸了!”
    秦德纯劝勉道:“这是战争的开端,来日方长,必须盖棺才能论定,只要誓死救国, 必有为国人谅解之日,望好自为之。”
    张自忠与众人黯然一换握手作别。
    张自忠送别宋哲元一行之后,便电话通知驻守北苑的阮玄武,令其集中部队,恢复 常态,避免敌人刁难。阮玄武安置好队伍,很快来见张自忠。张自忠把详情介绍后,让 阮玄武看了宋哲元的手谕,说:“宋先生把我留下来,不是为了打,而是要我以和谈达 到掩护部队撤退的目的。现在大家都走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来支撑这种险恶的局面, 怎样才能渡过这个难关,把这个局面维持一下,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你多思考思考。”
    阮玄武说:“事情既已到了这种地步,我遵照你的命令办就是了。”
    第二天清晨,张自忠回到西直门外梭子胡同4号私寓。他面色铁青,愁容满面。随后, 指定六七人随自己留平,包括警卫排等其余人,均回原部队参加抗战。
    29日凌晨,二十九军主力部队全部撤离古都北平。留下的部队,除北苑兵营驻守的 阮玄武旅以外,还有原赵登禹师参加广安门大战的六七九团和六八一团。另外还有,绥 靖公署文职、军官约1万人,因未通知到也未撤离。宋哲元的子女也没得通知而留下。可 见行之慌速!
    天亮以后,北平街头人声鼎沸,大家惊异地发现,一夜之间,二十九军已经放弃古 都丢下人民而撤离了。街头贴满着代理委员长张自忠的布告,布告上端印着大幅的张自 忠头像,布告中说:“中日战局发展,二十九军为缩短防线,退出北平,向保定一带集 中兵力,继续抵抗。劝告民众各安其业,不要惊惶自扰。”
    卢沟桥事变以后,张自忠负责对日和平交涉一事,本已成舆论指责的焦点,再加日 方又施离间之计,更被国人非议。张自忠留平消息传出,谣言指责张逼走宋哲元,甘心 充当汉奸,一时间举国舆论大哗,皆曰可杀。北平街头也纷纷传闻:“出了汉奸了,仗 不打了。”二十九军官兵得知此信,也纷纷把张自忠照片撕得粉碎(当时二十九军各部 都挂有旅以上将领照片)。
    北平、天津两大城市于26日就失去联系,其他各地可想而知。冀东22县保安队早想 反正,已和宋哲元秘密接触。冀东殷汝耕伪政权,一直使宋哲元骨鲠于喉,早想扑灭, 只因时机不成熟,只好忍耐。因殷汝耕死心投靠日本人,所以日军也以通州为万全之地, 甚至在时局紧张之时,将日侨迁往通州安置。
    冀东保安队原名河北特种警察部队。1933年5月,《塘沽协定》签订之后,冀东22县 划为非军事区,不能再驻有军队。蒋介石密令五十一军军长、河北省主席于学忠,以河 北省政府的名义,另外成立5个特种警察总队,训练之后,开入冀东。于学忠从五十一军 抽调团长张庆余、张砚田和部分营、连级军官,又从河北各县征新兵万余人,组成了河 北特警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这两总队即构成冀东保安队的主力,总队相当于师级,总 队长相当于少将。另外还有第三、第四总队,是汉奸李济春从伪满带来的伪军组成。同 时还有第五总队,系冀东土匪胡协五所部。第三、四、五总队均无区队,总共有8个大队。 第五总队于1936年进犯房山,被宋哲元击溃,大部分被缴械,已无实力。
    1935年5月《何梅协定》之后,中央军调出河北,于学忠的第五十一军奉命调往甘肃, 因警察总队归属地方,不能与五十一军同时行动。于学忠临行前,密召第一、二总队长 张庆余、张砚田等,嘱令:“好好训练军队,以待后命。”同年11月,殷汝耕割据冀东 22县,在通县(即通州)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其后,将警察总队更名为冀东保安队, 归殷汝耕政权统辖。内部人事安排仍维持原状。
    张庆余的大儿子听说张在伪冀东政权任职,认为张附逆叛国,有辱先人,登报与张 脱离父子关系。张妻也劝张反正,免为亲友乡党所不齿。
    同年12月,宋哲元出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后,张庆余和张砚田密请哥老会的首 领张树声介绍往见宋哲元。张树声允诺,旋即向宋禀报。宋甚愿相见,为躲避日本人和 汉奸耳目,约定在天津旧英租界17号路宋宅会晤。张树声通知二张在天津家中等候,待 宋派人前来相邀。届时,宋的副官陈继先遂带二张见宋。宋哲元当即表示:“素悉二位 热爱祖国,近来又听俊杰(张树声字)兄说,二位愿合力抗日,本人代表政府表示欢迎。 兹有一事,应先向二位声明,请二位注意,我宋哲元决不卖国,希望二位以后对我不要 见外,并望坚定立场,不再动摇。”说罢,便命肖振瀛送给每人1万元。
    二张也向宋表示,今后一心一德为国效力。
    卢沟桥事变以后,因宋不在北平,张庆余密派心腹刘青台(冀东教育训练所副所长) 往北平见冯治安,冯对刘说:“现在我军对日军是和是战尚未决定,请你转告张队长, 暂勿轻动。等我军与日军开战时,请张队长出其不意,一面在通县起义,一面分兵侧击 丰台,以收夹击之效。”并密嘱刘:
    “可委派心腹与二十九军参谋长张樾亭保持联系。”
    之后,张樾亭将冀东保安队编入战斗序列。
    因平津形势日趋紧张,为防二十九军进攻通县,日军驻通县的特务机关长细木繁中 佑,特召集各总队长开军事会议,商讨防守事宜。
    张庆余站起来发言表示保证守住通县,配合皇军打垮二十九军。又强调说:“目前 冀东地区兵分力薄,莫如抽调散驻各地的保安队,集中通县待命。”细木深以为然。
    二张随即顺水推舟,将分散各地保安队,集中到通县。二张背主做事,未免有些神 色异常,为部下发现,事既如此,索性摊牌,深得部下支持。借此机会,分别派人下去 动员,暗事部署。
    7月28日凌晨,日军大举进犯南苑,并派飞机轰炸北平,战机已迫,不能坐视。二张 密议,决定28日夜12时在通县起义。12时,保安队封闭通县城门,断绝市内交通,占领 电信局及无线电台,并派兵包围设在文庙的冀东自治政府,把汉奸殷汝耕捉住,并禁闭 起来,同时派兵前往西仓,捉拿细木中佑。细木闻枪声四起,料知有变,率领特务数十 人抗拒,细木一手持枪,一手指斥官员,大声叫嚷:“你们速回本队,勿随奸人捣乱, 否则皇军一到,你们休想活命… ”细木话音未落,即被乱枪击毙。其余特务见势不妙, 反身窜回特务机关内,闭门死守。旋被攻入。
    第一总队营长沙子云奉命督队进攻西仓日军兵营。日军驻通县部队约300人,连同宪 兵、特警及日侨共约600—700人。闻保安队起义,知众寡悬殊,难以力敌,遂集合宪警 及日侨于兵营内,负隅顽抗,以待外援。由于日军的火力猛烈,工事坚固,激战达6小时, 迄未得手,保安队官兵在日军炮火之下已牺牲200余人。天已发亮,若再不能突破,日军 援兵开来,内外夹击,极为不利。
    总队长张庆余忽然看到西仓附近的汽油库,大喜,即下命令:“有能从汽油库搬汽 油一桶到西仓四周的,赏现洋20元!”士兵蜂拥而至汽油库,片刻,汽油桶已堆满日兵 营四周。张总队长即下令纵火焚烧。刹那间黑烟弥漫,火光冲天,喊杀声沸腾起来。保 安队复用大炮和机枪猛烈轰击,集中扫射。接着步兵在炮火掩护下,乘势从四面冲入, 远的枪击,近的刀砍。激战至29日上午9时许,日军除一部分逃亡外,顽抗者均被歼灭。
    驻顺义保安队苏连章区队也于同时起义。日军驻顺义一队约200人,在苏区队突行夜 袭的打击下,全部被歼。苏区队完成任务后,整队返回通县,抵达时间正是中午12点, 适遇日军派来轰炸机24架,苏区队官兵躲避不及,伤亡颇重。日机从正午12时起至黄昏 时止,轮番轰炸达7小时之久。苏连章见日机轰炸猛烈,防空无备,实难支持,脱去军服, 弃城逃走。
    第二总队长张砚田因见日军势力强大,恐难与敌,乃乘日机轰炸,不辞而别,潜回 天津寓所隐匿。该队官兵亦因此相继结伴逃散。
    张砚田、苏连章等相继逃亡,对通县起义官兵士气影响极大。日军援兵越来越多, 起义军越战越少,混战下去,势难坚持。张庆余队长决定,趁当夜日军尚未合围,放弃 通县,开往北平与二十九军合兵一处。于是兵分两个纵队,由张队长亲自督队,平行转 进。及开抵北平城下,始悉二十九军已行撤出,退至保定。正在这时,日军从城内杀出, 适押解殷汝耕的汽车开至安定门与德胜门之间,日军将押解囚车士兵冲散,将殷汝耕劫 走。日军复由城内开出装甲车20余辆,集中火力向起义军猛烈轰击。教导总队队长沈维 干和区队长张含明在火线上督队奋战,致中敌弹相继阵亡。官兵冲锋肉搏,伤亡亦众。
    此时第二十九军已经离去,四面均是日军,起义军已成孤悬之旅。如向前进,日军 在前阻截,如向后撤,后有追兵。若聚兵一处,待至天明,敌机必来轰炸,看来已经兵 临绝境。张队长决计趁天色尚暗,化整为零,分全军为120个小队,每队50—60人,由连 长或排长率领,分批开往保定集合。
    本来,天津是华北的门户。清朝末年,天津门户洞开,实已失去门户之作用,但是 无论如何,天津是个经济繁荣交通发达的大城市,尤其是守着海河入海口,日本是个岛 国,海上交通是其生命线,无论是海上向华北运兵,还是兵舰到华北威胁,天津都起着 举足轻重的作用。1935年第二十九军进驻平津,当时就把张自忠的三十八师调驻天津。 但实际兵力配置战线很长,师部设在北平的南苑,并驻有一个旅的部队,另外独立三十 九旅驻北平北苑。廊坊驻守一个旅,在天津周围到大沽口一线的兵力,李致远独立二十 六旅,黄维纲旅、手枪团。因天津市内按《辛丑条约》规定,中国军队不能驻军,三十 八师也只是将一部兵力改头换面穿上保安队服装,在市内维持治安。另外,还有些警察。 在天津市内和附近,总的兵力有:
    第三十八师手枪团约1000余人,装备较好,团长祁光远。天津保安队3个中队,加上 武装警察约1500人。保安队长宁殿武。
    独立二十六旅两个团约3000人。旅长李致远。
    共约5000余人。
    另外,天津周围各县驻军黄维纲旅可以较快赶到,只能作总预备队,而且可能受到 大沽口等地日军的牵制。
    天津一直是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所在地。卢沟桥事变以前,华北驻屯军的重要兵 力也一直驻在天津附近。平日驻有:
    河边旅团步兵第二联队;
    炮兵独立联队;
    战车、骑兵、工兵、化学兵各一个中队。
    驻屯军空军大部也集中于天津。
    日军在天津市区主要驻军地点:海光寺日军兵营,东局子飞机场,天津总站和东站, 日租界。
    另外,大沽口外有日军军舰和海军陆战队。
    山海关至廊坊铁路沿线也驻有日军。
    在天津的日军驻军还有一些特殊情况,天津市区附近散落着日本人的各种株式会社, 用现在的话解释,就是外资(日资)企业,和商店,烟赌馆等,这些地方都可能有日军 兵力。不要误认为这些日资企业只是驻守一些警卫班之类。如日资企业公大七厂,日军 的警卫就有几辆大型坦克,脱去炮衣,每时每刻都处于紧急备战状态。制高点和暗处都 埋伏着机关枪。反之,中国警察的枪支一概被收缴,警察只能徒手站岗,面对着坦克和 全副武装的日本巡逻兵。
    再有,在土肥原做特务机关长时,日军就搞疑兵之计。白天,日军全副武装坐着大 卡车由大沽口开进市区,耀武扬威地再开进海光寺日本兵营,意思是告诉中国人,日本 人调来重兵。然后,这些日本兵再换上便装,坐火车回到大沽口,第二天再重演此伎。 久而久之,中国人识破伎俩,反而麻痹起来。卢沟桥事变以后,宋哲元到了天津,有人 报告日人增兵,亲日分子又向其散布日人故伎重演,即指此疑兵之计,宋哲元深信后者, 这虽然并非疑兵之计的初衷,也使日本人意外收获,疑兵之计变成了弄假成真,也不能 不佩服日本人坚持不懈,几年间坚持不断的成果。
    卢沟桥事变以后,日军通过大沽口和北宁铁路不断增兵,皆借路天津,完全可以假 途灭虢,只是尚未腾出手来。廊坊战役之始,天津已成危局,尤其在北平弃守以后,天 津局势已危若累卵,日军消灭天津的中国驻军已势在必然。日军也在加紧占领天津的各 项准备:
    驻塘沽的日军千余人占领了塘沽码头。
    驻天津日军占领了天津火车总站和东站。
    ——日军首先控制了天津的海路和陆路交通枢纽。
    7月25日,日军由不分昼夜地进行占领天津的战术演习,发展到巷战演习。
    7月26日,突击修建由火车站到东局子飞机场长达10余公里的轻便铁路,用以运兵。
    7月27日,“日租界实行戒严……各街口沙袋电网,均已布置,由日兵守卫……”
    7月27日,津市共停日机60余架。
    7月28日,下午4时,又有日军临时航空兵团飞机“百余架抵津东局子机场”。
    7月26日晨4时,廊坊刘振三旅长来电话报告,廊坊已经失守,部队损失很大。当时 驻天津三十八师的负责人是副师长李文田,师长张自忠在北平。廊坊失守以后,平津交 通断绝。27日晚8时左右通讯中断,再得不到北平方面指示。驻天津外围马厂一带的独立 二十六旅旅长李致远匆匆赶到天津去见副师长李文田,李旅长开口即问:“我们为什么 还按兵不动,到底打算怎么办?”
    副师长见李旅长心情急躁,便说:“不要急嘛。我们现在和张师长断了联络,打与 不打我一个人不好决定。你来得很好,我明白了你的决心,你先回去掌握住部队,我再 试探马彦翀、黄维纲、祁光远,听了他们的想法才能决定。”李旅长说:“现在已经和 日本人撕破脸了,不打是不行了。要打,还必须拉住天津保安队和警察一块打,不然叫 汉奸拉过去,向我们开起火来,就不好办了!”
    李副师长表示同意,李旅长赶回马厂,马上把两个团长朱春芳和马福荣找来,命令 朱团立即开赴静海县并占领静海车站,扣住车皮,随时准备开赴天津。命令马团于翌日 晨再开赴静海待命。
    翌日(28日)晨,李文田副师长到了静海,李旅长急去见副师长,副师长告诉他已 和祁光远团长和宁殿武队长商妥,约祁、宁于上午10时到李副师长在静海的家中商议。 路上副师长又说,已和市府秘书长马彦翀商量,但无结果。二人又简单交谈了作战部署。 说着汽车已经到了副师长家门前。
    在李副师长公馆的会客室里,宁队长和祁团长已在里面等候,大家立刻围着长桌坐 了下来,桌上放着天津市地图。
    李副师长首先说:“北平方面直到现在还没有命令,战与不战,如何应付当前局面, 大家商量一下吧。”
    大家都同意打,但是,在时间上发生了分歧。李副师长、李旅长主张立即动手,宁 殿武队长力主等待北平指示。局势所迫,最后还是决定立即打。在讨论兵力布置上,又 发生了争论,最后只好由李副师长作决定。李副师长又把敌我兵力情况分析了一遍,说: “市内这部分日军,必须迅速消灭,否则敌人援军到,我们就会被包围,遭到内外夹击, 有被消灭的危险。”
    会议最后决定的兵力配置是:
    保安队一中队攻取东车站,由宁殿武队长指挥。
    手枪团全部,配独立第二十六旅1个营及保安队第三中队攻占海光寺日本兵营。由祁 光远负责指挥。
    独立第二十六旅,配保安队第二中队,攻占天津总站及东局子日本飞机场,消灭守 敌,烧毁飞机,由李致远旅长负责具体指挥。
    武装警察负责各战场的交通和向导。
    总指挥李文田和天津警备司令刘家鸾。
    总指挥部设在西南哨门。
    决定29日凌晨1时同时开始。
    会议结束已是28日夜10时,离规定发起战斗时间只有3个小时。
    29日凌晨1时,天津抗敌的枪声响了。由于中国军队主动出击,日军仓皇应战,所以 初战的几个小时打得很顺利。枪声一响,天津周围日军即得到情报,1小时后,即凌晨2 时,天津外围日军即分四路出动,开始大举进攻天津,形势逐渐逆转。
    宁殿武率领的保安队一中队包围了火车东站并发起攻击。日军守备队1个小队和临时 在车站停留的日航空兵团约400人开始拼死抵抗。2小时后,日军放弃车站退守到一个仓 库中。日军援军赶来,因法租界拒绝日军通过,援军又与仓库中的日军通讯断绝。保安 队占领车站。照总指挥部的命令,除留1个小队严守外,全部去支援打海光寺日军兵营。
    袭击天津火车总站战斗也同时打响。独立第二十六旅一团团长朱春芳先指挥布置在 北宁公园的大炮,轰击总站,炮击过后,步兵发起攻击,一鼓作气光复总站。中国军队 又乘胜攻占日军盘据的北宁铁路总局。
    攻击东局子飞机场的部队,因相距较远,部队跑步前进。营长带了两个排长一同跑 在最前面,当他们跑到机场时,部队还没赶到,他们三人隐蔽在机场门口,用大刀将两 个岗哨砍死。这时由机场内开出一辆小汽车,3人开枪将小汽车打坏,刚好部队赶到,一 齐冲进机场,原来日军的飞机驾驶员在战备紧张时都睡在飞机下,听到枪声,就上了飞 机,开动发动机,准备起飞。部队扑向停在机场上的机群,将汽油倒在飞机上,划火柴 点燃,可惜,火柴划不着。部队出发之前,已令每人携带一水壶汽油和火柴一盒,跑步 奔向机场时,大汗淋漓,怀中的火柴湿透。这时飞机已经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约有20余 架飞机将要起飞,驻守机场的日军,又开始向士兵疯狂射击,士兵不得不分兵抵抗。士 兵急了,用刀乱砍飞机,用刺刀乱刺,用枪打,有的抓住飞机不放,飞机起飞,只好放 手掉下来,摔伤一些士兵。恰巧有一架飞机起火,油漆布的外壳很快烧出窟窿,士兵们 见有机可乘,跑过去,不顾火烫用手撕下着了火的碎片,到别的飞机上引火,霎时间机 场上烟火冲天,喊杀声惊天动地,十几架飞机起了火。已经起飞的飞机,因黑夜看不清 地面,只是在机场上空乱转,最后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士兵们又去攻击机场守军, 将日兵压迫在机场的办公楼和工事里。
    天亮了,形势大变,中国军队暴露在机场的平地上。日军在楼内,居高临下向中国 士兵扫射。飞走的飞机又飞了回来,开始向地面扫射。中国士兵只得撤离机场。
    扑向海光寺日军兵营的手枪团和保安队,攻击并不顺利。凌晨2时,在祁光远团长的 指挥下,手枪团和保安第三中队由八里台插入六里台,向海光寺猛扑。日军炮火极为猛 烈,中国官兵前仆后继,几经冲锋,到天亮时才扑到兵营外围,占领了东停车场。日军 飞机9架开始向中国军队扫射。龟缩在高墙固垒内的日军也开始反扑,双方几进几退,战 斗极为激烈。这一夜战斗,虽然给日军很大杀伤,但终未拿下海光寺。
    凌晨2时,中国军队又对日租界实施包围,几经反复争夺,终于攻入日租界,并三面 包围了日军守备部队。日军把警官推出来,推到战斗前沿。并把日本侨民组织起来作 “义勇队”冲到前面,战斗部队却躲在坚固的工事里,准备负隅顽抗。
    凌晨3时,海河河面的日本海军舰艇和海河堤岸20多门大炮,突然向守卫在大沽口的 黄维纲旅二二四团二营阵地轰击,并猛轰大沽炮台、造船厂。随后,敌登陆艇10余艘强 渡海河,企图登陆攻占大沽口镇。第二营官兵奋起还击。
    上午8时,大沽口第二二四团的迫击炮轰击停驶于海面的日军军舰,日海军与步兵联 合发动反攻,大沽口形成激战。29日,还发生了攻打公大七厂的战斗。凌晨,100多名保 安队员从工厂西墙缺口攻进工厂,之后,兵分三路:第一路占据发电机房和水塔,第二 路攻占日本人的办公室,第三路到厂门口袭击厂内日军。战斗打响,日军坦克出动,机 枪火力压制住保安队的行动。继之,日军发动猛烈反攻,两军僵持,战至下午,中国军 队吹响撤兵号。部分保安队士兵拒绝撤退,不愿放弃已经占领的制高点水塔,他们高呼 “报仇”、“至死不退却!”等口号。占领制高点至第2天(30日)中午,幸存下来的保 安队员只有4名,他们已陷重围,弹尽援绝。他们上了刺刀,一步一步地走下水塔,要求 与围在水塔下的日兵一个对一个地拼刺。这种精神也符合武士道要求,日军同意,展开 单兵白刃拼刺。他们刺死6名日兵,3人牺牲,1人被俘。
    日方一直以中国的窝囊形象向士兵宣传,所以官兵对保安队行为不解。他们审问这 个俘虏:
    日军准尉问:“你们为什么来攻打纱厂?”
    回答:“你们是侵略者,光压迫中国人,我们就要消灭你们!”
    日军准尉又问:“我们在天津驻兵是条约规定的,是你们中国同意的,你们想撕毁 条约吗?”
    回答:“那是强加给我们的不平等条约,就是那个不平等条约,也没有允许在纱厂 里驻兵。”
    日军准尉又问:“你们的人大部分被打死啦,剩下的都跑啦,你已经被俘,你还这 么硬干什么?你不怕死吗?”
    回答:“你们是强盗,难道一个中国军人怕强盗吗?要杀就杀,随你们便。”
    攻打公大七厂,保安队士兵牺牲68人。据翻译透露,日军被打死34人,打伤5人。
    29日下午,日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令二十师团高本支队迅速增援天津。
    关东军司令官命令:原计划向承德输送的堤支队转往天津。
    29日下午2时许,日军飞机开始对天津重点轰炸,包括:
    北宁铁路总站及以北的保安队总部;
    北宁公园;
    市政府;
    金汤桥西畔的警察总部;
    电话局;
    车站和万国桥(今解放桥)之间的邮务总局;
    南开大学。
    无可言喻,以上各处均被炸成废墟,尸体遍地。
    特别应提到的是南开大学,南开大学是具有40年历史的北方著名高等学府,精心修 建的秀心堂、思源堂、中山堂,在日机的轰炸下被毁。随后,日军数百人,乘汽车数辆, 携带汽油,焚烧校园。一日之间,南开大学的屋舍厅堂,皆成瓦砾废墟。
    29日天亮以后,李文田、刘家鸾、马彦翀得知日军大举进攻南苑消息,并看到二十 九军光复丰台和冀东保安队反正的号外,接到宋哲元守土抗战通电,他们联名声明: “……我方为国家民族图生存……誓与津市共存亡,喋血抗战,义无反顾……”
    29日中午,天津守军已经孤立无援,天津外围的黄维纲旅则因在大沽口和其他地方 与日军交战,已无兵力支援市区,日军不断调来援军,飞机在天津市区猛烈轰炸,守军 付出了惨重代价,总指挥部只剩下两个连的预备队,已无法分配。日军包围圈渐渐合拢。 李文田等人知力不能支,如再死战,必然全军覆没,决定下午3时撤退。部队向静海县、 马厂两地集中。7月30日天津沦陷。
    本来廊坊刘振三旅也准备前来支援天津,现在已经无法赶到,转向静海县集中。第 三十八师的官兵与日军在静海一带又展开了拉锯之战。
    天津战役中,还要特别提到的是天津人民。百余年来,天津人民忍受帝国主义欺凌 压迫也许比其他城市更为深重,在1900年八国联军进北京以后,《辛丑条约》实已使天 津沦为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天津的主要市区都划归为各帝国主义的租界,天津人民一直 仰承洋人鼻息而活。尤其在日本人逐渐增兵以后,天津人民已在日本兵的刺刀下而苟生。 天津抗战的枪声一响,市民纷纷拥向街头,支援守军抗战。天津市的公私卡车、公共汽 车均出动为守军运兵、运弹药、抢救伤员。海光寺附近的商店主人,把商店的铁门卸下 来,送到前沿阵地构筑工事,在日军密集枪弹的射击下,前面的人倒了,后面的人马上 接替,抬着门板,唱着号子前进。甚至租界的巡捕为使卡车通过,不顾洋人反对,拉开 设在路口的拒马。在天津抗战中,很多市民流血负伤壮烈牺牲。当日军全副武装以胜利 者的姿态进入天津时,这个昨日还是灯红酒绿繁华的大城市,现在是房倒屋塌,尸体横 路。天津市民为图民族的生存,付出了血的代价。
    当然,也有些人甘当汉奸,为日军通风报信,为日军带路,还有些人对前途感到失 望而逃跑,保安队长宁殿武战至最后,下落不明,保安队副队长暗地与日军联系投敌, 等等。
    前面提到中国的汉奸现象,天津失陷以后,汉奸现象掀起高潮。小号如通风报信者; 中号如保安副队长。前面所提到的参谋周思靖,还有卢沟桥事变的中方代表周永业,后 来他当了伪石家庄市市长;大号者有一帮子北洋政府的议长、督军等人,他们在弹冠相 庆,准备在北平成立“维持会”,以欢迎日军进驻平津,可是日军迟迟不开进北平城, 又演出一场动人心魄,血肉横飞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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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8:39 | 只看该作者
血祭卢沟桥   
    前章说到张自忠送走宋、秦、冯一行,自己回到梭子胡同私寓,一夜难眠,第二天 天刚放亮,电话铃响了,他去接电话,原来是宋哲元家里打来的,报告宋的武衣库私寓 发生的情况。宋、张等高级将领开过军事会议,宋没有通知家人即行南撤。今日清晨, 有很多日本浪人冲进武衣库宋宅抢东西,与手枪队冲突起来,宋宅已被洗劫,张自忠此 时也毫无办法。后来得知,宋的女儿等人通过关系,逃到东交民巷德国使馆的避难所, 又转天津,接母亲逃离虎口。在宋自保定来电话之时,张自忠将情况告诉了宋哲元。
    日本兵攻下南苑以后,迟迟没有正式进入北平城内。其中原因之一,在南苑战役中, 日军的川岸所部、河边所部,实已被打残。作者曾到南苑旧址采访,据乡民目睹者介绍, 当时日本兵死得很多,大约是中国士兵的一倍。抓来乡民抬尸体、烧尸体,烧了近11天。
    再有,北平城内尚有兵力,很可能要进行巷战。
    二十九军撤离北平的第二天,北平城内人心惶惶。可是,有一部分人极为高兴,这 就是那些汉奸,他们弹冠相庆,庆祝北平失守。
    29日清晨6时半,他们就麇集到铁狮子胡同的“进德社”(即冀察政务委员会会址), 今井武夫武官和松井太久郎特务机关长召集他们,商议成立治安维持会。
    30日下午2时,北平市地方维持委员会成立,委员长由前清元老、北洋政府的政客江 朝京代任,委员有亲日实业家冷家骥和邹肃荪、吕均、周履安、潘毓桂、齐燮元等,由 日本宪兵队队长赤藤,冀察军事顾问笠井等充当顾问。之后,又有大批的大小汉奸进来 充实伪政权。如:北洋政府的众议院议长工揖唐,曾任过天津市长的王克敏,等等。
    30日,张自忠接到宋哲元从保定打来的电话,传达蒋介石的命令。只要继续谈判, 迟滞日军,所有条件均可接受,一切责任由中央政府负担。张自忠奉命派潘毓桂、陈觉 生等人与日方交涉谈判。此时,潘毓桂和陈觉生正在争论,两个人之中,谁更算日本人。 因为陈母是日本女人,而潘妻也是大和民族,不过潘的干女李香兰也是日籍,现在正在 歌界、影界发红发紫,他给日本帝国培养了人材。这也是潘的优越条件。潘、陈见到张, 冷冷地斥责张不识时务,反而要求张自忠通电反蒋反共,宣布独立。
    前面介绍过,参加广安门大战的部队是赵登禹的一三二师独立二十七旅六七九团, 此团于7月20日才调入北平城内。同时调来的还有该旅六八一团,调入城内以后即换成保 安队服装。六七九团守卫东便门、广渠门、左安门、永定门、右安门、广安门等处(即 外城),团部设在天坛内。六八一团守卫安定门、东直门、齐化门(即朝阳门)至东交 民巷(即东城),团部设在禄米仓。7月28日宋军长等人撤离北平,带走二二一、二二二 两个团。六七九、六八一团仍留城内,情势骤然变得险恶。当日城鼠社狐都出来活动, 周思靖带来日本顾问中岛,来见二十七旅旅长石振纲,中岛即在广安门之战被二七九团 所俘者也,掉在粪坑里的樱中顾问没有前来,也许因摔到城下又淹入粪坑,已经一命呜 呼。中岛表现出不记前仇,不打不成交的姿态,一个劲地想和六七九团交朋友。
    29日,中岛约六七九团官兵在旃坛寺见面,向官兵们讲话,说:“大日本和你们支 那是同文同种,应该共存共荣,这次卢沟桥发生了不幸的事件,是你们支那不认识大日 本在东亚的主人地位,误解了大日本和你们支那提携合作的意思,真是遗憾之至。现在 你们二十七旅负了北平治安的责任,我看你们都很忠实,想借重你们的力量,把你们改 成保安队,继续维持北平的治安,保证对你们没有恶意,请你们大家放心。26日你们在 广安门,把大日本的佐藤茂书记官打死了,还伤亡了许多日本弟兄,这是不幸的误会, 更是遗憾可是你们的主官是哪一位,我要和他见面,做个朋友。”
    六七九团团长刘汝珍,在广安门城楼上,与中岛顾问是见过面的,这时候中岛顾问 又提出和他交朋友。台下的官兵怒吼起来:
    “他是我们中华民国的英雄,我们要打你们!”
    “你们吃了亏,还想报仇吗?要干咱们马上就干!”
    中岛解释说:“我钦佩你们的英雄行为,问出你们官长的姓名,想和他做个朋友。 你们误解了我的意思。”
    周思靖了解官兵的心态,因为他是中国人,他知道这些官兵们,怀里揣着手枪或手 榴弹,这些官兵一怒,手枪或手榴弹就会走火。他低声对中岛用日本话说:“这帮子兵 痞是不好对付的,我们在广安门就吃了他们的亏。走为上。”二人在台上形容狼狈,匆 匆而去。
    当时,守军的最高官长应该是张自忠,可是北平城内谣诼四起,说张自忠已经当了 汉奸,他们也不再信任张了。等了两日,既无上级命令,日本人和维持会不断派来说客。 降则为民族罪人,战则无畏牺牲。环境恶劣,形势危迫,三千人的命运悬于千钧一发之 际,机会稍纵即逝。
    8月1日下午4时,石振钢旅长、张傅焘参谋长,六七九团刘汝珍团长,六八一团赵书 文团长开军事紧急会议。首先刘团长发言:“日寇欺我太甚,北平环境太劣,改成日本 人的保安队,便是民族的罪人,我们宁死不屈。”
    张参谋长附议赞成,反对改编。赵团长也表示同意。
    刘团长继续说:“我们马上突围,在突围以前,先把北平城内的日寇杀个一干二净, 杀尽以后,再拼着我们的头颅和热血,突围出去。”
    突围的方案,马上全体通过。不过对杀尽城内日寇再突围,看法不一。不但要毁坏 千年以来的北平文化名城,恐怕再难脱身,于是前议作罢。最后议决突围方向:
    南:大江门——南苑——固安——保定。
    西:西直门——三家店——长辛店——保定。
    北:安定门——小关——马房——清河镇——羊房——
    南口。
    看来只有出安定门去南口,投奔刘汝明一四三师。会议决定:1.当晚10点开始突围; 2.分多路,走小径;3.官兵不准放枪,士兵一律上刺刀,准备白刃战。
    晚10点钟,北平城内漆黑一片,所有的店铺都上了门板,偶尔从哪家闪出一点点微 光,像坟地的鬼火,远远地传来挎笼卖夜宵的小贩的叫卖声:“肥卤鸡——”说是叫卖 声,不如说是哭泣,那声音惨淡而凄清。
    六七九团六八一团官兵,已经在各部官长的带领下离开营房,崭新的捷克式步枪上, 已经上好了雪亮的刺刀,在惨白的月光下闪烁着瘆人的寒光,他们衔枚疾走,土路上响 着噗噜噜的脚步声。惊醒的人知道又发生了事情,他们披衣扒门隙而望,见是中国军队 持枪行动,他们开门送别,队伍很快过去了。他们带着遗憾怅惘关门睡觉——这一夜很 难睡着。
    部队有如黑夜的海潮,巨浪般地涌向安定门,他们顺利地出了城,到了小关镇,然 后又分路前进,到城西北70余里的羊房村集结。从小关镇再向北走,即是阮玄武旅驻守 的北苑,阮旅目前尚有6000余兵,本想行至此与阮部联系,但阮部在日兵的重兵包围之 下,而且对阮部情况不详。虽然在出城之前,已将日军的电话线割断,日军可能因无法 联系,这里驻守的日军尚不知道消息,但是一旦不慎,部队可能被阻于此,城内日军追 出,部队将受夹击之苦。因无法与阮部联系,部队须急速行军,在天亮之前脱离险区。 石振纲旅长与刘团长商议,决定部队向西行,经马房越平绥铁路,尽量躲过清河镇的日 军驻地,再奔羊房。
    部队刚刚向西行不远,到了马房附近,马房南有一条小河挡住去路,小桥之上有一 独木小桥,部队力争从小桥通过。不想小桥有日军守军,火力很强,战斗打响,马上枪 声一片,震破夜空。先头部队急了眼,枪弹齐发,很快击毙敌人十余名,后续部队陆续 赶到,日兵向马房村中逃去,又在村中架起机枪,但没敢还击。部队一拥而过小河。枪 声惊动了北苑和清河镇的日军。
    旅长石振纲看到此情,知道前面必遭日军阻击,天一放亮,日军飞机也必来轰炸, 也许就在今天将全旅覆没。再看日军锋芒,势不可挡,战至何日?戎马倥偬半生,最后 落得血洒荒野,尚不如升斗小民,还可妻子儿女团聚。为国为民终是虚话。国者,上面 腐败而互相倾乱,作为军长的宋上将,这次丢了北平、天津,国人要拿他问罪,委员长 说不定拿他作替死鬼,军长一倒,作为他的亲信部下也成了孤魂野鬼,不如早退步抽身, 不去做汉奸,也可做个富家翁……想到这里,他心灰意冷。他支开部下,脱下戎装,趁 着天尚未明,返身向北平方向走去。
    石旅长离队以后,马上由刘汝珍团长继任旅长,指挥军队火速西进。刘团长屈指算 了一下,由天坛到清河不过40余里,若是平日,两个小时即可赶到,可是现在已经凌晨 4点多了,那夏日的日头出来得特别早,东方已经放出了鱼肚一样粼粼的白光。前面还不 知道会遇到敌人什么样的阻击。天若一亮,敌人的飞机必然要跟着队伍轰炸,这是最讨 厌的。
    到了清河机厂附近果然先头部队与日军又发生了战斗,先头部队的指挥官排长魏万 清首先阵亡。刘汝珍代旅长命令:“不顾一切牺牲,冲过去。”还好,日军的兵力不大, 除了牺牲几名官兵以外,冲过了敌人的阵地。杀声刚落,前面又响起了枪炮声,声音稠 密,前面是日军独立十一旅团濑良支队的主阵地。如若久冲不过,身后北苑的日军就会 追了上来,这支突围部队就突围不出去了。如若这时,被包围的阮玄武突然起事,此是 最好的机会,一是支援了突围部队,二是自己也可能脱身。可惜,北苑的阮旅毫无动静。
    刘汝珍代旅长只有咬紧牙关,命令冲锋,冲过去,别无它法。
    部队按照代旅长的命令,枪炮一齐开火,步兵端着刺刀如羊群一样地冲了上去。日 军的火力非常猛烈,冲在前面的官兵很快倒下了一片。这是突围队伍的生存之路!以死 去换生!日军的枪炮射击没有间断,突围部队冲锋也没有停止,前面的刚倒下,后面的 已经冲了上来,就在日军的机炮步枪不断喷射火舌之下,突围部队踏着同伴的尸体上来 了。太阳从东方放出了一天中最早的光芒,射到突围部队的脸上。在日军的宣传教育中, 中国军队都是胆小鬼、都是草包,听见枪响就逃跑。濑良支队是入关以来第一次和二十 九军官兵认真交锋,今天是怎么了?这些中国士兵不是和宣传教育中的形象一样,他们 端着刺刀红了眼睛,刺刀尖对着你,瘆人,发悚!日本兵气堕了,他们不由自主退出了 阵地。刘部占领了敌人阵地,阵地前倒下了百余名战友。
    部队不能停,要火速前进。前面战斗又打响了。这回更加麻烦。日军的主阵地之战, 因天尚未明,再加上仓皇应战,效力发挥不佳。现在天已大亮,日军已有准备,除步兵 以逸待劳阻止之外,又出动了10余辆坦克和20余架飞机。这回,日军好像摸着了突围部 队的意图——急于突围出去。因突围部队原本沿着铁路路基向西北方向走的,突然与日 军遭遇,突围部队必然是被压迫到路基一旁。两军在铁路两旁对起阵来,日军阵地是依 据这段弧线型的铁路,利用土岗和工事建立起弧线形的包围圈,并将铁路前方阻断。突 围部队现在被压迫在一个新月形的包围圈里,除可以铁路不足半米高的路基为依托外, 形势非常险恶。
    日军并不急于进攻,只要突围部队一露头,日军的机枪就咯靠靠扫射过来。坦克车 也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坦克炮轰轰地向路基射击,力图破坏突围部队的依托。
    “他们在等什么?飞机?铁路钢甲车?”刘汝珍想着,他的身上不由得渗出了汗。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这里呆上一秒钟,就等于向死亡、向全军覆灭接近一步。 果然,敌人的飞机来了,它们在突围部队的头上绕了一圈,返过身来就在他们阵地上扫 射轰炸。顿时阵地爆炸声起,血肉与泥土横飞,硝烟与灰土罩住了阵地。
    刘汝珍急中生智,在这里等死,不如冲出去与敌兵和坦克搅和到一起!刘代旅长立 即下命令:“冲出去,向敌人阵地冲去!”两千多名官兵,马上一跃而起,不顾生死向 日军阵地冲去。眼前300余米的距离一冲即到。那些阵地上的日军正在看热闹,在仰着头 为大日本的空军欢呼,没有想到刹那之间,中国军人冲到了他们的眼前。中国士兵冲到 眼前,只好拼刺刀,可是日本教程中规范是:先退出枪膛中的子弹,再上刺刀,然后再 端起枪,这程序自然很有道理,可以使士兵对开枪或是拼刺不再犹豫不决。现在中国士 兵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到面前,他们反倒犹豫不决起来,是开枪?是上刺刀?这些中国士 兵倒不犹豫,枪膛里有子弹,敌在远处就开枪,敌靠近处就拼刺。这下子,日本兵乱了, 两军在阵地上乱打起来。那十几辆坦克就更加被动,它们在地上转起磨磨,不知该向哪 里开枪开炮,只见手榴弹在它们的肚皮底下嘭噜噜地爆炸。走为上,它们的上策是赶快 逃走。
    一场混战,突围的军队占了人数上的优势,日本人的阵线垮了,该死的已经死了, 该逃的也逃了。刘代旅长站在阵地上大概一看,他的部下倒下了有500人左右,日军死的 也不下这个数,还击毁了两辆日军坦克一辆卡车一辆汽车,还有卡车3辆、坐车5辆,完 好的停在阵地附近。只好将其炸毁,带上可带的战利品——轻机关枪2挺、步枪20余支、 掷弹筒、骡马等。
    时不宜停,突围部队继续迅速西撤,以期尽快脱离敌人。西去羊房尚有30里路,沿 途均是平地农田,日本飞机不会放过这极好的机会,一路追着突围部队扫射轰炸,突围 部队伤亡很惨。待到达羊房,脱离了敌人,刘代旅长清点部下,沿途阵亡将士约1200余 人,骡马200余匹,其他枪支弹药一时难以统计。余部还剩1700余名。留在绥靖公署的人 员及逃逸出来的三十九旅官兵也跟了上来,队伍发展到4000余人。
    部队小憩,准备转进南口。南口镇距羊房尚有30里鹅卵石沙滩地和一段沙土荒原, 南口背靠巍峨的军都山峰,虽然清楚可见,归队的心情急如星火,但队伍出发也必须在 太阳落山以后,不能再作日本飞机的靶子。
    沙滩上的夏夜是清凉的。天上一弯新月,没有云,斗在转,星在移。这一夜是轻松 的。黎明前突围部队到了南口。他们几乎变成了俘虏,因为中央军十三军汤恩伯部已经 开到了南口,这些突围部队还穿着保安队的服装。经过交涉,汤恩伯部与在张家口的刘 汝明联系,刘告诉该部是舍弟刘汝珍部,前来归队。汤部某师长为其精诚所动,慨然拿 出4000套军服,请他们换上。刘部后来划归刘汝明师,八年之中,驰骋于民族解放的战 场。
    留驻北苑阮玄武旅6000官兵,几日来一直在日军的包围之中,阮见形势危迫,动员 官兵突围。三十九旅官兵系张自忠旧部,见张自忠未走,不肯弃离官长,意见不一,发 生内乱,参谋长张禄卿秘密与日方联系,要求作保安队,日方不允。阮玄武见带不动部 队,只身逃到北平城内,后来经天津逃到内地。阮旅官兵6000名被解除武装,交出步枪 5000支,轻机枪200挺,山炮迫击炮8门。
    守卫卢沟桥和宛平城的吉星文团和后来增援的一个团,也最后告别卢沟桥,告别古 都北平。两天之前,当宋哲元将军一行取道三家店到长辛店时,日军即用重炮猛轰长辛 店,幸好铁路员工采取应急措施,将列车开到洋旗(入站前1公里以外的信号旗)以外, 宋一行才得上车南下。翌日,长辛店铁路员工为断平汉铁路,也带着工具撤往保定,自 此平汉铁路交通断绝。吉星文团只好步行去保定。
    冀东保安队分队南撤之时,恰遇前来支援的流氓军长孙殿英部,孙部借口其着保安 队服装,将其部截击缴械,武器收归己有。官兵只好徒手到保定集合。队长张庆余到了 保定,在路上恰遇孙殿英,孙掉转马头即走,张庆余状告孙殿英,孙只好将武器如数交 出。张队长到宋将军处报到,宋哲元叹息地握着张的手说:“你这次起义,不负前约, 惜我军仓卒撤离,未能配合作战,深觉愧对。”
    不久,蒋介石电召张庆余去南京,报告起义经过,蒋安慰说:“你这次在通县起义, 虽败犹荣,不必懊丧,所有损失,由余饬军政部立即予以补充,以便休整后再投入战斗。” 蒋接着又问:“你既捉住殷汝耕,却为什么不杀?”
    张回答:“当时本拟将殷逆枭首示众,以平民愤,而昭炯戒。因冀东伪教育训练所 副所长刘春台劝阻,说殷逆系何部长(指何应钦)和黄郛(蒋的契兄)委员长的亲信, 派他到冀东担任专员,一定御有中央密旨,我们似不宜擅杀。”
    蒋听罢,未置可否。
    殷汝耕被日军截走后,惊吓一场,后一直闲住北平,不肯再出面任伪职。抗战胜利 后,被处死刑。
    且说,张自忠还只身留在北平,现在已无意义。8月7日,张宣布辞去一切职务,随 即秘密住进东交民巷东口的德国医院(今北京医院)。几天后,派副官廖保贞找到美国 侨民福开森,请他设法帮助。福开森慨然允诺,张自忠化装成学者,住进福开森家。不 久,张的旧部联名写来一信,要求张早日回军,张即在一张纸条上写道:“学校既已开 学,岂有不前往上课之理。”9月7日清晨4时,张自忠身着工装出门,乘美国商人甘先生 汽车,出朝阳门去天津。此时,张自忠面黄肌瘦,形容憔悴,疲惫不堪。他把家事粗粗 安排之后,9月10日拂晓,乘英国驳轮到塘沽,再换乘英商轮“海口号”南下。张自忠到 青岛后即遭韩复榘软禁,并押往南京,在冯玉祥、李宗仁的力保之下,后来担任三十三 集团军总司令,转战鲁皖豫鄂,参加指挥淮北之役、临沂大捷、展庄战斗、徐州突围、 潢川战役、长寿店之战、鄂北两次大捷。1940年5月16日枣阳战役中,张自忠将军到最前 线阵地——南瓜店山坡的高冈指挥,敌人冲上山头,张总司令已多处负伤,敌弹已穿透 前胸,周围随员均战死,两个日本兵冲了上来,张将军跃起抓住敌枪与日兵搏斗,战死 沙场。他是抗战爆发以来,殉国难的第三位上将军。是年49岁。
    宋哲元将军到保定以后,因几年来郁怒于胸,形劳神伤,病入膏肓,退出军旅,展 转养病于湖南衡山,四川重庆、成都。1940年4月到锦阳,病重不起,临终前念念不忘到 前线杀敌,反复叨唸:“一个军人不能在战场上,反而病在床上,不能再参加战斗行列, 也不能看见抗战胜利,死也不能瞑目。”
    终年56岁。
    秦德纯、冯治安、刘汝明、吉星文等,后来因人所共知的原因,于1949年退居台湾, 秦、刘、冯退休后成为芳邻,经常风趣诙谐地谈起往事。
    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八年抗战,中国军民牺牲2000多万人。他们战死沙场,他们填 于沟壑,他们血染大地。中国应该记取什么?中国人应该记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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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6:01:0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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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2010 16:12:3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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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5.2010 21:28:18 | 只看该作者
北京卢沟桥就剩一段桥了,要是不作为景点,估计早就荒废了。。。
铭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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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楼主| 发表于 2.5.2010 21:30:11 | 只看该作者
北京卢沟桥就剩一段桥了,要是不作为景点,估计早就荒废了。。。
铭记历史! ...
styler 发表于 2.5.2010 22:28



   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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