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剪爱<br>（一）<br> 我们在OICQ里相遇的第一天，你说，不要相信爱情，不要相信网络上的情话，你说，那些都只是寄生的脆弱花朵，失去了谎言的温室，便会不堪一击。然后就走了，留下我惊愕的目光。<br> 许久以后，我已经快遗忘了只说过一句话就消失了的你。可是你却出现了，你说你一直在看着我的文章，看到了一颗比年龄苍老的心。你说，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因为对爱情有着太过美好的憧憬反而失去了对它的渴望，你说，当我们可以很轻易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已经失去了爱的本能。所以，你很孤独，在网络上，因为你不付出爱，这个地方充斥着廉价而直接的爱情，谎言和诺言已经没有界线，到处是待价而沽的柔情与一夜温存的爱情速配。靠近只是因为需要，而不是因为渴望。<br> 我们像两个脆弱的灵魂靠在一起取暖，偶尔你会从网络的另一边伸出手来，你说：你一定有着一头如云的长发，我可以抚摸到它的质感，没有化学染剂，没有被残酷地熨过，很绿色。<br> 我笑了，只有听过纯天然绿色食物，没有听过很绿色的头发。<br> 你说有，还有一种爱情也很绿色，可是，已经没有了，所以不再相信了。<br> 有人说经常上网的人会染上一种叫网络孤独症的病状，其实，一个人孤独与否只取决于他自身对生活的态度，如果一个内心寂寞的人，即使被人群包围，他依然是孤独的，就像是我。可是，日子就是这样子，每一个清晨，睁开眼睛，一切仍是昨日的一切。春天里发生的故事还那么清晰，转眼却已经到了秋天，雁字回时，应是月满西楼了。<br> 月满西楼，楼前的明月像水一样清澈流淌过我的发丝，它很长，黑亮而滑顺，从来没有被其它的色彩沾染过，可是太长，站在风里会有纠结盘绕，就像是我对爱情那一点疑惑。<br> 于是我，告诉你，当一个女孩子留长发并不为任何人的时候，她的长发一定是寂寞的。有时候，我们只是需要一个简单的理由就可以被抚慰。<br> 后来，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你说，你的她也有一头长发，你看着她的长发已经有八年了，它们很直，因为现在有些离子烫之类的技术会让一切不完美的东西变得如人所愿。可是，你喜欢长发被风吹散的那种凌乱的感觉，你不愿抚摸一把像平面一样的头发，它们没有缺点没有生命力。<br> 我问你，你爱她吗？<br> 是的，我爱她。你说<br> 可你说你不相信爱情。我又问。<br> 这世上有很多种爱，并不一定都是爱情。就好像你爱着你的父母和家庭一样。我一直认为没有永恒的爱，只有平凡的感动。她是在我人生路上最跌撞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一份完整的爱情历程应该是从激情到感情然后再到责任，可是如果从一开始就只是一种责任，那这样的爱情是有残疾的。你说。<br> 我呆呆地看着。原来你不相信爱情是因为你已经不能经历爱情，你刻意地保持与它的距离，是为了不被伤害以及伤害别人。是吗？<br> 青儿，有一天你会发现被我们紧紧握在手心的东西并不是我们自己去抓住的，不顾是被命运或是被其它原因放到我们手里，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我不能放手，因为，那坠地时注定会破碎的结局会让我一生都痛苦。<br>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只有几条蜿蜒的细纹凌乱而曲折，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东西，如果你是痛苦的，那么相对于你手里的沉重，我手心里的空白应该是一种幸福才对，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br>（二）<br> 我们是那么寂寞的两个人，努力而可笑地保持着与爱情的距离。当我在网络里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只能看见你名字灰灰的就像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它们被忠诚地留在了电脑留在了记录里，我一遍一遍地阅读着它们，你说过我的头发一定很绿色，可是，我好像并没有回答你，我的长发也有点凌乱，纠结盘绕，像是我矛盾而挣扎的心。<br> 当新世纪的春天一步一步地临近时，你在那个温暖的夜里告诉我，她很累了，想停下来靠一靠了。你说，你要让她很安心地靠着，所以，你不会再来了。<br> 我端着那杯透明干净的白开水，一眼就可以看到杯底洁白细致的瓷纹，可以一直看到水被一点点地喝光，看到结局，看到消失。我闭上眼睛，我害怕这样的透明与不留余地。<br> 答应我，不要陷入网络上的爱情，那会让你受伤。你又说。<br> 嗯。我只能这样回答你。<br> 但是，却不要对爱情失去希望。我们不一样，我可以不相信爱情，你还年轻，你有资格快乐一点。<br> 我忽然发现脸上很潮湿，许久都不曾哭泣过的眼睛竟被淹没了。我不知道，原来，我在面对这样的结局的时候会是如此痛苦，怪不得你从一开始就劝戒我不要陷入网络上的爱情，可是，很多事情容不得你仔细斟酌，一如你曾经告诉过我的，我们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心里有一种渴望，如火如荼，像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却疯狂地想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br> 我说：我们见面吧。因为，我们都不相信爱情，我们可以见面。<br> 我心虚地说出了这个苍白的理由，不知道聪明如你是不是看出了我的谎言。你沉默了好久，我在这边以一种忧伤而彷徨的心情等待着。<br> 好的。你终于说。<br> 我闭上眼，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不知道是释然还是痛苦，也许，都是一样的。<br> （三）<br> 我对着镜子，慢慢地换上那条黑色的及踝长裙，当长发倾泄下来的时候，同样的颜色会让人看不见它的的长度。我再认真地看了镜子一眼，然后向门口走去。时间还早，可是，我不想等待。<br> 月亮还是那么美，还是张爱玲笔下的那轮月亮，照着激情动荡，也照着悲欢离合。如果生命里的一些东西注定要随风而逝，至少也应该一点痕迹来证明那曾经的感动。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能为对方留下，至少让这轮月色来印证这平静的开始与结束，让它以一种苍凉的笔触记录在时光的深处，永远不会老去，不会褪色。<br> 可是我会老去，所以在最美好的年龄让我遇到最值得遇见的人，如果能让你记住我，记住今夜月光下的我，那么，曾经那样不动声色悲喜不分地等待你到来的这一颗心从此也就有了哭泣与快乐的理由。<br> 远远地，你来了。我站在人潮的罅隙里远远地凝视着你正一步步地向我走近，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休闲的宽松布裤，手里夹着根烟，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像你的眼神一样发亮，我知道那一定是你。<br> 忽然想起，在很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和女伴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看爱着的那个男孩从操场上走过来，一张桀傲不驯的脸可是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睛以及倔强的眉毛，他总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径直走过。我在心里爱了他三年，同样的情景，他经过了我身边三年却始终不知道我爱他。那男孩走了，去了远方，再也没有回来，临走的时候他说他爱过一个女孩，每一次走过的她身边的时候都想告诉她却终于没有说出口。<br> 我在很久以后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哑然失笑。在乖戾的命运面前，我无言以对，迟来的明白与锥心的懊悔，都已经没有什么是容得我辩驳了。只在刹那间，时光遽回，长廊上的女孩年轻且单纯，像一朵等待绽放的茉莉，那么的温柔与洁白。可是花开花落间，从来都没有人听见。在空空的长廊里，曾经的足音和那一双温柔的眼睛，都已经被年轻错过被岁月覆盖。时间如水，当征程似海浪淹没我旧时的容颜，可有谁会记起我曾为他流下的那最初的眼泪。爱情始终像一阵风一样经过了又带走了一切，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爱，如水晶透明，折射出伤痛与遗憾。从此，不愿意相信爱情。<br> 而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在倔强的眉毛底下也有着一双同样温柔的眼睛，平静而温柔，却是涤尽沧桑后可以静看云舒云卷的那种眼光。在这样的目光面前，我是无法遁逃的，可是，我爱的人会从我身边经过，却只是经过，难道一切都是注定？<br> （四）<br> 我没有猜错，你真的有一头长发。你笑着说道。温暖而明朗的笑容里有一种让我不可置信的英俊，你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你应该更平凡一些，才能让我更容易忘记你一些。<br> 我仰起头，以微笑回应你的微笑。你说，走走吧。然后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你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宽厚得足以包容下我的整双手。你不会知道，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双手能让我冰冷的手保持温暖，我愿意一直被握到天荒地老。<br> 当感觉一下子从虚幻中掉进现实，我却突然无话可说。面对我的沉默，你好像也很习惯，只是牵着我缓缓地走着，让人看起来像一对初初涉入爱河的恋人，在突如其来的爱情面前傻傻地不知所措。<br> 能告诉我，你希望中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缓缓问道，又好象是在问你自己。<br> 应该是很安全而且温暖的。我会在26岁的时候，把自己嫁掉。我说。<br> 为什么是26岁？你问。<br> 26岁的时候，生命刚好走过两个轮回，绕了两圈，然后回到原地。所有的浪漫与激情、感动和感慨、诺言与失望都经历过了，这样就可以在重新开始的另一个轮回，别无所求地安逸地习惯生活，像一滴水一样地溶入大海，不想再漂泊。我轻轻地回答。<br> 如果在26岁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能让你想嫁的人呢？你怎么办？<br> 会有的。我相信会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在某一个地方等待着**近，即使我不是那么的爱他，但至少那是个终点。你说过，没有永恒的爱情，只有平凡的感动。尤其对婚姻而言，需要的是两个人相偎相依，爱情是可以忽略的。<br> 你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低下头来，攥紧了我的手，对我说：<br> 是我错了，是我对生活低调的态度影响了你。你不应该有这种与你年龄不相吻合的想法，你应该拥有一个充满爱情的婚姻，这世界并不都是失望，还有很多美好的足以让人澎湃的事物，你没有经历过就不能否定掉它的存在。不要这样，真的，答应我。<br> 我无言。在月色下我只看到我黑色的头发被拉长的倒影，它们是寂寞的，因为，它们不为谁而留。其实，我也很想给它们一个理由，一个被抚慰的理由，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想要的爱情就在眼前却不属于我，你还会这样平静和隐痛吗？我哑口无言，一说出口我就万劫不复。<br> （五）<br> 在经过那间灯火辉煌明亮通透的精品屋时，我停下了脚步。站在落地的玻璃橱窗前，我看到一个小巧精致的首饰盒，银制的外壳，雕刻着繁复的花朵，年轻明亮的银白色却有着一个古老沧桑的曲线，摆放在一堆枯萎散乱的落叶与碎石之中，有一种被时光遗弃的寂寞，它不属于这个时代，和我的心一样，可以放得下记忆、忧伤和等待，却放不下那稍纵即逝的激情。<br> 我看着它，直到感觉忧伤。你轻轻握紧了我的手，问我：喜欢吗？我送给你。<br> 我想我应该拥有一样属于你的东西，可以让我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地抚摸慢慢地追溯，那么，遗憾就不会显得如此漫长，思念就能够更具体一些。可是，当我看着它那样寂寞地摆放在玻璃后面，它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任何人，就好像你的爱也不会是属于我的，又何苦？<br> 我咬了咬嘴唇，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你走开，也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它在背后注视着我，古老而忧伤地。这个夜里，我们都会哭泣，为那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br> 走着走着，家已经就在眼前，我眼睁睁看着结局在步步逼近，却无能为力。在黑暗的楼梯转角，你停下脚步，放开我的手，然后缓缓地告诉我，你要离开我了，永远永远。声音低沉而生涩。<br> 雪一样的月光斜斜地从楼梯的洞口铺了进来，我抬头看着你在黑暗中的眼睛，它们是那么的明亮却不再坚定。你仿佛努力想让自己冷淡一点，可是你的眉毛却泄露了你的秘密，它轻蹙着并微微抽动着，它告诉我，你也在挣扎。<br> 而手心里骤然褪却的温度告诉我，我正在失去一种东西，一件我如此渴望的东西，一件还未来得及靠近就立刻要远离的东西。我恍然失措，从手心传达来的冰冷迅速弥漫上了心头，我禁不住轻轻地颤抖了起来。<br> 我知道。我回答着你，原来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是这样辛苦，我现在才懂得。可是，你呢？<br> 你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得像是怕伤害了它似的。<br> 温柔有时候是一种比打击更尖锐的伤害，就像是一个无法结痂的伤口，轻轻一触，疼痛便会蔓延全身。我终于忍不住哭泣，终于能够不顾一切地靠在你宽展的肩，让泪水一颗一颗地渗透到你的肌肤，我要你记住我，我不想你忘了我。闭上眼睛，我听见你痛苦的声音，你说，你不能爱我。你说，你要离开我了。<br> 你把头埋在我的长发里，你一定可以感觉它们也在轻声哭泣。你的双臂那么坚强，紧紧环绕着我，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现在却要告诉我你不能爱我。这是多么不可理议的没有逻辑的一句话，我的眼睛一亮，忽然我明白了，其实你要说的是你爱我，就像此刻的拥抱那么坚定而有力。可是你不能说，是的，我明白，我应该明白。<br> 我想起了那个长长的走廊，那个如茉莉般年轻的女孩和那句永远没有说出口的话，那份遗憾。我在模糊的泪光中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心，就让它万劫不复吧，如果永远注定是这样的话。<br> 于是，我轻轻地用一种微小得只有你才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你：<br> 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br> 你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你扳过我的肩膀，看着我，明亮而温暖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可置信的疑惑与迷惘。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就是这样的一双眉毛，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是的，我爱你。我的心如此坚定而勇敢地说着：<br> 是的。我要你记住，在今夜以前，我爱你，在今夜以后，我要努力地不爱你。可是，我不会忘了你。永远。<br> 你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我的眼帘，在我的长发上深深地印了一下。然后松开手，在黑暗里，我听着你离去的足音铿锵而满足，我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我用心听着，听到爱情靠近后又微笑着对我挥了挥手，我没有遗憾。我曾经爱过，没有错过。<br> （六）<br> 在镜子面前，我看着我的长发，嗅到了印在它上面的那种烟草的味道，是那么的寂寞。在今夜以前，我爱你，在今夜以后，我决定让它自由。<br> 我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它长及腰，黑亮而滑顺，它很听我的话，会一言不发地接受着它即将被削去的命运，和我一样，很听话，在宿命面前。<br> 在发屋里，年轻的理发师轻声问我：<br> “小姐，多美的一头长发为什么要剪掉呢？”<br> “因为它太长了，容易凌乱。”<br> 他有些不解，懵懂地看着我：<br> “那要不要染上点什么颜色吗？短发稍微染一下比较时尚。”<br> 如果生命也可能选择颜色来染的话，有谁能帮把它从灰色染成艳丽的玫瑰红呢？如果爱情也可以染色的话，有谁能帮我把它染成透明？纯天然绿色的爱情与长发，这是谁说过的话？我慌忙把头抬起来，仰止住夺眶而逃的泪水。<br> 我从镜子里温柔地对他笑了笑：“不了。”<br> 有些东西，我可以改变它，比如头发的长度；有些东西，我却必须忠于它，比如头发的颜色。<br> 有些东西，我可以掌握它，比如幸福的温度；有些东西，我却不能控制它，比如爱情的长度。<br> 走出发屋，我在站在三月的风里，温柔的春风夹杂着新争的草木清香抚摸着我光洁的颈项，吹拂着我短得不能覆盖住耳朵的头发，这种很轻松的感觉，已经被我遗忘很久。可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忘记的，我想起，我曾经告诉你在26岁的时候要把自己嫁掉，我能做到吗？我想起，我告诉你我要努力去不爱你，我能做到吗？我想起，我答应自己不要忘了你，是的，我会的。我想起在不久前从网上看到的那首小诗，我仅仅看了一遍就无法忘记，于是，我用一种抽泣的声音在这风里轻轻念起，如果风儿有信，我希望遥远的你也能够听见：<br> 轻轻问他，<br> 削去旧发，<br> 新发会长得更快吗？<br> 悄悄问他，<br> 削去记忆，<br> 思念会沉淀得更快吗？<br> 淡淡问他，<br> 削去爱恨，<br> 幸福会来得更快吗？<br> 含泪问他，<br> 削去美丽，<br> 宁静会蔓延得更快吗？<br> 笑着问他，<br> 削去誓言，<br> 快乐会出现得更快吗？<br> 茫然问他，<br> 削去伤痛，<br> 温柔会遗忘得更快吗？<br> 随便问他，<br> 削去牵挂，<br> 放纵会堕落得更快吗？<br> 不敢问他，<br> 削去我，<br> 你会老去得更快吗？<br><br> |
|
狗仔卡
发表于 27.9.2003 17:20:52
显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