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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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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军在朝鲜:抗美援朝战争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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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48:40 | 只看该作者
许多文工团员、宣传队员和文化教员都是从学校参军的知识分子。他们一踏上抗美援朝战争的征途就受到了如此严峻的考验:离开大部队在异国单独行动,困难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艰苦,环境越来越恶劣,每天行军九十里路,脚打泡了坚持走,到了宿营地还有公差勤务,剩下的时间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能干,必须抓紧时间睡觉。如果觉没有睡好,第二天晚上行军就要边走边打瞌睡了。女同志比男同志还多一些困难。没有了卫生纸,她们就把棉大衣里面的棉花扯出来用。行军途中哪有条件洗头、洗澡和洗衣服,每个人身上都长满了虱子,他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革命虫”。一一七师只有16岁的宣传队员龙慧把身上穿的一件毛衣翻开一看,虱子虮子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把她吓坏了,她不得不把它扔掉了。她想:若不是为了轻装行军早日赶到部队去,真想用瓶子将这些“革命虫”带回祖国作个纪念!
    有一天晚上行军,他们登上一座很高的山。山上满是积雪,小道又窄又滑,能见度很差。美国飞机打着的树还在燃烧,火光映照着他们这支志愿军归队团艰难的行进队伍。只见,那个年龄最小的女战士龙慧,又饿又渴又累,眼看要昏倒在雪地里,宣传队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帮助她背背包。黄汝芹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一把炒面塞到她嘴里,又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叫她就着炒面咽下去。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还是坚持着走到了宿营地。
    这天夜行军,归队团来到一条江的面前,江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朱品先命令大家:涉水渡江!一一七师宣传队先让一位男同志下去试试水深。大家一看,没腰深的水浸湿了他的棉衣。宣传队长王力业叫高个子的男同志们护送女同志渡江。女同志这时也顾不得难为情了,脱掉棉衣棉裤,顶在头上,只穿着裤衩,一个个牵着手,大家一遍又一遍重复地齐声喊着:
    “抗美援朝,吃苦耐劳!抗美援朝,吃苦耐劳!”
    龙慧这个女孩子,胸部以下全湿了。两条腿冻得僵硬麻木了,全身直打哆嗦。她为了跟上队伍,没有时间换下湿透的内衣挪动着艰难的脚步,慢慢地走着,走了一段路才觉得腰暖和一点。本来,过河过江对于她这个在我国南方长大的女孩来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在这千里冰封的异国战场,在寒风凛冽和冰冷刺骨的江水中脱衣涉水,没有为了朝鲜和祖国人民而战的坚强意志,没有吃大苦耐大劳的革命精神,是根本做不到的。
    有一次,自行车队进入了山区。吴瑛这个女宣传队员脚踩失控,连人带车摔到山坡下面去了。
    “来人呀!吴瑛出事了。她的自行车女伴潘仲茗发出尖细的嗓音。
    傅明俊和其他自行车男伴抢着下山去救吴瑛,幸运得很,她只是手脚和身上擦破点皮,车子没有摔坏。
    每天晚上出发前,刘奇炎拿着一张朝鲜地图向各中队宣布当晚的行军序列:哪个中队是前卫,哪个中队是后卫,今天晚上预定走多少里路,沿途经过什么地方,注意哪些事项……
    过了成川,美国飞机更加猖狂了。归队团长长的行军行列,每晚至少遇到空袭两次,因此就有两次大的疏散隐蔽。每次,朱品先和刘奇炎都跑前跑后,看看有没有同志负伤?督促检查各中队清点人数,不要落掉任何一个同志……
    有一次,归队团的同志们在清川江边看到一个十分感人的场面:江水中铺设的石头道路是专供来来往往志愿军和人民军汽车过江的。可是,敌机把石头道路炸坏了。敌人侦察机扔下的照明弹挂在半空中,把江水照得清清楚楚。大家看见,许多朝鲜老大爷用背篓背着石头,朝鲜妇女用头顶着石头,站在江水中抢修被炸坏的石头道路。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看:美国飞机是否临空来轰炸和扫射他们。
    同志们看到这些,脚下迈出的步子更加踏实了,心里抱着不到长城非好汉的信心更加坚定了……
    太阳刚刚落到山那边去的时候,队伍又出发了。大家拉开距离,迎着风雪用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前走着,大头鞋踩在草地上,发出很有节奏的唰唰声响。
    今晚的风雪比以往哪一天都大。雪像针刺一样落在人们的脸上,钻进人们的脖子里。迎面开来的汽车打开了车灯,雪花在光亮中飞舞,白色的强烈光亮照得人的眼睛睁不开,雪花打在人的眼睛上照样也睁不开。可是,同志们都在一声不响地走着。
    “向后传,跟上!跟上!”
    “向后传,注意防空!注意隐蔽!”
    突然,山岗上传来了清脆的枪声,这是防空哨向人们发出的空袭警报。
    归队团长长的队伍,立刻疏散了开来。向着公路两旁隐蔽起来了。这么大的风雪,敌机看不清地面上的目标,只是盘旋几圈之后又飞走了。
    那天,归队团的同志们宿营了。突然天空飞来了4架野马式敌机,俯冲轰炸和扫射了他们的驻地。
    “有人负伤了!”有人跑来向朱品先和刘奇炎报告。
    “谁负伤了?”
    “女同志那个区队。”
    朱品先和刘奇炎急忙带着卫生员向女同志区队住的地方奔去。果然,他们看见两个女同志负了伤,一个胳膊上挂彩,鲜血染红了衣服,另一个脚上带点伤,卫生员蹲下去为她们包扎。
    “怎么样,要不要紧?”
    “首长,不要紧,是很轻的伤。前方同志们天天都挨敌机打,我这点伤算什么,我能坚持!”
    这一天晚上,朱品先正走在路上。忽然,一个干部带一名战士背着一支卡宾枪走过来,一见到他就哭了:“首长,我转送完伤员掉了队,找了七八天部队也没找着……”
    朱品先仔细一看,这是三五一团三连副指导员赵维玉,解放战争中给自己当过通讯员。朱品先理解他为什么哭:人一旦离开了集体,那种心情是很难过的,便说:“小赵,正好我带着归队团也在寻找部队,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像这样在途中收容掉队的干部、战士约有10多人。
    归队团的干部多战士少,男同志多女同志少,走在路上稀稀拉拉,前后有好几公里长的队伍;宿营以后,山沟里、树林里、村落里到处都有他们的人。他们有几十辆自行车,但没有多少武器,文工团员和宣传队员身上还背着各种乐器,走到哪儿还唱出雄壮的歌声和奏起动听的音乐。另外,一到地方就架起电台摇马达进行联络……一遇到友军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支各种人员都有的归队团。但是,普通的朝鲜老百姓只知道是中国的志愿军,而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队伍。有些好奇的人们就大胆地问起来:“冬木,你们是什么队伍?”
    “我们上前线去打美国强盗!”每一次,归队团的同志们都这样自豪地回答着。
    每当天亮前宿营的时候,各中队各区队的驻地都忙于做饭,而归队团团部却架起了电台。朱品先和刘奇炎守在电台旁,一方面向辽阳的三十九军留守处报告:何时到达何地,无一减员,另一方面和正在前线行军作战的部队联系,但往往联系不上,偶尔联系上了,得到的回答也总是那几句话:部队行军作战,没有固定位置。
    已经走了20多天了。归队团出发的时候,每个人只带了一个星期的粮食。开始那些日子,粮食吃完了,还可以到哪个兵站去把米袋子再灌满。后来,就看不到兵站了。每个人身上的米袋子空空的。断了粮食以后,朱品先和刘奇炎召集各中队、各区队的带队干部开会研究决定:一方面由打前站的同志筹集粮食,另一方面也要发动所有归队人员利用白天休息时间筹粮,给当地政府和群众打借条。这件事,得到了沿途经过的里委员会和朝鲜老百姓的支持。借来的是稻谷,白天休息的时候,发动大家用鞋底搓,放在手里把搓脱的谷壳吹掉,然后分到各中队和各区队熬稀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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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49:09 | 只看该作者
据说离部队不远了,一个传一个,大家高兴起来。从加平附近出发,归队团的同志们沿着汉江北岸向春川行进。北面是陡山,一条崎岖的小道在山与江之间,没有别的路可走。一一七师宣传队骑车子的同志现在也和大家一起行军,他们有时推着车子走,有时扛着车子走,比不骑车子的人还要辛苦。山路越来越难行了,苏北的老同志姜德山提醒大家:把自己的白毛巾拿出来系在背包上,便于前后联络。敌人的夜航机时而在江边盘旋。大家小心翼翼地缓慢摸黑前进,谁也不敢拉开距离,稍有不慎就会掉进江水急流中去。虽然气温在零下二三十度,但是这些男女宣传队员们的衣服却被汗水浸湿了。当他们又经过一段的艰苦行军达到宿营地的时候,他们为自己战胜一个又一个困难而唱起了自豪的歌曲:“我走过高山平原,我走过大小河川,我不怕流血牺牲,更不怕流血流汗……”
    这天,归队团准备出发继续寻找部队。朱品先远远地望见山岗上几棵大树底下站着一伙人,其中有几位大首长模样的人。他走了过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首长,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好像是在看地形似的。
    朱品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位首长是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
    “首长,我是三十九军一一七师三五一团政治处主任朱品先,我带领归队团寻找部队,不知道三十九军现在在什么位置上?”朱品先向邓华敬了个礼说。
    “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敌占区,三十九军正在转移,很快就要路过这里。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邓华用木棍指着说。
    朱品先听了心里很感谢邓华。
    朱品先遵照邓华的嘱咐,带领归队团的同志们不再往前走了,就在那一带等候我们三十九军的部队。他们每天一看见从春川撤下来的部队就打招呼:“喂!你是哪个单位的?”
    “同志,请问三十九军的部队撤下来没有?”
    这天,朱品先看见一个指挥员模样的人的背影,刚喊出“同志”两个字,那个人就转过身来,朱品先又惊又喜地喊了起来:“哎呀!这不是三四九团的副团长董昌亭吗?”
    “是我。你这个朱品先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这两个从抗战期间在苏北新四军三师就在一起战斗、工作、生活的老战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真是无法形容。两个人都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但是最要紧的还是朱品先讲了他是怎样带领这支归队团来到朝鲜找部队的,董昌亭讲他们一一七师横城大捷歼灭了3000多敌人,抓了2500多人俘虏。朱品先详细地询问了军部和各个师的驻地在哪儿后,当晚,他和刘参谋让各个中队回到各师去了。
    后来,朱品先到了一一七师师部。他向张竭诚、李少元敬了个礼:“师长、政委,我回来了!”
    “朱品先,你是怎么回来的呢?”
    “我是带三十九军归队团到朝鲜来的,路上走了40多天,找部队找得好苦呀!”
    “归队团有多少人?”
    “上千人吧!”
    “太好了。你带了这么多人回到了部队,有功呀!现在部队减员太大,正需要补充兵员和干部啊!”
    张竭诚和李少元高兴起来,吩咐了警卫:“打盆水给朱主任洗个脸,和我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
    李少元还对朱品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你来得正是时候。先在师里等几天……”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朱品先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几天以后,我们军里批了一一七师党委关于朱品先同志任三五一团政治委员的报告。原来的政委彭仲韬调到师政治部当主任了。
    我们军还有许多第二次入朝的同志,军司令部作战参谋李方明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第一批入朝的,曾在日记中写道:“1950年10月22日17时30分,在月光下,我们紧张而兴奋地穿过了鸭绿江大桥。这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伟大行列向朝鲜开始进军了!”从此,他一直在我们军指挥所工作,经历一至五次战役,参谋业务熟练,积极勤奋苦干,给我留了良好的印象。1951年11月27日,军教导大队在辽阳成立后,他被调回国在教导大队工作。1952年12月12日他又被调回军司令部。他在这天日记中写道:
    “今天17时10分,我再次跨过鸭绿江,重返朝鲜前线了。我感到无限的欢快、幸福和骄傲!英雄的江桥啊,在寒风中站立。亲爱的祖国,亲爱的首都,亲爱的人民,再见吧!‘为欢乐而生,为欢乐而斗争,为欢乐而死。’伏契克的话,在我脑海里浮现了。鸭绿江水在奏着战歌,我愉快地过江前进了。祖国母亲,重新给我力量,把我更加武装了。人生啊,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尚的吗?我知道我是在幸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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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49:4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水淹美军陆战队
   
    我命令一一五师打开华川湖全部水闸,来了个水淹美军陆战队的战法——赵志立成了板门店谈判记者招待会上的新闻人物,因为他指挥三四四团一连同美国人打了一场东方的“直布罗陀”战斗
   
    第四次战役开始不久,由麦克阿瑟提名被美国总统杜鲁门委任接替第八军军长沃克的李奇微,在他的“屠夫行动”计划被粉碎后,于1951年3月7日又出笼了所谓“撕裂行动”计划。他的企图和目的非常明确:第一步占领洪川、春川、华川;第二步占领铁三角,抄西线我军后路,越过三八线,割断西线与东线我军联系,从中线打开缺口。为此,敌人把他们的精锐部队用于洪川、华川之线,部署美陆战一师、骑兵一师两支王牌部队,沿洪川、春川、华川公路东西两侧北进,西面有美三十四师,东面有美三师,二梯队还有英二十七旅和伪军等部队。妄图占领三八线以北,抄西线我军防御后路,把战线推向三八线以北。
    我军执行运动防御,志司有指示,叫做步兵前轻后重,炮兵前重后轻。我们怎么执行呢?第一步,3个师采取前三角配置,横城以北洪川以南为一一六师,一线散开,在一一六师后面把一一五师部署在洪川公路以东,以西为一一七师。第二步,每个山棱线上构筑单人掩体,山的斜面都挖防炮洞,在山头本该放一个排,我们放个加强班,本该放一个连,我们放个加强排。每个山头都防御,但兵力展开并不多。相对地说,以山头为单位作战,特别对山的两侧注意戒备。对公路,在不影响作战行动的条件下进行破路,并用炸药包、爆破筒每连组成反坦克小组,专门对付沿公路前进的敌人坦克。每个山头都放兵坚守,这样可分散敌人的火力。部队向后转移是按照预定计划,在夜间有秩序地进行的。坚守的原则,白天不准撤退,打完就算,这是针对美军的弱点而说的。只要我们山头有人,敌人就不敢上来。
    美军步兵完全靠飞机、大炮的火力,打得没有人或很少有人敢冲锋。我们的炮兵分散配置,集中使用。迫击炮、六○炮对付敌人冲锋的第一梯队,七五山炮集中火力打敌人第二梯队。我们三十九军在机动防御50天中,敌人每天向我们阵地上打一万余发炮弹,但我们伤亡并不大,相反,敌人伤亡很大,敌我兵员损失为二比一。
    按照李奇微的说法,华川之战是敌人“撕裂”者行动的组成部分。
    3月间,一一五师完成从洪川到春川的防御任务后,整个部队都撤出北汉江。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师里向我报告三四三团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就在全团转移的前一天,王扶之团长、王国英政委、朱互宁副团长、汪明德参谋长睡在一个防空洞里。天气太冷,为取暖,警卫员烧了一盆木材火。第二天吃早饭时,警卫员进来喊这些团首长,毫无一人吭声,仔细一看,全都中毒昏过去了。政治处主任陈砚田组织大家赶快把他们一个个抬到防空洞外面后,向师长王良太、政委沈铁兵作了报告。沈铁兵和师参谋长程国 来到这个团亲自指挥部队,当晚开始了转移。
    我打电话告诉王良太师长,命令三四四团一连留在这里,一定要坚守紧挨着华川湖的288.4高地,阻止鹰峰山敌人的北犯。
    这次战斗打响之前,我们军奉志司的命令,由春川到华川一线组织运动防御,节节抗击敌人,迟滞敌军前进。我们军部来到华川附近,我在看地图时发现华川有一个很大的华川湖,就对侦察科长蔡愚说:“你带上联络员(朝鲜语翻译)去水库侦察,找水库管理人员了解大坝闸门和蓄水量等情况。”蔡愚回来向我报告后,我又叫他去告诉水库管理人员:关闭大坝上的所有闸门,提高水库的水位。
    现在战斗眼看就要打响了,我根据华川湖这个绝妙的自然条件,忽然想起了我曾经读过的孙子兵法中的“水战”之说,还记起了我国历史上的“水淹开封府”的战争故事。
    我把电话打到了一一五师指挥所:
    “王良太吗?你们要充分利用华川湖水坝掌握在我们手里这个优势,马上派人去把水坝的闸门打开,给敌人来个水淹美军陆战队!”
    “军长,你这个战法好呀!我现在就去布置。”王良太师长在电话里的声音,兴奋得四川腔更浓了。
    4月8日下午,王良太把作战科副科长沈穆叫到师指挥所来:
    “交给你一项任务。”
    “师长,什么任务?”
    王良太指着作战地图上的华川水库说:
    “你看到了吗?为了阻止敌人的进攻,你带人明天拂晓之前,把闸门打开放水。”
    “师长,放心吧,我会完成任务的。”沈穆充满信心地说。
    “是明天拂晓之前,懂吗?”王良太强调说。
    “知道了。”沈穆回答。
    当天黄昏时分,沈穆带着一位参谋和一位联络员,到达了华川水库水坝上。他们看到闸门很高,水位也很高。联络员找来几位朝鲜工人。工人们问道:
    “要炸开水库中闸门吗?”
    “不!留着水库发电用吧,你们只要把闸门打开放水就行,但必须在明天天亮以前。”
    这几位朝鲜工人非常支持,便和三四四团的战士们忙了起来。结果,4月9日凌晨4时以前,华川水库10个闸门全部提了起来。顿时,水像高山上的瀑布一样,汹涌澎湃,倾泻而下,河道水位迅猛上涨。就在打开水库闸门的那天晚上,我们军指挥所从监听的报话机中听到了敌人在报话机里你喊他叫,一片混乱,说是大水把美军的一个炮兵阵地冲垮了,冲走了人员帐篷,冲毁了公路,美军无法前进……我接到王良太师长的报告,说是三四四团在那里执行警戒任务,一名班长和一名战士,不幸也被突然降临的大水冲走了。
    我听美军电台喊叫:“共军开闸放水,‘联合国军,装备被淹,前进受阻!”敌人还说什么“共军炸毁华川水库,惨无人道……”这纯粹是在造谣和胡说,其实,我们一点炸药也没有使用。
    若干年后,我从李奇微的回忆录《朝鲜战争》中看到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不容歪曲的基本事实:
    “4月9日,我左翼部队全部抵达‘堪萨斯线’。在右翼,美第十军和南朝鲜第三军极力克服险恶的地形和补给线不足造成的困难,还在朝着目标线推进。
    “这时,敌人打开了华川水库基部的好几个水闸。一开始,敌人的这一招似乎真要给我们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江面一小时之内便上涨了好几英尺,冲垮了我们一座由工兵架设的浮桥,并迫使我们把另一座浮桥拖回岸边,以免冲垮。我们立即派出一支特遣部队去夺取大坝,关闭闸门。但是,由于能见度很差,地形崎岖,敌人顽抗,以及登陆工具不足,这次尝试没有成功。最后,我们一致认为,炸毁水闸可以大大降低水库的水位,使水库的威胁减小到最低限度。炸毁大坝工程量很大,看来,敌人获得炸毁大坝所需时间和炸药的可能性极小。但是,看着第一陆战师以及第一骑兵师一部搭乘外装马达推进的突击舟穿越宽阔的水库,我们感到松了一口气。突击舟费了很大的劲才由卡车运抵水库,从而使陆战队的士兵们在远离水库的地区战斗数周之后重新回到了适合他们作战的环境中。但是,一直到4月16日,范弗里特来接任第八集团军指挥职务之后,大坝才落入我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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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50:45 | 只看该作者
三四四团徐鹏团长带着营长和连长们站在288.4高地上看地形。他们一个个都举起了望远镜。大家顺着徐鹏手指的方向看到:288.4高地位于华川鹰峰山以北,这是华川湖与汉江之间的一个狭长地段,两侧地形崎岖,异常险要,北高南低。高地的东面紧靠华川湖,西面是北汉江,北面有大水闸,南面是一条从春川到华川的公路。
    徐鹏望着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年轻而英俊的连长喊道:
    “一连长赵志立!”
    “有!”
    “全军撤到北汉江之后,就留你们一个连坚守在这里,掩护主力完成三线防御准备。”
    “是。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你们是孤军作战。但是,你们左边是本营的二连,右边是二营。我们全团作你们的后盾。战斗打响后还有炮兵的支援。要做好政治动员,告诉全连同志要有孤军作战的胆量,要有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决心……”
    “是!团长,你放心吧!我们坚决打好这一仗,人在阵地在,绝不会从我们手中丢掉一寸土地!”
    “这个连队经过前三次战役打得只剩下几十人了,战斗打响前补充了友军来的老战士有80多人。许多人营养不足得了夜盲症,黑夜走路还得用人扯着走。
    3月的朝鲜山地里还是寒冷的。赵志立和指导员林彦荣组织全连构筑工事,每天土工作业14小时。工事是按照打一场恶战的要求和标准而构筑的。战壕是按照地形、兵力部署的要求,每个班都是两道战壕。隐蔽部均选择在山的暗部炮弹不易直接命中的地方,深挖4公尺以下,一般的炮弹直接命中也难以摧毁。前沿均构筑一两个暗火力点和地堡。比较暴露地段,都构筑暗壕盖沟,把前沿阵地的公路一段一段破坏。这些被破坏的公路地段都在一连火力控制之内。全连共构筑堑壕1800多公尺、暗壕400多公尺、各种隐蔽部30多个、各种射击工事250多个、暗地堡11个、破坏道路200多公尺,正面挖三段崖蔽,长800多公尺,主要制止敌人坦克进攻,靠华川湖有5处能登陆地段,都加以破坏。地堡、掩蔽部和掩壕均用5至7层大圆木和积土覆盖,连排之间以交通壕相连接,构成了支撑式的环形防御阵地。
    战斗打响的前一天,撤至北汉江的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率领部队经过一连阵地时说:
    “小赵,我们在这里没丢一人一地,现在要看你们的了。我们过江后就等待你们胜利的好消息。”
    这一句话,深深地铭记在赵志立的心上。
    1951年4月9日上午,22岁的连长赵志立举起望远镜发现对面山上的美陆战一师三团正在组织进攻,意味着这场残酷的战斗就要开始了。他命令全连进入了战斗状态。他和林彦荣分头来到了一排和二排的前沿阵地。赵志立在五班阵地上问五班长王文海:
    “敌人上来了你准备怎样打法?”
    “连长,你看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把敌人放近了才打。”
    赵志立对王文海这个班的战斗骨干非常放心。他说:
    “同志们!你们五班阵地是全连的关键,绝不能让敌人上来一步。”
    “连长,放心吧!我们不会给全连抹黑的!”
    战士们的士气非常高涨,听说打仗都嗷嗷叫。
    赵志立回到连主阵地上,用望远镜继续观察敌人,看见敌人从对面山上开始向二连阵地机动。等到下午2时,敌人一个排越过公路进行了试探性进攻。没有想到的是配属一排重机枪提前开火了。赵志立自言自语地说:“糟糕!怎么提前开了火?”结果,只打倒5个敌人,敌人就退了回去。下午3时,二排正面敌人一个连沿着山脊向二排阵地接近,二排长指挥各种武器一起向敌人开火,把敌人打了下去。下午4时,敌人飞机和大炮猛烈轰击一连阵地。赵志立命令全连除观察员外全部进入工事隐蔽起来。敌机和火炮轰击了半个小时,然后,敌人约两个连兵力分别向一、二排阵地发起了攻击。在团属炮兵的火力支援下,一、二排分别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我十分关注着三四四团一连在288.4高地上这场战斗,用无线电话向一一五师王良太师长和三四四团徐鹏团长询问战斗发展的情况。此刻,我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一连阵地上和赵志立连长通话:“小赵,战斗情况怎么样?”
    “报告军长,我们已经打退了敌人6次进攻!”
    “敌人火力很凶吧?”
    “是的,敌机投下的炸弹、燃烧弹、凝固汽油弹和敌人打过的炮弹,把我们这个不足500平方米的高地变成一片火海了。”
    “小赵,你快把部队分散隐蔽起来,敌人炮击时只在前沿阵地上留一两个火力点压制敌人的进攻。”
    “军长,我一定照你的指示办。”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赵志立和林彦荣断定,明天敌人将有更大的进攻,随即组织全连星夜加修工事,准备再战。这时候,只见炊事班长李长和挑着热饭热菜上了阵地。战士们见了都问道:
    “老班长,有啥好吃的?”
    “上级给咱们连送了大米和白面,还有鲜鱼哩!同志们!咱们炊事班一定把饭菜做得香喷喷的,让同志们吃饱了狠狠打击美国侵略者。你们打到哪里,我们就把饭菜送到哪里。”李长和乐呵呵地说着。
    在战斗打响后的第一个晚上,党支部委员们聚集在一起开会,分析了这一天战斗的经验和教训,都说头一天就给敌人来了个下马威。提出给二班和五班请功,批评了一排重机枪手过早地暴露了阵地,没有大量杀伤敌人。3名青年战士在战斗中英勇顽强,不怕流血牺牲,共产党员们举手表决,吸收他们火线入党……
    会后,按照党支部委员会的决定:副指导员立即组织卫生员等人,把牺牲的烈士和重伤员送往后方,三排副排长高明学带一个班打扫战场,以战养战,把缴获的枪支弹药补充到各排各班去;支委们回去督促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准备粉碎明天敌人发起更大的进攻。
    第二天——4月10日8时,果然,敌人以一个营的兵力利用山梁隐蔽地向一连阵地接近,主要指向二排五班。敌人的进攻仍然是同样的手段,先是飞机大炮轰击,不到1小时工夫,一连阵地上落了上千发炮弹,山顶上的大树根都炸飞了。经过激战,二排在一排的配合下连续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毙伤敌100余人。
    上午10时,不甘心失败的美陆战一师三团又以一个营兵力发起了进攻。进攻的矛头仍然指向二排五班。出现在五班阵地上的赵志立一边向敌人射击、扔手榴弹,一边鼓励大家。他趁敌人被打得混乱起来,果断地命令:“六班长,向敌人出击!”六班的战士们跃出了阵地,冲向敌群。五班长王文海和战士刘庆华各端一挺机枪,猛烈地射击敌群,有力地支援了六班的阵前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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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51:17 | 只看该作者
下午2时许,一连打退敌人又一次进攻之后,赵志立拿报话机话筒向团指挥所报告战况:
    “团长、政委,我们已经打退敌人5次进攻,毙伤敌人100多名。五班表现突出,班长、共产党员王文海起了关键作用……”
    “赵志立,你转告全连同志,你们打得英勇顽强,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是,敌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团党委非常关心你们的战斗,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坚决守住阵地,取得彻底的胜利!”徐鹏和姜石修在报话机上说。
    这是战斗的第二个夜晚,激战之后的阵地上显得异常寂静。忽然,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哨兵问了一声:
    “谁!”
    “我是宣传股长。”
    赵志立和林彦荣正在召开全连第二次党支部大会。会上,除了及时总结第二天战斗的经验教训外,讨论了给二排长和三排长请功的问题。
    “股长,你来得正好,团首长有什么指示?”
    “同志们!团首长派我来向一连战士进行慰问。”宣传股长说着就把带来的慰问品给了钱克昌。“你们取得的战斗胜利,给全团同志很大鼓舞,团首长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彻底打败敌人。现在我传达团党委的决定:授予一连五班‘288.4高地英雄班’称号,给五班班长王文海记一等功。”
    消息马上传遍了全连,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鼓舞大家的呢?
    夜深了。全连同志都休息了,只有赵志立和林彦荣还在阵地上检查各个哨位。他俩一边走着一边小声说着:
    “老赵,让我也去二排和战士们一起战斗吧!”
    “老林,你的担子够重的了。战斗中你不断提出响亮的口号,鼓励全连同志奋勇杀敌,你还组织运送伤员和烈士,二排由我去指挥。战斗中政治工作需要你啊!”
    林彦荣听了,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第三个白天的战斗又开始了。我把电话又打到了硝烟弥漫的一连阵地:
    “赵志立,敌人又开始进攻了吗?”
    “报告军长,敌人的飞机、大炮正在轰炸,步兵还没有上来。”
    “你们要坚守住288.4这个高地,控制住华川湖大堤,不能放过一个敌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出色地完成任务!”
    “请军长放心,我们誓与阵地共存亡!”
    敌人的飞机、大炮轰击比前两天更加疯狂。无数的炸弹、炮弹和汽油燃烧弹落在一连整个阵地上,山顶成了一片火海,残存的树木枯草燃烧着,部分交通壕被摧毁了。赵志立和钱克昌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喊出了全连同志的共同心声:
    “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绝不辜负团党委的希望,不夺取最后胜利不下山!”
    五班的战士们衣服全烧着了,就趴在地上打着滚,扑灭身上的火。王文海扒掉了身上燃烧着的衣服,光着身子端起机枪向敌人扫射,枪管都打红了。
    换枪管时刘庆华的手被烫得哧哧直响。十多个敌人冲到了五班阵地前沿,王文海已经身负重伤,只见他猛地站了起来,端起机枪向这伙敌人射击。就在这时,他身上再一次中弹,倒了下去,再也起不来了。王文海壮烈牺牲,激怒了全班战士们。刘庆华接过班长手里的机枪,哭着喊着拼命地向敌人猛打,终于把敌人打退……
    敌人为了摧毁一连的暗火力点,把无后坐力炮推到一连阵地的对面,压制了五班工事里的机枪火力。
    赵志立来到了二排阵地上,大声地喊着:
    “刘庆华,你看到没有?”
    “连长,我看到了。”
    “我命令你代理五班班长,把敌人的无后坐力炮给我干掉!”
    “是!保证干掉!”
    刘庆华的机枪打得猛、准、狠,在全连是出了名的。结果,他把敌人刚调上来的这门炮给报销了。
    敌人对一连正面进攻屡遭失败,就以一个营兵力乘水陆两用汽车从华川湖偷渡到沙田洞和头流峰之间登陆,向二连阵地进攻。由于二连哨兵睡觉,等敌人上岸才发觉,敌人已插到一连的侧后占领了436.1高地。
    这时,情况非常吃紧,敌人形成了对一连的后侧阵地的包围。一一五师指挥所用电话向军指挥所报告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我对他们说:“赶快组织部队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436.1高地夺回来。你们一定要坚守阵地,不能后退半步。”
    徐鹏当即下了死命令给一营的三连和三营的七连:
    “不管有多大的伤亡也要把436.1高地夺回来!”
    三连和七连打得很苦,伤亡很大,连部文书、卫生员、通讯员都参加了战斗。三营副营长李顺清把机枪架在制高点的山头上,亲自向敌人射击,掩护七连反击,把敌人推到华川湖边。最后,用生命和鲜血的代价才使436.1高地失而复得,消除一连背后的一大隐患。
    当我得知这一情况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第四天,一连又打退了敌人两次进攻。
    至此,赵志立这位优秀的基层指挥员率领全连同志坚守阵地4天4夜,打退了敌人从一个排增至一个营兵力的10多次疯狂进攻,歼灭美陆战一师三团400多人。288.4高地自始至终掌握在英雄连队手里,岿然未动。
    赵志立和他的英雄连队,创造了守备战的范例,为我军争取了时间,保障了华川湖蓄水放入北汉江,使之水位上涨2公尺多,在志愿军粉碎敌人全线进攻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我和徐斌洲政委非常高兴地批准:军授予三四四团一连“288.4高地守备英雄连”光荣称号,给连长赵志立记二等功,给班长王文海追记一等功……
    一一五师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和制度,入朝作战以来,他们组织英语翻译和懂日语的技师注意收听国外电台广播,有重要内容及时向师指挥所报告。这件事由师参谋长程国 直接掌握。战斗结束后,他们收听到外国电台广播称华川湖战斗为敦克尔克战斗。后来,程国 将此事向我作了报告。
    1951年7月10日,举世瞩目的朝鲜战争停战谈判正式开始了,包括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内的爱好和平的人们,都在拭目以待,盼望着从这里发出和平的福音!
    这时候,五次战役结束后志司决定我三十九军为预备队,开赴后方整训待命。军部住在成川地区,一一五师在江东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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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52:01 | 只看该作者
初秋的一天,我军接到志愿军总部的通知:美国人不相信坚守在288.4高地上的是一个连,要在板门店谈判的地方见一见指挥这场战斗的赵志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军政治部主任石瑛把这个通知传达到了一一五师,一一五师又传达到三四四团。
    赵志立接到通知后,最先被团政治委员姜石修找到了团部,姜石修刚接到师政治委员沈铁兵打来的电话:“你们团打出了一个英雄连长叫赵志立,报道美军陆战一师三团华川湖战斗失利的美联社记者,在板门店要看看这个‘死硬部队’的指挥官是什么样的人。”
    姜石修望着站在面前的赵志立虽然是挺帅挺精神的年轻军官,但由于刚从火线下来不久,衣服有些破烂,便说:
    “你这次去板门店要好好打扮打扮,到了那里抖一抖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威风!”
    “政委,你说怎么打扮?”
    “你理理发,洗洗澡,换上一套新军装和一双新胶鞋。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公文包和一副眼镜,让美国人亲眼看看,我们中国军队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是一支文明的军队。对了,把你们在战斗中缴获的那件美国军官的大衣也带上。”
    “政委还有什么指示?”
    “你到了军里和师里,军、师首长是会向你交代的。”
    赵志立来到师部,师政治委员沈铁兵站在墙上挂着的作战地图前面说:“你就是赵志立?你们这一仗打得好,起到了谈判桌上起不到的作用。你去板门店虽然不直接参与谈判,但你要配合好我方的谈判——理直气壮地回答美国人提出的疑问。”
    赵志立又到了军部,石瑛政治部主任第一个提出了世界军事上著名的“直布罗陀海峡”,他对赵志立说:
    “小赵,你知道吗?你指挥你的连队坚守在288.4高地上,起到了历史上直布罗陀海峡的作用。可是,败在你们手下的美国人不相信你们是一个连队,他们说你们起码是一个营。你去板门店的任务就是回答这个问题。你不仅在军事斗争中打胜仗,而且要学会在外交上打胜仗。记住这样几点:你是代表志愿军去的,一举一动要显示出中国军人的形象,回答问题要沉着冷静,以理服人;讲究文明礼貌,注意外交礼节……”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照首长讲的去做。”
    后来,赵志立向别人请教才把“直布罗陀”是怎么回事弄清楚:
    直布罗陀位于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南端,为一半岛。面积5.8平方公里,人口约3万,其中直布罗陀人约2万,英国人约5000人,摩纳哥人约3000人。直布罗陀扼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咽喉,军事上极为重要。8世纪摩尔人入侵。1410年为西班牙人收复。1704年被英国占领。1713年签订的乌特勒支和约规定直布罗陀归英王室。1909年英又占据了直布罗陀与西班牙本土之间的隔离地带,修军事基地和机场,设栅栏,形成现今边界……
    最后,赵志立到了志愿军总部报到,然后乘一辆吉普车,冒着敌机的骚扰,向着由于美方不断破坏而经常中断的朝鲜停战谈判的会址——著名的开城驶去。
    一路之上,他对周围的什么都不关心,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耳边还在重复着军、师、团首长那一字一句嘱咐自己的话。这些话增添了他此次去板门店的勇气、智慧和信心。
    到了开城,参加板门店谈判的我方工作人员热情地把赵志立带进一间房子。有人向他介绍:
    “这是首席记者吴冷西同志。”
    吴冷西?这个名字在赵志立印象是个大名鼎鼎的新闻界老前辈,他早就听说过,也看过他写的文章。他立正向吴冷西敬个礼说:
    “我是三十九军的连长赵志立,请首长交代任务吧!”
    吴冷西望着站在面前的这位年轻军人,虽然穿着一套新军装,但脸上还带着一种刚从同敌人拼杀的战场上下来的神色,便握着他的手说:
    “你就是美国记者要求见到的志愿军连长赵志立。你指挥一个连队打得好呀!这一仗打得美国竟然不相信你们是一个连,所以要当面看看你这个连长。”
    “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
    “是这样的:过两天,我们就在这里举行一个各国记者招待会,他们不仅仅是美国记者,也包括各国记者,向你提出的问题不外乎你多大岁数?是连长还是营长?你以什么手段在什么地形上打败美军一个营的多次进攻?”
    赵志立一听说要开记者招待会,回答各国记者的提问,这可非同小可呀!吴冷西看他不免有些紧张,马上又说:
    “不必紧张,你是胜利者,真理在我们这一边。你好好准备一下,会讲好的。对了,你还可以在这里参观参观嘛!”
    赵志立在这里参观了一下,他看到板门店这里的环境,这里的气氛,这里的人们同与敌人拼杀的战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天地。他看了世人注目的朝鲜战争停战谈判的会场,是木板和竹席盖起来的一座长方形的平房,以这所房子为中心画一个圆圈,就是谈判的会场区。朝鲜军事分界线从会议桌中央通过。它周围的4个角落的上空,各自悬着涂有4条红杠的巨大白气球。地面上也铺着红色和白色相间的标志物。
    赵志立听我方工作人员介绍:谈判会场那所房子,东西各有一道进出口。谈判会议召开的时候,我方谈判代表从西门进出,美方谈判代表从东门进出,不得互相随便进入。房屋正面的中央,有一张铺着绿色台布的桌子,桌子两端摆放着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和联合国的旗子。开会的过程中,双方正式代表落座在长桌的两端,背后有几排翻译、参谋和记录人员的座位。
    赵志立在这里看到的我方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在非常严肃认真地工作着。他知道,从谈判代表、工作人员到新华社记者为尽早签订朝鲜停战协定不知进行了多少次艰苦而巧妙的斗争啊!赵志立来到这里时,正是美方在谈判会场以恫吓和欺骗手段未达目的时,便在会外蓄意制造两起破坏事件刚刚发生不久,一起是1951年8月19日枪杀我方军事警察姚庆祥,另一起是姚庆祥烈士血迹未干,美国飞机又于8月22日非法侵入开城中立区上空对我代表团住所进行轰炸和扫射。
    所有这些,都给赵志立这次来板门店怎样回答好外国记者提出的问题,带来无形的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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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54:14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天,我方在板门店附近的一间很大的板房内举行了记者招待会。房子里很宽敞,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国的新闻记者们。下面是我方工作人员的开场白:
    “记者先生们,你们已经看到了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志愿军指挥员。他就是今年春天在华川湖288.4高地上指挥一个连打败了美军陆战一师三团一个营进攻的志愿军连长赵志立……”
    话音未落,众多的各种不同皮肤不同国籍的新闻记者,把眼光一齐投向了赵志立身上。嗬!刚从战场的拼杀中风尘尘仆仆来到这里的中国军队指挥员,竟然这么年轻,中等身材,英俊的面孔,整洁的军容,标准的军人姿态。记者们一个个非常惊讶,非常新奇,简直一点也没有想到啊!
    我方工作人员继续说:“诸位,有什么问题提出来,赵连长可以当场回答。时间1至1个半小时。”
    站如松、坐如钟的赵志立,有生以来第一次面临这么大的陌生场面,第一次接受这么多的外国记者采访,第一次向记者回答千奇百怪的问题。说实话,他开始是很紧张的,心跳得很快,表情和说话也不大自然,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了。
    “赵先生,你今年多大了?像你这样优秀的指挥官起码是个营长,而不会只是个小小的连长吧?”第一个站起来的外国记者,居然如此这般挑逗地提问。
    “我今年22岁,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中一个步兵连长。我率领我所在的连队同美军陆战一师三团作战的那一天正好是我22岁的生日……”赵志立说到这里,被会场上的各国记者一片“呀”的惊叹声所打断。记者们纷纷议论起来:
    “真有意思!在自己的生日打了一场如此残酷的战斗,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在我们中国军队里,我还算不上优秀的指挥员。像我这样的年龄怎么会是营长呢?带一个营打仗我还没有试过,不过今后我会有机会的。”赵志立一字一句如实而严肃地回答说。
    “赵先生,你很会说话,你说的像小说那样吸引人。不过,你到底是不是当时的连指挥官呢?”
    “记者先生们,我今天是在用刚刚过去的历史事实在和你们说话。我是最有资格说话的历史见证人,因为我指挥自己一个连的战友们,在被美国飞机大炮轰炸成一片火海的山头上,坚守阵地4天4夜,打退美国人从一个排到一个营的十几次疯狂进攻,歼敌400多人,我带来的这件美国军官大衣,就是我们在这次战斗中的战利品。请记者先生们看看吧!”赵志立越讲越激动,因为他想起了那些朝夕相处把生命和鲜血留在288.4高地的战友们,心里怎能平静下来呢?
    这时,记者招待会的气氛严肃而平静。许多记者望着赵志立手中亮出的美式大衣,发出了一阵阵感叹声。
    “NO!NO!赵先生,你不是连长,你是营长,而且是加强营的营长。否则,你们怎么能够阻止美军一个营的多次进攻呢?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一个对我军以小胜多不可理解的美国记者——就是那个报道美军华川湖战斗失利后提出要求板门店谈判会场看一看胜利者赵志立的美联社记者。此刻,他正在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嗷嗷叫喊。
    “各位记者先生,如果有人还不相信的话,那就请看一看288.4高地的地形地貌吧:它位于鹰峰山以北两公里,东靠华川湖,西为北汉江,北有大水坝,南有春川至华川的一条公路。这里地段狭窄、崎岖、险要,高地正面不足500平方米。只要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不会否认这样的兵力部署——这里只能展开一个连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摆开一个营,更谈不上什么加强营了。现在,讲一讲我们那个营的兵力部署:一连在九万里288.4高地,二连在沙天洞436.1高地,三连在……这是明明白白的不容置疑的历史事实。谁也否认不了,谁也改变不了。”赵志立言之有理,有条有理地雄辩着。他看见记者们迅速地记录着,有的两手一摊,有的耸耸肩,做出各种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时候,会场上出现了一片暂时的寂静。
    “尊敬的赵先生,我今天有幸听了你刚才一番精彩的答记者问,使我想起了历史上英国人和西班人在直布罗陀海峡争夺的欧洲半岛。你指挥的288.4高地战斗,比起当年的直布罗陀战争的作用毫不逊色啊!你是东方直布罗陀战斗的胜利者……”这是一位有良心的外国记者,他情绪甚为激动地发出了心服口服的赞叹。
    当有的记者举起手来还要提出其他问题的时候,主持记者招待会的我方工作人员摆着手宣布:
    “时间到了,不回答了。请诸位回去听国际新闻吧!”
    赵志立从板门店回到部队后,各级领导和战友们听了他的报告,都非常振奋,非常满意,纷纷为他包饺子,祝贺他此行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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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55:4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章毛主席接见
   
    我们首批入朝4个军的军长秘密回国向毛泽东主席汇报,毛主席请我们在他家里吃饭——4菜1汤
   
    朝鲜的春天,山间丛林已经披上了绿色的彩装。在绿色的山坡上,盛开着五彩缤纷的野花。
    1951年,第五次战役结束。我三十九军在成川进行整训,军部驻在简洞。我走出军指挥所的防空洞,一眼望去,美国飞机轰炸留下的炸弹坑旁,那一团团、一簇簇粉色的红色的金达莱仍然顽强地开放着,象征着朝鲜民族不屈不挠的坚强性格。
    这时,防空洞里的电话铃响了。值班参谋对我说:“军长,彭总的电话。”我拿起话筒,传来了彭总那雄浑而亲切的声音:
    “喂,信泉同志吗?”
    “我是吴信泉,彭总有什么指标?”
    “我叫邓华同志带你们首批入朝作战的4个军的军长,回国去向毛主席汇报。你们4个军长自始至终指挥部队打了5个战役嘛!美国军队的秉性和脾气基本上摸到了吧,在朝鲜战争新的作战环境和条件下带兵打仗有什么经验和教训,有什么要求和建议?认真准备一下,回国的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知道了,请彭总放心,我一定好好准备,把向毛主席汇报的任务完成好!再见。”
    接完彭总的电话,我心里那种高兴的滋味简直无法形容。指挥所里那张作战地图,译电员送来的电报,一切的一切在我的眼里显得更加美好。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军里其他的几位领导同志,让他们也高兴高兴。接着,我们就一起研究:向毛主席汇报什么呢?经过一番认真地准备,刚准备好这份向毛主席汇报的提纲,我就接到志司的通知:回国的4位军长本月29日到沈阳集中。5月27日晚上,我带着这份提纲乘上一辆吉普车从简洞出发,途经顺川、清川江、云山、北镇回到祖国安东。
    到了沈阳,我在东北军区第四招待所见到了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四十军军长温玉成、四十二军军长吴瑞林。大家风尘仆仆,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抑制不住要赴京见毛主席的兴奋心情,谈笑风生。当时准许带妻子、孩子进京,我的妻子俞惠如带着二女儿从辽阳赶到了沈阳。
    离沈赴京,列车专为我们加挂了一节软席车厢。东北军区司令员高岗、副司令员贺晋年专程乘车赶到沈阳火车站为我们送行,一再嘱咐我们把向毛主席汇报的任务完成好。
    一路之上,我和俞惠如及女儿坐在软席卧铺包厢里,入朝一口气打了七八个月的仗,现在能够享受一下家庭的天伦之乐了,加上我和妻子、孩子都是第一次进京,所以每个人的心情是非常愉快的。俞惠如不时向我谈起军部在辽阳留守处的情况。7岁的女儿则一遍又一遍叨念着:
    “爸爸,我们要去见毛主席!”
    到了祖国首都,走出北京火车站,总参管理局的同志开着车来接我们,说:
    “聂荣臻代总长派我们来接你们。”
    车子把我们直接送到当时最好的住所北京饭店下榻。当我们乘电梯上楼,走进房间一看,室内摆有沙发、茶几、梳妆台和沙发床,还有卫生间。住这样好的房子,比起在朝鲜行军打仗、住防空洞、睡行军床,不知要好多少倍啊!
    第二天早饭后,总参作战部长李涛来到我们住的房间。他说:
    “我是受周总理、聂代总长的委托来看望大家的。”说着,他交给我们每人200元钱,说:“这是中央军委叫我送来的,让你们买点营养品吃,补补身子,壮壮身体……”面对这些,我们每个人都很受感动,从心里感谢中央军委对我们的关怀。
    在北京饭店住了一天之后,邓华副司令员打电话给中南海毛主席的秘书,请他请示毛主席——我们什么时间去汇报?对方在电话里怎么讲,我们听不到,反正只见邓华通完电话,他一个人坐着轿车到中南海去了。我们只好在房子里等着,等呀等,等得真叫人焦急啊!我的眼睛老是盯着电话机,盼着中南海打来的电话——叫我们马上就去向毛主席汇报,也盼着中南海派来的汽车——把我们接去向毛主席汇报。结果,盼了一上午,中南海的电话没有盼来,中南海的汽车也没有盼来……
    吃午饭以前,邓华从中南海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他联系好了我们向毛主席汇报的时间,他却说:
    “我已经向毛主席汇报过了。毛主席说你们不要汇报了。他准备抽时间专门接见大家……”
    邓华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4个人一个个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这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在电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起来。大家很不理解,意见很大。
    “事先叫我们好好准备,现在叫他一个人都讲了。他能知道我们讲什么,他能讲得我们那样详细吗?”梁兴初最先放了一炮。
    “哼!这是搞什么名堂?他去汇报连个招呼也不打,也不说一声。”温玉成接着说。
    “叫我们来,又不叫我们讲,这是干什么?”吴瑞林接着说。
    彭总派我们4个人向毛主席汇报,他一个包办代替了。如果他一个人能行,何必叫我们来呢?彭总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完成了还是没有完成呢?”最后,我这样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刚在北京饭店住下,邓华接到毛主席秘书打来的电话,通知他第二天上午去见毛主席。毛主席是在中南海丰泽园的菊香书屋接见邓华的。毛主席握着邓华的手说:
    “邓华同志,你瘦多了,劳师远征,保家卫国,辛苦!辛苦!”
    “主席统筹全局,国际国内,诸事如山,比我们辛苦多了,我们倒是单纯,只管打仗。”
    “打仗可不简单,特别是跟美国军队在朝鲜作战,国际战争嘛!”毛主席说着,请邓华抽烟,自己也点燃一支。
    邓华打开了本子,按照事先准备好的问题开始向毛主席汇报,主要是对志愿军与美军作战形势的分析,对战争发展状况的估计,以及改善装备、改善后勤供应和轮换作战部队,等等。
    毛主席抽着烟,注意倾听邓华的汇报,不时拿起钢笔,在一张白纸上记几个字。
    邓华谈完后,毛主席点点头说:
    “好,好!你谈的情况很详尽,很具体。”
    毛主席站起身来,习惯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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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56:11 | 只看该作者
他十分关注朝鲜战争的战况,尤其是得到关于六十军一八○师遭受重大损失的报告后,更为焦虑不安,立即让军委给志司发报,询问一八○师突围失利的详细情况。5月下旬,志愿军参谋长解方来京向毛主席汇报战况,毛主席谈到五次战役的实践证明:包围敌人后,必须集中优势兵力当夜消灭敌人,否则,第二天敌人便会借助大量飞机的支援,或拼死固守,或突围逃走,使我很难吃掉敌人。因此,歼灭敌人的胃口不能张得太大,不可能一口气吃掉敌人的几个师的兵力……
    那天,我们去见毛主席。原来通知可以带夫人和孩子去的。我的女儿小淮阳跳着蹦着高兴得不得了,不料,临去的时候,邓华副司令员又说:不让夫人和小孩子去。我看到包括俞惠如在内的4位军长的夫人,都很不高兴地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而我那个小淮阳更是哭着吵着:
    “我要去见毛主席!我要去见毛主席!”
    当我们接到通知去见毛主席的时候,我们心中的不快顿时消失。每个人又激动,又紧张。我们乘坐的是一辆美军福特牌轿车。车过东西长安大街和天安门时,我透过车窗向外探望,宽广、庄重、整洁……
    车从新华门进去,一直开到中南海颐年堂停了下来。当我们下车时,一位秘书走过来告诉我们:
    “主席正在批阅文件,请你们先到朱总司令那里坐一坐。”
    毛主席的办公室和朱总司令的办公室只隔一道门,毛主席在里间办公,朱总司令在外间办公,都是清一色的平房。
    我们先去看望德高望重的朱总司令。这是老房子,陈设朴素,没有摆沙发,桌子椅子全是木制黑漆,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朱总司令穿着一套灰色中山装,红光满面,很是健康。他见我们是从朝鲜前线回来的,格外高兴,又让座,又倒茶,又拿烟,我们感到十分亲切、温暖。
    当我们坐下来后,朱总司令一个一个问我们是哪个军的?我们告诉他以后,他笑呵呵地说: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二军是四野的主力军,也是整个解放军的主力军嘛!你们第一批入朝作战,一连打了5个战役,打得好,把美国人赶回三八线去了。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
    接着,朱总司令又向我们提出了一连串他所关心的问题:
    “你们第一次向美国军队交手,有什么经验吗?”
    “部队在朝鲜生活艰苦,现在有没有改善?”
    “美国飞机在朝鲜狂轰滥炸,你们是怎样对付的?”
    我们都一一作了回答,朱总司令边听边点头,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
    直到秘书过来请我们去见毛主席时,我们才依依不舍地敬礼,向朱总司令告别。
    6月初的北京,气温开始升高,但中南海里,处处散发着树木花草的清香。秘书把我们带到毛主席办公室外面的院子里,在一个树阴底下摆着一张圆木桌和几把藤椅。刚坐不一会儿,就看见毛主席从房子里走出来,迈着稳健的步子向我们迎面走来。我们马上都站起来向毛主席敬礼。邓华把我们介绍给毛主席:
    “这是三十八军梁兴初军长。”
    “这是三十九军吴信泉军长。”
    “这是四十军温玉成军长。”
    “这是四十二军吴瑞林军长。”
    毛主席伸出宽厚的大手,一边同我们握手一边说:
    “同志们辛苦了!”
    我是第一次和毛主席握手,感觉到他的手很大,手掌厚实,手指很尖也很细嫩。立刻,一种幸福之感从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毛主席向我们挥动着有力的手臂:
    “坐下,都坐下吧!你们从朝鲜前线回来,都是有功之臣嘛!”
    毛主席身材高大,穿着整洁的灰色中山服,显得非常健康。我心里非常激动。我想,这不仅是毛主席对我们4个军长的关心和鼓励,更是对战斗在朝鲜战场上几十万志愿军部队将士的关心和鼓励啊!
    毛主席点燃一支中华牌香烟,又叫我们会吸烟的同志也吸了起来。他笑着说:
    “你们到北京来,可以到处看看,玩玩,休息休息,也可以给即将入朝的部队作作报告,介绍介绍对美军作战的经验。”
    开始,我们几个军长还有点拘谨,看到毛主席这样热情开朗,谈笑风趣,我们的拘谨很快就消失了。
    毛主席说到一至五次战役时,朝我们每个人看了看说:
    “五次战役的实践证明,包围敌人后必须集中优势兵力当夜消灭敌人,否则,第二天敌人便会借助大量飞机的支援,或拼死固守,或突围逃走,使我们很难吃掉敌人。因此,歼灭战的胃口不能太大,不可能一口气吃掉敌人几个师的兵力……”
    接着,毛主席手臂一挥,高兴地告诉我们:
    “关于你们关心的装备改善问题——我们向苏联订购了100个师的装备大部已运到,高炮部队正在训练,不久可入朝。关于志愿军的后勤供应问题,我们已经买了好几千辆汽车,交通改善了,供应也会好起来。还有轮换作战的问题,你们已经看到,有的军已接替,有些军正准备开进。现在,杨成武的二十兵团正在准备向朝鲜开进……”
    入朝作战以后,我从志司转来的一封又一封电报中看到,毛主席自始至终亲自指挥了一至五次战役。现在,毛主席向我们谈起了持久战:
    “持久战是我们战胜日本侵略军的法宝。在以劣势装备对优势装备敌人的作战中,特别应当注意扬我所长,避我所短。持久,持久,消耗敌人,在打法上轮番作战,可以‘零敲牛皮糖’!我们一个军每次以干净彻底地消灭敌整个营为目标,积少成多,逐步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使其知难而退……”
    “零敲牛皮糖”?我知道,在我国南方,常有人做牛皮糖的小买卖。毛主席用这个形象生动地比喻,教育我们用这个战术搞掉敌人!让敌人没有办法应付。毛主席伟大英明的战略战术,从土地革命时期到解放战争时期,对付国民党蒋介石,抗战时期对付日本侵略军,直到现在对付美国侵略军,真是绝妙得很啊!
    毛主席还向邓华副司令员和我们4个军长谈到了朝鲜停战谈判问题。他说:
    “美国人在5月底,通过外交人员接触了苏联的马立克,提出了愿意与我们会面,讨论结束朝鲜战争问题。前几天,金日成同志来北京,我和恩来同志与朝鲜方面就此进行了讨论。当然,我们如能再歼灭敌人更多的有生力量再谈,更为有利。但是,和平解放朝鲜问题是我们历来的主张,如果能以逐步撤退外国军队包括朝鲜的前途等问题为条件来谈判,我们也不宜拒绝。中央也开了会,研究下一步怎么办?多数同志都主张我军宜停在三八线为界,现在把敌人从朝鲜北部赶出去的目的已经达到,停在三八线,恢复战前状态,各方面都不丢面子。如果继续打下去,我们虽然可以逐步改善装备,增加力量,改变敌我双方力量对比,但是困难也不小。不过,美国方面提出愿意谈判也可能是缓兵之计,或是为了争取国际舆论。因此,我们必须有长期作战的准备,边打边谈……”
    “中央的决定很正确。我们立足于打,作好长期打的准备,我们要教育部队树立长期作战思想,同时争取谈判解决问题……”邓华说的也表达了我们的决心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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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57:14 | 只看该作者
最后,毛主席若有所思地对我们说:
    “根据情报部门得知的敌情,以及种种迹象表明,美国有可能在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背后,即元山、南埔峰腰部一带,实施两栖登陆。我们应该做好充分准备,粉碎敌人的两栖登陆计划。这样,你们就不要在京久留了,早一点返回朝鲜前线去指挥部队作战……”
    邓华和我们4个人听到这里,几乎是同时在向毛主席表示:
    “主席,我们记住了。请主席放心,我们早点回到朝鲜战场,带领部队做好一切战斗准备,把今后的仗打得更好,粉碎敌人的任何阴谋诡计。”
    时间过得真快呀!说着谈着,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工作人员前来请示毛主席:“主席,是不是接着吃饭?”毛主席很高兴地对我们说:
    “你们是我请来的客人,从朝鲜前线回来,劳苦功高嘛!我请大家在这里吃一顿便饭,4菜1汤,家常便饭……”
    这时,我们心里就更加激动起来了。
    颐年堂院子里,初夏的阳光灿烂,空气格外清新。树阴下,一张木制方桌上已经摆好了8份碗筷。毛主席站起来叫我们入座时,江青带着她的女儿李讷走过来。毛主席向江青风趣地介绍说:
    “这都是在朝鲜前线指挥部队的将军们!”
    江青一边和我们握手一边笑着说:
    “欢迎!欢迎!大家在一起吃顿便饭吧。”说完,她忙让只有10岁的李讷,向我们鞠了一躬,问候一声:
    “志愿军叔叔好!”
    工作人员把饭菜端了上桌。我一看:回锅肉里有豆豉、辣椒、蒜苗,南煎豆腐里也有辣椒,再就是竹笋炒肉,炒菠菜,加上酸辣汤,正好4菜1汤。
    毛主席拿起筷子用手招呼我们:
    “大家吃菜!吃菜!”接着,他又问我们:
    “你们哪个是湖南人呀!”
    “我和吴信泉是湖南人,吴瑞林是四川人,梁兴初、温玉成是江西人。”邓华向毛主席说。
    “那好呀!湖南人加上我一个嘛!今天这4菜1汤有辣椒的已超过半数嘛!”毛主席一边吃着饭一边笑着说。
    我知道,毛主席向来喜欢吃辣椒。今天,我们同他在一起共进午餐,亲如一家人,我心里那个高兴和幸福的滋味是很难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的。
    我还知道,毛主席很喜欢李讷,但对李讷和李敏一样,从小要求严。李敏和李讷自小便在机关大食堂吃饭。
    现在,我们这一桌正好8个人,就数李讷这个女孩子吃得香,吃得快,也吃得多。
    这一天,我们同毛主席在一起有半天的时光,虽然已经过去十分久远了。然而,每每回忆起来,心情依然犹如当年那么平静不下来。我们这次是秘密回国,既没有文字记者在场,也没有摄影记者在场,因为不能见诸报端。我们没有提出来和毛主席合个影,如果提出来,毛主席一定会满足我们的。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十分遗憾的事情。
    我们这次回祖国,在祖国首都逗留一个星期时间,还受到军委、总部和各军、兵种的亲切关怀和热情款待。短短几天里,肖华、肖劲光、刘亚楼、钟赤兵、唐延杰代表总政、海军、空军、北京军区、中国民航宴请我们,吃了北京的名菜涮羊肉、誉满中外的烤鸭、谭姓家族祖传的谭家菜,还游览了京城各处名胜古迹。
    驻天津的二十兵团司令员杨成武,专门派车把我们请到他们那里,叫我们给兵团部队介绍在朝鲜战场与美军作战的经验体会。杨成武司令员还陪同我们参观全国有名的天津跑马场。这是解放前英租界地专供洋人赌钱的地方,那时是对中国人禁止入内的。
    回到朝鲜前线后,我向部队传达了毛主席对志愿军的关怀和鼓励,极大地鼓舞了我们军广大指战员的战斗意志,更加坚定了打败美军侵略军的胜利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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