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直到5月底,拿破仑才最终承认他对于西部情况的估计错误。接着,他命令拉马奎将军组成新的特别部队,包括青年近卫军团、25个步兵营、8支骑兵队,火速前往营救被包围的各要塞。因为此时起义之火已迅速蔓延至波尔多和普罗旺斯,最后,拿破仑不得不留下约105,151人以控制法国。5月底,他的敌人已不仅仅是全欧洲还包括了大多数法国人。
拿破仑手头现在应当处理的事已不是政治改革也不是扩大内战,而是组建新的军队同联军对抗。他很快就成功地组建了这样一支队伍,只花了还不到3个月的时间,这得归功于两个人所付出的巨大努力——45岁的奥尔斯塔特公爵、艾克缪尔亲王达武元帅以及62岁的数学家、从共和派转而为皇帝朝廷服务的卡尔诺。
生于1772年,出生于布尔戈尼小贵族家庭的路易·尼古拉斯·达武1788年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他头脑灵敏,因此很快就在革命军队得到晋升。1798年3月,他就已经是一名陆军准将了。其时,德塞将军将他介绍给了拿破仑少将,随后他参与了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在埃及,他证明了自己是最具实力的战争指挥官,将马穆鲁克杀得片甲不留。
接着达武又参加了拿破仑接下来的绝大部分战役,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才华,他忠实执行他上级的命令。达武是1804年首批受封的元帅。他在奥尔斯塔特单枪匹马击败了普军,并在艾克缪尔之战中再次大败普军(嫉妒的拿破仑有好几年不对他论功行赏)。
一向坚忍不拔而有时冷酷无情、极具智慧的达武是少数对拿破仑忠心耿耿的将帅之一。另外他还有从政的才华,因而拿破仑任命他为华沙大公国的军事总督。俄国战败之后,他坐镇汉堡治理汉西奥提诸城,他也是在对联军作战中坚持到最后的一名法军将领。
1815年,达武被提拔为陆军大臣,这件事令许多人大为吃惊,此后军队中更对此事议论纷纷。1815年6月,拿破仑迫切需要达武统领他的一支军队,结果决策错误,损失惨重。另一方面,由于克拉克和贝尔蒂埃倒向保王党,拿破仑只得信赖达武一人,除了达武,拿破仑找不到比他更有能力和更可靠的高级将领了。
毫无疑问,如果卡尔诺不是因为从第一执政期间就被迫离开军界和政坛的话,他也是同达武一样的骁将。如今,他离开社会潮流太久了,拿破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他跟上潮流。
卡尔诺1753年出生于布尔戈尼的富豪之家,先在奥顿大学学习,接着又在同一城市的神学院学习。在巴黎学习了两年炮兵及工程后,他毕业于著名的梅齐埃尔工程学院并获中尉军衔。但由于卡尔诺没有贵族血统,因而不被获准晋升上尉军衔,这使得他对波旁王室颇为反感。作为国民公会一员,他投票赞同处死路易十六及玛丽王后,成为大革命的热忱拥护者,并于1793年在他所厌恶的国民安全委员会任职。在那里,他负责组织军队,并在战斗中战功显赫,因此。他在国内以“胜利的组织者”而闻名遐迩。
由于接受过工程兵训练,卡尔诺常常被视为设计防御工程的专家,因此常同拿破仑争执不下。卡尔诺同时也是个天才的数学家,是科学院的一名表现积极的院士。
1797年,卡尔诺为了躲避逮捕而颠沛流离,直到1799年11月在拿破仑获胜后才回到法国。第一执政首先被任命他为陆军参谋,接着又将他提升为陆军大臣,很快卡尔诺就赢得了最有效率同时也是最忠诚的政府要员的美名。但是,对于拿破仑而言,卡尔诺仍是个问题,因为他妒忌独立而倔强的卡尔诺的头脑及数学才华,在卡尔诺公然反对他的独裁及继承权后更是如此。“我将投票反对再次建立帝制!”他曾当面对第一执政这样说过。卡尔诺退休回到自己的省份,虽然他从1802年就是护民官,直到1807年护民院解散。此后,他再也没有直接为拿破仑服务过。同其他高官不一样,卡尔诺极其热爱自己的妻子,他们一起度过了彼此相守的最后数年,在拿破仑返回法国前,卡尔诺夫人已处于弥留之际了。“卡尔诺先生,我对你的了解真是来得太晚了。”后来,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上感叹道。
如果不是因为卡尔诺于1815年春就离开了军界和政坛的话,他完全有能力重新组织法国的人力资源并规划军队建设。那么,说不定卡尔诺、达武和拿破仑能组成了一个虽怪异然而极其有效的三人执政,动员全国抗战。
拿破仑试着通过外交大臣科兰古同欧洲各国联系,希望借此能拖延联军进攻法国的时间,但毫无效果。接任外交大臣后,科兰古发觉了英、法、普三方早在1月就签订的秘密条约,他立即将这一发现透露给了俄国人;俄国虽对于这一反俄阴谋气愤异常,却对拿破仑更加憎恨──这个拿破仑曾摧毁了他们的城市,焚烧他们的家园,屠杀他们的人民——因此沙皇继续支持第七次反法同盟并决定摧毁拿破仑及其法军。
钱总是个大问题,拿破仑发现目前国库中只有5,000万法郎。例如,1812年他的预算就已达到876,000,000法郎,但是其中的226,389,000法郎来自法国在其欧洲占领国强征的“战争献金”。当然在1813年这项收入就没有了。
拿破仑采取了各种措施。他已将全法国的舰队封存,只留下5只船负责运送他的军队,而将海军预算省下来投入到了陆军预算中。正像他对德克里斯海军上将说的那样:“只要经济危机持续,我们有没有海军还不都是一样。”
拿破仑如何在一夜间弄到他所需要的数千万法郎?乌尔拉夫支付给政府约4亿贷款而财政大臣答应给政府支付另外1.5亿法郎。戈丹认为接下来数月政府通过税收还可以再筹集2.4亿法郎。莫利昂则认为通过变卖国家剩余财产如森林等的“特别收入”,加上再次征收特别战争税有可能再收入约4亿法郎。当财政大臣试图再次采用1803年~1805年拿破仑为建造入侵英国的舰队曾经用过“爱国捐献”的方法时,却遇到了挫折。拿破仑一怒之下,命令格勒诺布尔的学生向巴黎交400法郎;南希的学生交5,000法郎,法兰西学院的学生交1,500法郎;巴黎军校的学生交4,000法郎。一名法国老兵将他的养老金约1,081法郎上缴,巴黎地方警官收集了约20,000法郎(其来源未曾透露)。这样,“爱国贡献”才起了作用——拿破仑强迫学生拿出他们的零花钱为他买刺刀。
达武与卡尔诺同时也命令工厂日夜不停地赶造步枪,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生产出约30万枝步枪。最后枪总算造好了,但仍有士兵没有领到枪。“我有约10万人因没有相应的军需配备而无法作战。”拿破仑向莫利昂抱怨道,命令他“日夜赶造”以完成工作。
动员军队的工作则更为艰苦。3月26日,拿破仑下令组建8个新军团;6月,约有300,000名士兵组成了一支新的常规部队,另外112,000人可以从老兵(大多是1814年的逃兵)中挑选。但是原定要征召的120,000名新兵(大多数才十几岁)后来只召了85,000人。拿破仑还需要40,000人以用于扩充格鲁希元帅的骑兵队,格鲁希取代了拿破仑再也不愿见到的缪拉。卡尔诺许诺组织“民团”,但是直到6月才征集到90,000人,另外,只召到了52,500名退役老兵。拿破仑的大臣所承诺的445,800名士兵,到6月仅完成了142,500名。现在,拿破仑的总兵力为284,000人,但其中的105,000人将用于镇压法国国内的起义;因此,实际上他手头只有区区179,000人来对抗盟军数十万人的大军,当然这其中还要调出一部分人来镇守边境。
有消息传来:越来越多的联军部队齐集在威灵顿麾下,另外奥地利军队正在向南面和东面挺进,当然普鲁士军队与俄军也接踵而至。科兰古的焦虑似乎可以反映局势:“他领导我们进行的这场恶战将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啊?我们又将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最勇猛的将领也开始担心:在敌国的步步紧逼下,法国人会转而反对拿破仑。
但是拿破仑会让他们瞧瞧的,他能够做到的。6月1日将在五月广场举行的庆典将唤起国内所有男性公民的爱国热情。另外,波拿巴家族又站在了他这边,至少是部分人,包括约瑟夫和朱莉、奥坦斯、热罗姆,以及离家出走11年的吕西安和5月26日乘法国军舰到达法国的费舍舅舅;然而,拿破仑禁止缪拉和卡罗琳回巴黎。(缪拉于1815年在里米尼突然宣布意大利独立,将整个意大利半岛归为己有。4月,奥地利出兵干涉;5月,缪拉兵败,逃离意大利。回到法国后,被告知拿破仑只允许他们住在里昂和阿尔卑斯,但他不顾拿破仑的命令,住在了里维埃拉)。最让拿破仑遗憾的是,在这个快乐的时候,玛丽·路易丝及他的儿子罗马王却没到场。
警务大臣富歇让人们集结在五月广场上,停泊在塞纳河的船上挤满了人。在塞纳河陡峭的右岸,拿破仑早先还曾打算在那里为他的儿子修筑一座宫殿。大臣们、选举院代表、贵族院代表、科学院院士、有名的教授、市长和军官再次穿着他们各色华丽的礼服济济一堂。早上11点钟,大炮的轰鸣声令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杜伊勒里宫附近沿着塞纳河摆列的100门大炮以及巴黎军校蒙马特放置的另外500门大炮一起轰鸣,炮声震耳欲聋,人们脚下的大地剧烈颤动起来。这数分钟内,所有在场的市民都感受到了战场上的感觉。不过,这次只是宣告皇帝陛下在波兰炮兵团和帝国近卫军的护送下离开杜伊勒里宫而已。
阴云散尽,阳光重现。接着是国家马车队的游行,包括拿破仑装饰一新的1804年加冕典礼时用过的马车,其独特的斯堪的纳维亚装饰风格是由帝国建筑师皮尔·方丹设计的。这次庆典的目的表面上是宣布全民表决的结果,实际上是想向全世界显示拿破仑风风光光地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一切当然都已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巴黎人已亲眼目睹战胜的同盟国的军队从这里走过,他们看到了和平、自由的曙光和大规模征兵终将结束的希望。另外,尽管约瑟夫、吕西安、热罗姆等人现在已回到了拿破仑的身边,他们看上去也有些忐忑不安,就连愿意为拿破仑再次开赴战场的5位元帅——达武、格鲁希、莫蒂埃、内伊、苏尔特也是如此。由于过去的原因,另外几名元帅极不情愿地同意露露脸之后便迅速离开了,他们是儒尔当、克勒曼、勒费弗、马塞纳、乌迪诺以及塞吕里耶,他们现在故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至于缺席的61岁的贝尔蒂埃元帅,那天下午他正登上位于德意志班贝格自家城堡的塔顶,准备跳楼而亡。
然而,最大的转变就是拿破仑自己了。他自一年多以前自杀未遂后看上去似乎老了10岁,身体发了福,肚子大得几乎连胸前的扣子都要绷掉了。他的嘴角下垂、布满皱纹,这位45岁的皇帝的脸也变得比过去圆了许多。他在制服下大汗淋漓。
最后,庆典开始了,同往常一样,奏起了爱国乐曲,人群中发出“皇帝万岁”的欢呼声。欢迎拿破仑凯旋归国后,选举院代表宣布道:“国家与陛下之间新的契约已经达成……一套新的法律诞生了。”然后,拿破仑又抨击了正在入侵法国的联军:“这些联军的国王们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将我们拖入震惊欧洲和折磨人性的战争。”拿破仑继续他的发言——这份发言稿早已经由康巴塞雷斯和让·安托尼·夏普特精心修改了好几遍——以引出下面的结论:“如果他们强迫我们战斗的话,那么让我们万众一心向敌人进军吧!”这就是这次庆典举行的最终的目的:战争动员。“每个法国人都是士兵,”他结束时说,“胜利将与我们同在!”帝国宪法的全民表决结果出来了:1,532,357票中仅4,802票反对,99.993%支持拿破仑。拿破仑对此评论道:“作为皇帝、执政、士兵,我欠人民所有的一切。在繁荣的盛世、在逆境中、在战场上、在议会前、在放逐中,法国一直是我的行为及思想惟一的不变的核心。”拿破仑说,他“牺牲”了自己,换来“长久的和平”;但不公正的联军不允许法国人民生活在和平之中,这些外国君主们口口声声说他们仅仅只是要自己下台,事实上,“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我们的国家,而不仅仅是我,否则的话我早就向他们投降了”——但只要“法国人民继续表示出对我的爱,敌人的威胁又何足惧哉”!
此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主要来自成千上万的军队,并伴随着“皇帝万岁”的欢呼声。尽管如此,很明显地,人群还是那么焦虑和不安。拿破仑的演说缺乏以前的鼓动性了。接着,拿破仑在布尔热主教面前发誓:“遵守帝国宪法。”所有新任官员也跟着他发誓。接着在军乐和鼓点的伴随下国民卫队、海军和陆军约数千人接受了检阅。
然后,拿破仑在巨大的观礼台上向士兵们发表演说:“你们愿发誓为了保卫祖国而不惜牺牲吗?你们愿发誓宁死也不要那帮外国强盗将他们的强权强加于我们头上吗?”“我们发誓!”士兵们吼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皇帝万岁!”拿破仑最后来到军队中与士兵交谈。“无法描述当时的气魄与壮观……”来自英国的目击者约翰·霍伯豪斯对此印象极为深刻。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拿破仑埋头于战争准备。5月,苏尔特取代贝尔蒂埃就任参谋长。6月11日,星期日,拿破仑在巴黎的最后一天,他在杜伊勒里接见了被拉法耶特将军戏称为“拿破仑俱乐部”的两院代表团。“我今夜将离开巴黎参加并领导我的军队,”拿破仑在华丽的元帅大厅中向他们宣布道,“在这个事业中我的步伐将坚定不移。现在,帮助我拯救这个国家吧!”
在命令内伊元帅于14日到阿韦纳的战地指挥所见他之后,拿破仑在皇室大厅召开了他最后一次的大臣会议,并告诉他们:约瑟夫亲王和吕西安亲王在他本人不在法国期间将作为他的全权代表处理国事。
当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哥哥约瑟夫给了拿破仑价值约80万法郎的钻石以应不时之需(妹妹波利娜曾给过他一条价值30万法郎的项链)。接着,在给他的两个曾为他生过儿子的情妇——佩拉普拉夫人以及瓦莱夫斯卡亚夫人写了最后的信件之后,身穿红衣的骑兵团打头,由400名帝国卫队护驾,拿破仑乘坐着他那辆黄绿相间的四轮马车驶出了杜伊勒里宫的庭院,沿大路北上前往苏瓦松——进行他最后的战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