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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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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做爱是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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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4.2005 18:21:4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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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4.2005 18:22:37 | 只看该作者
月长对勒子的思念让蜜蜡想起罗砗磲:为了躲开他蜜蜡才到了酒店,而他竟也就这样没有了音信!罗砗磲的蒸发让蜜蜡奇怪了一阵子,甚至有一点点失落,后来工作一天天加量,身体的疲惫吞噬了心事的泛滥,罗砗磲就逐渐模糊了面孔,蜜蜡觉得没有谁能牵扯着心思,很好。<br />  月长却说女人生来是要放风筝的,总得丝丝缕缕记挂着那个飘摇的影子,不管他在多远——月长那阵子痴迷上一本荒唐的诗集,蜜蜡暗暗笑过月长竟和香菱一个样,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罗砗磲。有几晚他居然入了她的梦,迷朦中还改变了面目,是舒俱徕的样子,蜜蜡一个冷战醒过来,沮丧得手脚冰凉。<br />  “越想忘记的就越忘不掉。”蜜蜡很怕掉进这潜意识的漩涡,就申请调了夜班:晨昏颠倒能造成压身的困倦,没有失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然就不来了。<br />  嘉宾轩开夜房的客人寥寥无几,蜜蜡就随手把每个走出电梯的客人都画了像。带蜜蜡值台班的是从总统套调下来的领班,尖牙厉齿,说起话来嗓子尖尖,是个标准的包打听。她对蜜蜡的画图很感兴趣,每进一个客人就要拿过去评点一番,她当然不知道蜜蜡有个朋友是维特鲁威人,错以为蜜蜡是无师自通的,逢人便说“嘉宾轩的小台班是个快速画像的行家”,在最短时间内整个贵宾楼全知道了。<br />  蜜蜡笔下的第六个客人是个头疼人物,一出电梯就带来了麻烦,以至于蜜蜡忘了画像,这下包打听可不愿意了:“怎么不画她!为看你画她,我星星月亮地盼她来,都等成长脖儿鹿了!你偏偏没画!”<br />  “还画什么像。她要带猫进客房,怎么都拦不住,大半夜的让我叫经理,还富丽堂皇地给猫用攒丝笼子装进来,我很奇怪门童怎么就能眼看着放她进来,经理居然也放行了,连交涉都没有!直接让客服中心做的夜床。”蜜蜡翻日志给她看。<br />  “咳!我忘了你是新来的了!”包打听咽口水时伸直脖子——这表示她的小喇叭即将开播,“她是白金VIP,每隔三个月就要来包次房间的!咱长住房特拨一间给她,你做常规时没看见那个套间配了猫洞和宠物香波啊?”<br />  “我以为是客人忘记的。”蜜蜡出着神笑了笑,“钱能通神,我算信了。”<br />  “不光是钱呢!她有来头的,都是有钱人和大官儿!你当她的来头是什么人?”包打听特地顿了一顿,等蜜蜡追问,见蜜蜡还在埋着头排她的布草清洁表,她失望得很,撇撇嘴,却忍不住叫蜜蜡,“诶,你听没听我说啊!”<br />  蜜蜡点点下颏儿,这稍微的动作已经足够鼓励包打听了。她凑近蜜蜡,压低了声音:“她啊——”包打听暧昧地一笑,拉长的尾音嘎然而止,“是个鸡!”<br />
33#
发表于 29.4.2005 18:24:08 | 只看该作者
几天后蜜蜡画了第六个客人给包打听看,她却一副失望的样子:“怎么只有个背影啊!你不画脸不跟没画一样嘛?这女的长得可太不一般啦,”包打听手指放在眼角,把眼睛拽成细长,做了个造作的姿态,“喏,这狐狸眼儿。”又噘高了嘴,鼻翼上也皱出淡淡的波纹,“喏,这勾搭人的小嘴儿!” 蜜蜡觉得她有些地方很像金发晶,笑了一阵子才说:“不是不想画,是画不出。她的轮廓太淡,气质又很特殊……”包打听一口打断她:“什么气质,鸡诶!有,也只能是鸡的气质!” 蜜蜡蹙起小而圆滑的眉尖,疑惑地问:“我用心观察了她几天,挺娴雅清淡的啊,看着是个有身家有内容的女人,怎么会是那种女人呢?” “咳不一样!鸡也得分金鸡土鸡呀,我猜睡她一晚上得掏个千把块的!”包打听又指指腕上已炫耀了多次的紫晶手串,“这么贵,她那个难道能是个紫晶做的洞啊?!” 蜜蜡愣愣就爆笑出来,眼泪抖落在卷卷睫毛上:“真服你了。索性叫她‘紫晶洞’得了!还得给你注册专利呢。” 包打听却又正经了,一脸严肃地端详蜜蜡画的背影:“诶你还别说,这背影儿画得真不赖,她就这骚样儿,高高的个细细的腰,还有翘翘的圆屁股!” 蜜蜡很想好好看看这只金鸡,可紫晶洞的包房总挂着请勿打扰,客房服务也得在她回来前做完,台班似乎根本没有接触她的机会,蜜蜡不免有一丝遗憾。 蜜蜡不知道,其实紫晶洞也注意到了她,有一天,这个神秘的大人物主动靠近了蜜蜡。<br />  接晚班不久,蜜蜡接了个电话,号码是紫晶洞房间的,女人的嗓音像浸入了米酒里的圆子,香甜的味道是淡淡的:“你好。请过来一下。”<br />  紫晶洞已开了门在等,她轻轻倚靠在门框上,门在身后虚掩着。蜜蜡走到她跟前才发现原来她真的高,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头。她不等蜜蜡说那套“您好请问”,直接就问:“你们那里有没有准备安全套?”表情自然简单得好像在订早餐。<br />  蜜蜡摇头,紫晶洞示意她等一下,转身进房拿了个细细长长的银夹,抽出两张崭新的纸币:“你去买一些送到房间来。”蜜蜡看看说:“对不起,这太多了,您有零钱吗?”她递给蜜蜡一个小盒,柔声慢语地说:“酒店里卖的牌子我用不惯,你打车出去找找看这种,剩下的钱你拿着就行了。”这时屋里传出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啊?快点儿过来!”她应了一声,对蜜蜡淡淡地笑笑:“能快些回来吗?”蜜蜡点点头接过来,紫晶洞便关了门,高佻的身影隐入房间的阴暗那一刹蜜蜡听到她说:“别急,我从勃艮地带回瓶红酒……”<br />  半小时后蜜蜡回来,开门的是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两鬓已经斑白,五官气度都极普通,他只罩了件浴袍,随意地拎着个高脚杯,劈面就问:“给你小费了吗?”蜜蜡把剩下的钱和东西给他,他接了,嘟囔一句:“酒店的规定,你们不能拿小费。”冠冕堂皇地给了蜜蜡责备的一眼,缩回屋里去了。<br />  蜜蜡猜这男人就是紫晶洞的“恩主”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又看到另一个男人。<br />  那时都凌晨两点了,紫晶洞由人搀扶着走出电梯,两人经过台班时蜜蜡闻到浓烈的酒气。和她同行的男人年轻,身材高大,眉宇轩昂,紫晶洞穿条瘦瘦窄窄的黑色裙子,一双美丽的小腿从裙下探出,尖细的鞋跟凌乱地踏着,高绾了头发的脑袋东倒西歪地靠着男人宽宽的肩膀,未着首饰的腕子松松地攀住男人的腰,慵懒得十分妩媚。<br />  男人送她进了房间就没出来,天快亮时才离开。蜜蜡猜了整整一个夜班,此时格外希望包打听在——她尖细的嗓子里肯定会冒出一千一万种斩钉截铁的判断。<br />  早上八点,蜜蜡交了班,正缓缓走回宿舍去,刚接班的台班远远叫住她,向她晃晃手中的听筒。<br />  蜜蜡接起电话,那端传来紫晶洞的声音:“你叫蜜蜡是不是?你能不能过来我房间一趟?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声音不是往惯的那种甜美,反而低低落落的,更有些暗哑。<br />  <br />  房门口仍然挂着请勿打扰,蜜蜡敲门,听到紫晶洞模糊的声音:“请进,门没锁。”<br />  窗帘拉得密实,房间黑洞洞的,充斥着酒精的气味,湿乎乎的。紫晶洞站在落地窗前,正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光线偏心地照在她的额头和鼻尖上,身体则藏在暗处,好像浅色的影子。<br />  蜜蜡轻轻走近,她抹抹眼睛转过身:“随便坐吧,抱歉很乱,昨天晚上我喝醉了,还没有叫客房服务。”“那我现在给客服中心打电话。”蜜蜡拿起电话,紫晶洞却走来摁住听筒:“算了。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样子。”“你用不用先洗个澡?我给你放水。”蜜蜡拉开窗帘,把窗打开,阳光和新鲜空气倾泻进来,紫晶洞似乎不太习惯这突然而至的明亮,找个最暗的地方坐了:“谢谢,现在我只想说话,有时间的话就陪陪我吧。”她指指身边的一盏圈椅。<br />  紫晶洞穿着无袖高领的衫子,瘦而不削的双肩裸露,垂感极好的织料在双乳的地方形成一个令人叹息的弧度。淡色的衣着使她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是青白了。她垂落眼睑,可蜜蜡仍然看得出那双波光涌动的眼睛周围的红肿——她无辜地并佐几可盈握的脚踝,用一种很轻很慢的声音说话:“本来心里不好过,抽两包烟就能过去,可毛孔再粗大下去粉底就遮不住了。我这心里——”她唏嘘着环抱住自己,“空落落的。整个人好像要被吞了。”一颗泪从她深而清澈的眼窝里滚落出来,在微耸的颧骨上划出一道痕迹。良久,她没有再说话。<br />  沉默。蜜蜡几乎要进入冥想的境界了。忽然,紫晶洞开了口,她的声音首次显得突兀:“他什么时候走的?”不等蜜蜡回答,又自言自语地接过去,“我一醒就去窗前看他,还是没看到——当然看不到,他肯定早走了,谁愿意缠上一个我这样的女人呢。”<br />  蜜蜡不知道该说什么,瞟见身边矮桌放着个翻开的本子,她便就着摊开的那一页看了看:似乎是用来记帐的,密密麻麻地写着数字和日期。“是账本,他让我记的。就是前几天你见的那个老头子。每三个月我来这儿陪他一个月,算是我最稳定的客人了,就是太小气,说给多少就是多少,吃穿用度,统统得记账扣钱,连开房费都要平摊——我这样的女人都包得起,竟然还舍不得给钱!抠逼带嘬手指头的!”<br />  蜜蜡本来安安静静听着的,不料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虽然粗鄙至极,却又辣又妙,头次听到这个说法,咂摸出了味道,给逗得笑出了声儿。<br />  紫晶洞也被自己逗乐了:“我不计较这些。钱我不缺。而且其实他算得再清,一个月也得给我二十个这么多。”她用下颏儿指指台灯。<br />  蜜蜡扭头去看,台灯下压着一叠钞票,折放得十分整齐。蜜蜡估摸着钱的数量,却见紫晶洞忽然脸色一变,唇色尽失,眼泪扑簌簌的,身体仿佛从脚底一节一节僵硬上去,紧接着开始剧烈的颤抖,泪痕都扭曲了。蜜蜡赶紧站起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br />  紫晶洞哭得几乎说不出话:“这钱……是……不可能是那抠老头……他从不留现金在房里的……这是……他早晨留下的……”蜜蜡要扶她躺下,听她这话就愣住了:“为什么?昨晚那个男人不是你的——”她硬生生把“客人”咽了回去,可紫晶洞显然已经听出来了,她的发作瞬间停止,平静地、冷冷地笑了:“他不是。一直都是钱为我挑男人,我想自己也应该作主挑一次了,昨晚我一见他就很喜欢他,显然他也喜欢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一瞬间,紫晶洞脸上笼罩了一层温柔的亮色,可马上那精致的五官又狰狞地挤作一团:“我以为能正常地和男人过一夜了,即使只一夜我也满足了,可他竟然给我钱!”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他能看出来……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他看出来……想不起来,昨晚我喝太多了……”她抓乱了头发,话语变作了呜咽。<br />  ……<br />  蜜蜡拉好遮光窗帘,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拽过毯子给紫晶洞盖好,又看了她一眼——睡得很安静,才轻轻退出来,关上房门。她感受着脚底地毯厚厚软软的触感,细细地把紫晶洞临睡前说的那句话想了一遍又一遍:“知道我为什么想和你说话吗。你和十几岁时的我像极了……”<br />  蜜蜡出着神,路也看不清,一头撞上急急跑来的月长,月长摇摇她:“大白天做什么梦啊?我刚替你接了个电话,是你和我说过的那金发晶,哭得一塌糊涂的,她在这个电话旁边等着你呢,”月长看看表,“都一个多小时了!我放了电话就跑出来找你,你跑哪儿去了——”蜜蜡不等她说完,从她手上扯了号码就跑走了。<br />  忙音响了半声就被接起,金发晶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蜡蜡……我刚从武彬那儿回来。他为了一个傻逼女人不要我了。我想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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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4.2005 18:27:22 | 只看该作者
金发晶赴死的意念似乎非常决绝,一口咬定蜜蜡没必要回去看她:“这世上就我哥和你俩好人,你把遗言转告我哥吧。”蜜蜡哭笑不得,只好照她的软肋撞去:“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傻逼女人?还是等我,陪你回去卸了她,你死着也甘心啊?”金发晶果然听话地咬上话头:“没错儿!浪逼敢撬我的人我毁她的容!那我等你啊蜡蜡!”蜜蜡听她都快失声了还不绝口地骂,瞬间一阵心酸,一句“乖,回寝室等我”,赶紧挂了电话。<br />  归途蜜蜡后悔了一路:金发晶决不会把自己的一句戏言当玩笑,八成不等自己到就得连夜回去报仇,以她个二百五闹出人命都不稀奇……蜜蜡极少手足无措,几小时车程却把十个指甲都咬秃了。<br />  好容易捱到寝室,蜜蜡等不及找钥匙,喊着金发晶捶门,屋里传出窸窣的人声她才松了心——脚步走近,门开了——却是碧玺!开门的同时就听她腔调怪异的一句:“呦——你怎么回来了。”<br />  蜜蜡哪有心思理会她是哭是笑,拨她到一边,直直往里找金发晶的黄头顶——没有,自己铺上却半躺半靠着个人,蜜蜡急得头晕眼花,稳稳神才看清是罗砗磲,正目瞪口呆地看自己,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br />  蜜蜡顾不上想其中因果,转身又要找金发晶去,却被碧玺一步越上前挡住了路,碧玺伸长了胳膊在蜜蜡身前,长长脸儿上满满的都是得意:“怎么能让你就这么稀里糊涂走了啊,你不就是回来抓我们的嘛。我告诉你——哎!”罗砗磲冲到蜜蜡跟前,碧玺被他一把推得重重撞在门口,“蜡蜡你别听她胡扯!”他嘴里的东西还没咽净,话音不清楚,却努力着要把尴尬的情状换成笑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我挺想你的。”蜜蜡看过罗砗磲,又去看碧玺,见她手里捏着小半个削好的苹果,心里明白了多一半,顿时种种感觉绞缠着堵住了胸口,转化成语言却是冷静得奇怪:“我明白了,这事儿回来再说吧。我急着找金发晶,她要出事的。”蜜蜡要出门,罗砗磲攫住她细细的腕子,力气大得要把一枚镯子攥到蜜蜡骨头里了:“蜡蜡!你别误会!别走!”“你——”碧玺细弱地换了一声,哀哀的目光看向罗砗磲,正好撞上罗砗磲也在看她,登时整个人矮了半截,泪水决堤而出。<br />  罗砗磲扳住蜜蜡的双肩,一心一意要解释给她听,还没调整好气息平仄,就被碧玺又冲上来隔在中间:“我不许你这么看着她!”碧玺转过身把蜜蜡拽走,从橱里拿出张床单,“实话告诉你吧蜜蜡!我和罗砗磲已经发生关系了!这就是证明!”她腕子猛地一抖,床单噗地散开,红的黄的痕渍展现在三人面前,像腐烂的花瓣。<br />  罗砗磲不敢去看蜜蜡的反应,冷冷地问碧玺:“我不是让你洗干净吗?”碧玺不管不顾地高昂了头,白白的脸上两片轮廓模糊的嘴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我没洗。我只做了这么一件不听你话的事。蜜蜡!你不知道吧,我们的第一次就是在你的床上,我的东西和他的东西全留在你的单子上,我特意留下来给你看的!你抢了我的领舞,抢了我的床,还每天大摇大摆地和他出双入对,你忘得了,我忘不了!我不明白我比你差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他跟我好了,你哭都来不及了!哈哈哈——”<br />  碧玺毫无悬念地挨了罗砗磲一耳光,尖锐的笑顿时变成了凄厉的哭,又加上罗砗磲绵软不休的解释,蜜蜡被这一幕闹得头晕脑涨,提了口气抬高声音说:“都别折腾了!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论如何我得先找到金发晶,其他的事情回来再说!”<br />  蜜蜡的话让另外两个人住了口,忽然到来的平静让气氛更接近梦幻了,蜜蜡、碧玺、罗砗磲,三个人似乎漂浮在虚空中。蜜蜡感觉自己和他们一起,变成了三颗轨道不同的星球,近得眼看就要冲撞,其实永远不能触及彼此——这突如其来的意识在脑中一遍遍耳语着宿命和无奈,让蜜蜡心乱如麻,几乎连迈步的心思都没有了。<br />  电话铃响得突兀尖锐,三个沉默的孩子都一激灵,蜜蜡最先反应了走去接起:“是我,你在哪儿?……就在那里别乱跑了,我去接你。”<br />  蜜蜡放了电话,平静地对罗砗磲说句“别跟着我”,离开了。<br />
35#
发表于 29.4.2005 18:28:03 | 只看该作者
暮色降临,学校围墙外一溜儿狗皮膏药似的小店都点了灯,店外撑起的凉棚被昏昏的灯光照得格外油渍斑斑,顺着视线延展开去,仿佛压眉的雾霭,什么老树昏鸦通通遮住了。<br />  蜜蜡在烂菜叶和泔水坑之间匆匆走过,扫视着每一张脸——尽管瘦小,金发晶没有被芜杂的环境淹没,蜜蜡很快找到角落的她:弥漫的烟雾、冲鼻的酒气、推杯换盏的混乱中,她安静得好像电影散场前引入的黑幕。<br />  蜜蜡看着她倒满一杯酒——金发晶已经醉了,瓶口哆嗦得对不准杯口——仰头喝干,小小的喉头随着吞咽一起一伏——她又倒满一杯,蜜蜡赶紧走到她旁边。桌上只有半瓶啤酒,一个杯子,一副黑脏黑脏的胳膊,枕着金发晶黄澄澄的脑袋。蜜蜡摁住杯口:“怎么只喝酒,不先要菜吃些,你想喝死吗?”她支起身,眨巴了下僵直的眼睛:“我的钱只够喝酒了。”居然无邪地笑了。<br />  “喝酒也不够啦,她喝了一下午了!”小老板趿拉着拖鞋走过来,让她走吧钱又不够,留着她吧她就继续喝,你赶紧算帐带她走吧,再晚些还得上人,一醉醺醺的小丫头,搁这儿不给我找事儿呢么!”<br />  “多少?”<br />  “菜她没点,可瓶子不能退了,你给25块钱吧。”<br />  “瓶子呢?”<br />  “都让她cei了,也不用你们扫了,赶紧走吧。”蜜蜡这才发现玻璃渣烂瓶子铺了满地。<br />  <br />  寝室门大敞着,罗砗磲和碧玺不知所踪。<br />  金发晶吐了一路,刚着床就又抠嗓子,一整只手都快塞进去了,蜜蜡让她趴在大腿上,脚尖勾个盆过来,双手环住她脖子。<br />  金发晶哇哇地大呕,吐出来的却只有稀稀的液体,身体铅一样死沉,头发尖儿眼看进盆了,蜜蜡抱得嘴唇都快咬破了。<br />  折腾了老半天才安生,蜜蜡给金发晶除去鞋袜,放她躺平,开始扒那一身脏臭的衣服。金发晶没穿胸罩,脱掉汗腥的T恤就赤 裸了,神志不清的她还知道本能地抱了胳膊护住,蜜蜡一下就看得哭了。<br />  拽掉裤子,金发晶一双光腿一露,蜜蜡愣了:这副看似瘦小的躯体臃肿了不少,大腿甚至爬上了许多暗粉红色的纹路——蜜蜡突然想到什么,赶忙伸手去捏她的脚面——也是肿的。<br />  蜜蜡的记忆一下回溯到小学:就在那一天,妈妈给十一岁的蜜蜡讲了很多女人的事情,还讲到了蜜蜡的出生,蜜蜡问妈妈:“我在妈妈肚里的时候,听话吗?”妈妈温柔地笑了,星月一样的眼睛蜜蜡记得格外清楚:“怎么会听话?折腾得欢着哪!怀着蜡蜡你,妈妈的脚肿得都穿不住鞋啦……”<br />  蜜蜡使劲儿摇晃,金发晶只是歪过头睡不醒,蜜蜡急了,啪啪地拍她脸颊:“先醒醒!你多久没来了?!”金发晶抬起眼皮乜了一下,口齿不清地说:“记不清了。”<br />  蜜蜡脑袋里嗡的一声。<br />  金发晶翻过身,脸埋在被窝里睡去了,蜷缩着的小小身体弯成一团,完全是猫的样子——一只没长成的小猫。<br />
36#
发表于 29.4.2005 18:31:41 | 只看该作者
蜜蜡开了窗户,倒了秽物,拖了地板,洗了衣服,再看金发晶,还是沉沉地在睡,被酒精烧得猩红的嘴唇句号一样嘟着。蜜蜡想凡事果然没有绝对,至少这一刻里金发晶比自己幸福:失恋的人习惯把自己灌个人事不省,把一切烦乱纷扰甩给那个无法弃她不顾的人;金发晶梦里该是婴儿般的空白,蜜蜡却已紧咬了牙关要面对来日的麻烦了。<br />眼下正要用人,回来前打给痞子哥哥,接线员却说整个炮团都拉到南海试炮去了——酒店那边只能辞掉,不要说违约的罚款,工钱都有可能泡汤了,可这当口偏偏就需要钱……金发晶的日子看来不小了,得赶紧去医院;宿舍不能住了,人多嘴杂的传出去她就得给开了。可两个16岁的女孩子,哪儿找便宜可靠的住处去……<br />维特鲁威人留下的三个电话已经打过两个,一个空号一个没人接,拨最后一个号码时,蜜蜡竟然下意识地念了阿弥陀佛。<br />好在有人接,一个男人在恶声恶气地说他是住这儿可好几天没回来了。<br />蜜蜡客气地说您能不能帮着找找他,对方问你是他什么人。<br />——“嗯,他妹妹。”男人嘟囔一句他姐姐妹妹怎么这么多。<br />蜜蜡听出他不耐烦,赶紧更客气地说我真的有急事麻烦您了。对方扔了句你等等吧就没了声音,蜜蜡握着听筒等了不知多久,令人绝望的静谧才变成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电话里咯噔一响,那男人报了串数字就挂了。<br />蜜蜡一个个按着号码,指尖仿佛压着千钧。<br />电话突然通了,听筒喷出嘈杂的乐声人声,一个嗓子像男人的女人在说话:“这里是火山!”声音和噪音绞缠着揪斗着,像要撕裂一团乱麻似的满是声嘶力竭的无奈。蜜蜡喊着报了三遍人名她才听清:“你等着我找去,快不了——别挂啊我不知道他在哪儿!”<br />等待的时间果然长,事实是太长了。迪曲隆隆响着,既遥远又迫近,蜜蜡忽然发现:仅仅一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紫晶洞的眼泪,金发晶的眼泪,碧玺的眼泪,一下子都扑落落地掉下来——这一天,漫长得太不真实,漫长得看不到头,甚至直到现在她还站在这里,等一个似乎不会有人来听的电话……<br />蜜蜡出着神,有人接电话时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啊”了声。只这一声,维特鲁威人就听了出来,惊喜地叫“是蜡蜡吗!”<br />两人说了好久,蜜蜡的正事却办得极为简练:蜜蜡直接说要借钱,维特鲁威人简单地问要多少,问过卡号又说明天给你打过去,就了事。<br />维特鲁威人干燥的嗓音似乎有屏蔽噪声的力量,蜜蜡能清晰地听见每一个字。有个湿答答的女声在旁询问“谁呀”,维特鲁威人只管和蜜蜡说话不睬她,那声音又问,维特鲁威人烦了:“滚他妈一边儿去!”蜜蜡轻轻笑:“你又交女朋友了。”<br />“别跟我说这个成不。我现在什么都还算顺,就是没好女人!要不我等你长大算了。”<br />“参照《源氏物语》,我已经不符合养成爱情的条件了。太老了。”<br />“瞎娘逼扯!小屁孩子老什么!不想了,专心奔事儿吧。过两年我想开个装潢公司,自个儿的……”<br />蜜蜡回到寝室已经十一点,碧玺依然无影无踪。看看金发晶,还好好睡在床上,蜜蜡放了心,端着盆去洗漱。<br />从水房出来刚要推门,有人抓住蜜蜡胳膊:是碧玺回来了。<br />比起白天,碧玺两腮已明显凹了下去,红肿的眼睛看着蜜蜡,不怒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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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4.2005 21:53:5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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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5.2005 13:34:4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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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5.2005 04:19:05 | 只看该作者
午夜过了,白日里烘烘的热气终于给吹散,阳台上竟然凉沁沁的。估摸要变天儿了,月亮周围一圈光晕。那颗白白的月亮被晕得变成了椭圆的,很像碧玺的面孔。<br />碧玺还在哭。半个多小时了,她牵着蜜蜡的衣襟不放,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br />蜜蜡趴在护栏上,斜了脑袋瞄碧玺:“抓这么紧做什么?我肯定等你说完才走的。”<br />碧玺反而把手里那一角衣服攥得更紧了,她凑上前,一双眼睛空空地望着蜜蜡:“你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他?”<br />“那你喜欢他么?”<br />“我喜欢他!”碧玺机械化地重重点头,“我爱他!我永远都忘不了和他的第一次……”<br />碧玺脸上浮现的虔诚使她变得陌生极了:蜜蜡印象里的碧玺是眼飞横波的,对同性冷言冷语,对异性古道热肠,和一打男人打电话就能有十二种表情和声调的——眼前的碧玺却是如此这般的痴情憨意,害怕失去罗砗磲的愁苦深成了潭水,马上就要没了她的顶子了。碧玺从得意的优越愤怒的嫉妒变成现在这番模样,其间只经过了短短半天,而始作俑者呢?他面无表情地打了她,而后不知所踪——蜜蜡问碧玺:“你觉得罗砗磲喜欢你吗?”<br />碧玺脸色黯淡了一下,马上又明亮起来:“他喜欢我!只要你不在!”她猛地趴上来摇晃蜜蜡,“你不喜欢他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就放了他好不好?好不好?”<br />“——我放了他他就会喜欢上你吗——”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近在咫尺的那双眼却让蜜蜡住了口:眼睛肿得滚圆,就要把薄薄单单的眼皮撑破,眸子透出的光亮却依然烫人,仿佛要把那苍白的脸儿烧化了一样——一种强烈的同情攫住了蜜蜡,她记起自己是如何悲伤地望着舒俱徕,记起是如何强迫着自己去豁达去骄傲、才没有和碧玺一样烧伤自己——碧玺啊!<br />碧玺仍旧满怀希望地看着她,蜜蜡拿开她的手,轻轻说:“我和他说就是了。得睡了,我明早还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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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5.2005 04:19:47 | 只看该作者
金发晶竟然很平静。从医院出来,她告诉蜜蜡其实早就觉得自己怀孕了,蜜蜡有些冒火。<br />——怎么不来医院?<br />——没钱。<br />——钱呢?<br />——去看武彬,总要住下吧。吃啊玩啊总要钱吧。武彬看上双鞋,钱不够,不能不买给他吧。他喜欢的我都喜欢,这叫爱屋及乌啊……<br />金发晶为活用了成语自豪着,又说:“有了更好,武彬知道我怀了他儿子,肯定回来!”突然满脸郑重地咬蜜蜡耳朵:“蜡蜡,我想生下来,你当干妈吧?”<br />蜜蜡狠狠瞪她:“武彬不知道甘苦好歹,你不知道轻重利害!你旷了多少课你知道么,这都离开除不远了,还生孩子!”<br />金发晶不以为然:“得让那傻逼娘们儿也尝尝被甩的滋味儿!我就得告诉武彬,我们要有孩子了!开除就开除,我早是大人了,谁也管不着。”<br />这未婚妈妈的梦明显是异想天开,蜜蜡又生气又好笑,只能稳稳神说:“下午我陪你回去找武彬,这会儿先回学校吃饭。”<br />碧玺睁开眼就跑去找罗砗磲,一上午不知所踪,此刻罗砗磲却守在寝室门口,一下巴青青的胡茬。<br />蜜蜡担心碧玺回来——再加上一个金发晶,非搅了粥不可——就引了罗砗磲到个背人的拐角说话。<br />罗砗磲想抱蜜蜡,被她躲开了,只好搓搓手说:“蜡蜡,你听我解释……”<br />但凡两人相处,总是这样:情势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越是无法解释,这五字经越是必说的,说出来不单于事无补反而雪上加霜——此情此景,罗砗磲的“你听我解释”自然是愈加面目可憎。<br />果然,蜜蜡不给他说,罗砗磲不甘心,又抢了一句:“蜡蜡,你是不是气我不联系你?我打听你电话,可碧玺她说你不让告诉我,她说你不愿理我,她说——”<br />“别说了。你和我是肯定要分开的。”罗砗磲又想说话,被堵个正好,张开的嘴忘了闭,蜜蜡呆滞地看着他渐渐熄灭的眼神,说话却流畅得像熟练的导游在讲那已顺了千百回的解说词:“女孩子不管多生气伤心,都是为了惹你来哄来劝,决不是真要跟你决裂;如果存了心要疏远你,反而不会耍性子闹脾气了。昨天有一个瞬间,我是嫉妒的,可持续的时间太短了。自己都奇怪怎么会是这么淡然,夜里反复想了好多回,终于明白了:碧玺和你怎样,是因为爱你,你的嘴唇你的身体都成了好的;在我这儿,你的嘴唇你的身体却成了事故,碧玺做到的,我更是做不到——其实不是做不到,是和你做不到——原来我不爱你。”<br />蜜蜡和罗砗磲重逢后的独处一共五分钟,五分钟结束,这两人的生活就像斩断了维系的绳,两只船各自漂开,彼此渐渐远成一个黑团子——这之后很久很久,蜜蜡和罗砗磲都以为对方一定就照这样永远消失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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